一一九、烏龍

一一九、烏龍

一拳重傷了鳩摩智，趙佣心中湧起一番驕傲情緒。雖然知道自己的武功已經踏足當世的絕頂高手之列，而且鳩摩智是在輕敵之下才被重傷，但依舊不能阻止他心中的激動。腦中飛快的盤算了一下當前形勢，立刻作出了決定。天山童姥與鳩摩智既然來了，那麼自己絕對不能再放過他們。也不出聲，縱身躍起，頭下腳上的向著剛剛爬起的鳩摩智頂門拍來。

鳩摩智眼前一黑之後，隨即被強烈的疼痛刺激的清醒過來。發現跌倒在地，連忙翻身而起，正看到趙佣彷彿來自天際的一掌落下。也顧不得什麼宗師身份，佛子風範，抱頭團身，著地滾了開去。卻也剛好躲開了趙佣的攻擊。

趙佣見他躲開，知道自己這樣身在空中，畢竟不能持久。於是落下地來，腳掌在地上一撐，繼續追殺鳩摩智。

鳩摩智畢竟也是高手，此刻自己的肩膀仍然疼痛難當，知道鬥不過趙佣。滾出老遠后，右掌立起，連劈出五記火焰刀，掉頭就跑。

對他這火焰刀，趙佣也不敢小覷。閃身躲了開來，已給了鳩摩智逃脫的機會。只得一邊高聲叫道：「種將軍，一切按計議行事！」一邊追了出去。

种師道此時已經接到有刺客的報告，剛匆匆趕到門口。見四條人影兩追兩逃，片刻不見蹤跡，不由得搖頭不已。狄詠早他片刻也已趕到，見狀微微一笑：「種將軍不必擔心了。說起來殿下自幼就常常做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事情，而他卻每次都安然無恙。所以，相信他這次仍然不會有什麼事的。」

种師道苦笑道：「但願如此！」

趙佣與李秋水分別追著鳩摩智與天山童姥二人，各自向西、南兩個方向而去。鳩摩智取的是南路，一路上也沒什麼阻礙，翻牆越城的就到了郊外。趙佣也無可奈何，發了幾次暗器，都無法把他截住，也就不再浪費。只緊緊的掉在鳩摩智身後，一心比較起耐力來。二人的武功都是非同小可，鳩摩智跑了一會見趙佣緊追不捨，也改往西逃，想是與天山童姥起了一般心思，要藉助賀蘭山的複雜地勢，擺脫追蹤。

從楊樹遍布的山下，逃到滿眼都是細葉如針的松林中，鳩摩智明顯感覺到了腳下山體的陡峭，以及空氣的寒冷稀薄。肩上的傷痛也越來越難以忍受，不由得開始大口喘息起來。可是身後的趙佣依然沒有絲毫的懈怠，他也只好拼了命的狂奔。一邊跑，一邊暗自後悔。自己怎麼這麼大意，可是這小子也太邪門了點，不足一個月的時間，居然也會武功大進！

他哪裡想得到，趙佣本身的功力早已足夠，再加上與天山童姥和李秋水這種頂級高手連番較量的磨礪下，外功更加圓熟。就好象那出爐的寶劍經過了淬火一樣，當然鋒芒盡露了。此時趙佣跟在鳩摩智身後這一番長途跋涉，非但不見疲倦，反而覺得精神越來越好。看到前面鳩摩智腳下有些虛浮，不由得面顯微笑，開始準備出手了。

翻過一座山頭，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大堆凌亂的怪石叢。望見前面鳩摩智跳躍時似乎腳下一滑，趙佣立刻意識到，機會來了。全身功力快速流轉，陡然間速度又快了兩分，一個起落後，已到了鳩摩智身後，抬手向他腰間按去。

鳩摩智剛想躍上一塊巨石，便覺得身後風聲有異。不必多想也知道，自己剛才腳下那一滑，給了對方機會。當下不再上躍，就這樣身在空中丹田叫勁，鼓起全身功力，施展出少林金剛伏魔神通中的金剛不壞神功，硬挨了這一下。同時反手回擊，斬出一記火焰刀。

趙佣手掌離鳩摩智還有半寸，心中忽然覺得不對。隨即醒悟，鳩摩智是想拚命。這他哪裡肯干，連忙撤勁后躍，抬拳打向鳩摩智腦袋，正迎上那兩記火焰刀。只聽空氣中爆出「噼啪！」一聲輕響，二人反向斜飛開來。

趙佣只覺得拳頭上似乎被烈火炙烤一般，疼痛難當，連忙運功轉了三轉，才恢復如常。而那邊鳩摩智卻有些不堪，身體正撞在巨石上，同時覺得手臂酸麻，抬臂時竟然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心中大駭。也是連忙運功恢復，剛剛停止了手臂的輕微顫抖，趙佣已經又是一拳直奔面門而來。

左臂重傷，不夠靈活，鳩摩智靠著一條右臂和霸道絕倫的火焰刀，勉強擋住了趙佣狂風暴雨般的急攻。慢慢的，心中變得無思無想，只是憑藉著如本能般的嫻熟技藝，化解著趙佣的攻擊。

趙佣狂攻了一輪后，見竟然無法奈何這已受傷的和尚，不由得對他也是有些佩服。心中一動，改變了進攻套路，手上本來快若閃電的一招忽然變得極慢，卻是打算要用太極來磨這難啃的番僧了。

如此一來，鳩摩智立刻從剛才那機械般的防守中脫離出來。從剛才的極快，進入到趙佣緩慢的攻勢下，強烈的反差，讓鳩摩智難過的差點吐血。腦中飛速轉動著，鳩摩智施展出「大慈大悲千葉手」來。他也實在是天縱奇才，在自己力不能勝巧的情況下，立刻就想出了以繁破簡的對策。使出這少林最繁雜的一套武功，想要用這繁複的手法，先維持個不敗之局。

趙佣哪裡會讓他如意。一記「搬攔錘」化解了漫天的掌影后，隨即便是一拳毫無花俏的「黑虎掏心」，直擊鳩摩智心口。

鳩摩智也是變招迅捷，袍袖揮出，「破衲功」掃向趙佣面門。同時小腿一彎，在身後巨石上一踏，身體已經凌空而起，躲了開去。

趙佣變拳為爪，撕下了他的半截衣袖。卻也被他衣袖遮擋了視線，沒能跟上給他一記。待抬腿踢過去時，鳩摩智已躍上了另一塊巨石，又要抬腳開溜了。這一下讓趙佣頗為惱怒，對著鳩摩智張口大喝了一聲：「中！」卻是用上了音攻。

這聲音攻擊聽在鳩摩智耳中，讓他身形也是一震，險些一口真氣就此渙散開去。好在他本是佛子，修為有年頭的高僧，對這類功夫卻是有一定的免疫力了。只是身形略為滯澀了一下，隨即恢復過來，邁步如飛就向前跑。

趙佣卻沒想及他竟然不受這招。因為全力喊了這一嗓子，也不得不緩一口氣。這樣一來卻恰好無法追近鳩摩智，只能在他身後丈餘外緊跟不舍。二人一追一逃繼續上路，一日間也不知道在山中走了多遠。直到天色暗淡下來，才同時被前方忽然響起的一聲宛如山崩一般的巨響驚動。

隨著那一聲轟然巨響後傳來的，卻是天山童姥如夜梟般的長笑：「哈哈哈哈，你這賤婢子，怎麼樣？到底是誰在劫難逃啊……」

隨即是李秋水那千載不變的媚惑語聲飄來：「老妖怪！你莫要得意！如今你我都受了傷，卻也不見得是你會勝！」口氣雖然依舊強硬，但從聲音中可以分辨，明顯中氣不足，乃是剛剛受了重傷。

卻原來是天山童姥被李秋水追趕著，也是打打逃逃，到了這處山上。卻在縱躍間感覺到腳下的巨石似乎不夠穩，隨即用力踩踏了巨石，向後面的李秋水砸去。同時手中發出生死符，逼得李秋水不得不硬接這下墜的萬斤巨石。李秋水無奈之中只得奮力撥開，但畢竟石塊太沉，力有不逮下，已經受了不輕的內傷。

天山童姥聽得李秋水色厲聲茬的遮掩，不由哈哈大笑：「你以為能騙得過我嗎？」飛身而起，向著李秋水攻來。卻忽然聽得一聲叫喊：「姥姥救命啊！」正是鳩摩智找幫手來了。

趙佣見鳩摩智向那邊跑去，心底里也是猶豫，到底是跟過去與李秋水合力對付二人？還是就此閃人？正在這時，卻見天山童姥也停止了對李秋水的攻擊，向自己看來。立即心中明白過來：李秋水的傷勢如何，除了她自己旁人都不知曉。天山童姥雖然有數，但她揣測的結果卻也應該是與其本身現在狀況不相伯仲。因為沒把握快速擊殺李秋水，所以童姥才會先觀察自己的情況，來判斷形勢。既然如此，那麼自己與李秋水合力，應該還是有幾分把握勝過對方二人的了。想到這裡也是哈哈一笑：「妙！真是巧啊，在這茫茫大山中，也會巧遇童姥你老人家。這樣看來，我也不用多費一番功夫去找你了。」

這處山顛極為險峻，少有能立足的地方，多是嶙峋的怪石。此時的趙佣和李秋水分別站在下山與上山的要道上，而天山童姥與鳩摩智相隔五丈余，被包夾在中間。鳩摩智聽了趙佣的話就是一笑：「嘿嘿，太子殿下當真豪氣。難道你以為可以獨自擋住我二人聯手之力么？」

趙佣明白他這是虛言恫嚇，他與天山童姥站的雖然近些，但若是二人聯手攻擊自己或者李秋水任何一方，那麼定然給另一方造成偷襲的機會。所以他們並不敢貿然決定向哪邊出手，因為大家都不知道，李秋水到底是否還能單獨擋住二人中的任意一個。偏偏李秋水站在下方低垂著頭，也不出聲，讓此刻的形勢微妙之極。趙佣沒有李秋水的指示，自然不敢單獨上去找死。而鳩摩智與天山童姥一樣不敢冒失的突圍，否則等於將背後留給了敵人。

似乎過了很久，卻又好象短短的幾秒種時間，天山童姥突然恍然，怪笑道：「原來師妹你傷得這麼重，在施展緩兵之計！」隨即身形拔起，「先攻那小子！」與鳩摩智聯手向趙佣飛來。

趙佣大驚，看這情形恐怕真是如此。李秋水重傷無力，本來就要喪命童姥手中，卻偏偏被自己與鳩摩智攪和進來，使得天山童姥有所顧忌下，失去了最好的試探機會。她李秋水立刻利用這微妙形勢，施展緩兵之計，尋找一線生計。可憐自己判斷有誤，擺了自己一個烏龍，沒能儘早脫離這戰場，反而現在要首先承受兩大高手的合擊。這些念頭不過一瞬間閃過，趙佣早知道不能後退，只得抖擻精神施展太極功夫封住了天山童姥與鳩摩智的聯手攻擊，片刻間便已現象環生，連連後退不止。

其實天山童姥雖然發動了攻勢，但她自己卻也不敢確信自己的判斷。她不過是在兩種無奈的選擇中，依據本性選擇了自己看來最穩妥的法子而已——要麼李秋水傷勢不重，依然能和自己戰成平手。那麼對方加上趙佣，己方加上這個受了傷的鳩摩智，繼續等待對方攻擊是傻子所為，還不如拚命選擇一方首先展開攻勢，也好博取一線生機。若是李秋水傷勢很重的話，那麼自己的決定就更是穩妥了。沒有了背後被偷襲的威脅，兩人先合力拿下趙佣這個經驗較少的，然後再掉過頭來對付重傷的李秋水，可謂手到擒來了。

不止是天山童姥覺得這樣做沒錯，鳩摩智也是瞬間就反應了過來，暗嘆這老妖婆果然厲害。卻不知就在他們聯手夾攻趙佣后，卻不見身後李秋水跟上，都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忽然同時覺得身後風聲有異，欲待閃避卻已不及。鳩摩智後背挨了一掌重擊，一口鮮血直吐到了趙佣臉上；而天山童姥則被從后偷襲的李秋水硬生生打斷了一條手臂。

四人中若論心機深沉，李秋水是當之無愧的位列榜首，因此才能夠設計重傷了二人。其實趙佣本來的判斷並沒有錯，李秋水雖然受了傷，但的確還有一戰之力。可惜他畢竟經驗太少，沒有算計到李秋水的為人向來自私得很。為了一個更有效率的偷襲機會，她便不發一言，引誘性情急躁的天山童姥搶先出手。而多年的同門和敵對，她自然有很大把握，童姥一定會選擇趙佣作為首先攻擊的目標。如此一來，她便在二人聯手合擊趙佣的時候，故意慢上一慢，讓二人的警惕心降到了最低點。然後她從容不迫的從后偷襲，一舉讓兩大高手失去了大部分戰力。

此時的趙佣自然明白了過來怎麼回事，但是他卻無暇讚歎李秋水的權謀機變，更沒空憤慨她老人家的自私自利。只因為就在李秋水偷襲得手的那一刻，天山童姥的一腿加上鳩摩智的一記火焰刀，全都重重的打在了趙佣的身上。雖然此時趙佣運足了全身功力，只是被童姥的一腿震動了內臟，被火焰刀劈斷了一根肋骨，但是最麻煩的是，三人交手的巨力震蕩下，趙佣腳下的巨石忽然斷裂了開來。他只覺得腳下一空，偏偏渾身勁力都用來硬抗兩記重手了，再無餘力活動身形，因此被巨石帶著向絕谷中落了下去。氣得趙佣身在空中破口大罵道：「李秋水你這個傻b！」

這讓三人聽得有些不明所以的名句，在高山之顛久久迴響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