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橫生波瀾
一入江湖歲月摧，千年一夢心更驚。
穿越以來，步凡修仙無成，幾度混跡江湖，靠著精妙武法，神奇壓縮之力，倒曾混下個「嬰嬰老怪」的渾號，小兒聞而不敢夜哭，貪官知而氣象清明。
低武的江湖，比之修行界，更加血腥，更加直接。千年之中，步凡流過淚，受過傷，喝過血，殺過人，遺恨江湖滄桑了心！
江湖，可以遊戲，可以狂歡，可以任性，可以裝逼，可不變的背景永遠是仇怨與鮮血！在這江湖，步凡碎掉了夢，也曾怯弱也曾狂，亦有慈心亦成魔，畫舫蘭舟枕紅妝，清風明月獨自傷！
江湖一聲嘆，節操早已碎，青青少年心，還歸江湖老！
……
步凡冷眼旁觀，這黑衣劍修，被那四個倒霉蛋，稱為老大，卻完全沒有老大的樣子，此刻早被嚇成了一顆軟蛋！
這樣的慫貨，在那江湖，見得太多，步凡連一絲憐憫，都難以升起！
這幾聲「老大」，倒是讓他回想起了，過往的江湖歲月。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年的江湖，歷歷在目，不曾忘懷，可卻再也回不去了！
「不做老大好多年，今天卻要再滅一回老大！」
步凡將這些思緒，一一甩出任務進程，冷著臉，緩緩走向那黑衣劍修……
「你，你，你，惡魔，別過來！」
黑衣劍修，勉強控制著身體，慢慢向後挪動，連緊握在手中的劍，都已忘記，只剩下那四個黑衣人被眼前「惡魔」壓扁再壓扁的夢魘……
那四個傢伙，雖然討厭了些，可惡了些，如四根甩不開的繩子，總想將自己牢牢捆在安全的範圍內，限制自己探索世界的勇敢而年輕的心，可自己並不想讓他們死，更不想讓他們死得如此凄慘……
眼前這隻「小蝦米」，竟然如此惡毒，簡直是自己有生以來，遇到的最沒有人性的人！
他想幹什麼？
說要送自己上路？
不！不要！自己不想被壓扁，變成一張紙！
一定不可以！
怎麼辦？怎麼辦？……
對！跑！跑得越遠越好！
這黑衣劍修，想了半天，終於想明白了！現在最有效的辦法，就是跑！
嗖！
黑衣劍修，說跑就跑，一身狼狽，破綻四齣，哪裡還是之前牛逼到天上的築基修士！
這等變化，實在讓人難以置信，比之剛才那四個黑衣人，被壓縮成灰更加不真實！
「這真的是築基么？」
「估計是個大水貨！要不然，就是天底下，最膽小的築基！」
「靠！哥們兒，能不能有點骨氣！你可是堂堂築基修士啊！跺跺腳，就讓這十萬里方圓，顫上三顫的存在啊！」
「哎！說奇怪也奇怪，說不怪也正常！設身處地想想，那種死法，簡直太離奇，太莫名其妙了！青雲老祖，實在兇殘！」
「……」
眾人怒其不爭，哀其不幸，可那黑衣劍修，卻完全沒有這等覺悟，只求逃離眼前的「惡魔」……
「志大才疏，自以為是，自私自利，枉為老大！讓你這等人活著，實在太丟老大們的臉面！」
步凡隨口點評，越說越是厭惡！
眼見黑衣劍修，身影模糊，即將消失在虛空之中，步凡抖手拋出一物！
倏！
白色圓形薄片，打著旋，輕飄飄飛出，直取黑衣劍修后心！
此刻，黑衣劍修，半個身子，已然隱於虛空，只剩下胸口以下部位，猶在視線之中，卻也在慢慢變淡……
嗤！
那道旋轉的白光，如同一枚齒輪，繞著黑衣劍修身體轉了一轉，發出一連串輕響，如同鋸子鋸木一般！
嘩！
血花飛濺，桃花點點，如天女散花，一蓬蓬連續不斷……
眾人心中，皆是默嘆一聲：可惜了一位築基！可怕了，青雲老祖！
十門高層，面面相覷，心中一片涼涼，每個人都知道，大勢已去，青雲勝了！
林寄天默然不語，劉半星抬起腳來，狠狠地磕了下煙桿，隨即長嘆一聲，擺擺手，示意眾人散開吧……
……
「住手！」
與此同時，一聲斷喝，帶著無盡威嚴，自虛空中，陡然響起！
「啊！少主！怎麼會這樣！」
緊接著，那道威嚴的聲音，悲聲嘶吼，剛剛顯化而出的瘦小身影，望著空中朵朵血花，身形顫抖，仰天大慟，震動虛空！
顯然，染紅蒼穹的朵朵血花，上下分離的兩片屍身，那黑衣劍修猶自發出的痛苦呻吟，都讓這瘦小老修，難以置信，難以想象！
這可是一位天之驕子啊！
此刻，竟然在灑血，在血染長空，在痛苦地彌留，屍身兩分，一半正從空中掉落，一半卻在虛空中掙扎，而造成這一切慘狀的那枚兇器，還在血花中不停地旋轉！
怎麼會這樣！
無論如何，都不該是這樣啊！
自己只是慢了一步而已，如何就成了如此結局！
「啊！該死！」
那瘦小老修，一個閃身，飛躍而起，緊緊抓住正在掉落的半截屍身！
運指如飛，一道道靈氣，打入屍身體內，在經脈之間指指點點，試圖止住流血，恢復生機！
可是，任憑他如何努力，血依然在流，生機仍在不斷流逝，半截金色心臟跳動得越來越緩，其上斷面漸漸變得殷黑……
老修，灰發亂舞，黑袍浸血，臉色灰白，滿頭大汗，將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止血續生上，可惜，那截屍身卻越來越泛黑，晶瑩之色黯淡，氣血漸漸枯敗，眼看就要徹底沒了生機！
「啊！少主啊！要挺住！」
老修發狂，抓起這截屍身，瘋狂躍起，接住剛從空中再次顯化出來的上半截屍身，那黑衣劍修圓睜雙目，血淚長流，嘴角淌血，猶在不甘地大叫：「啊！不要壓扁！要跑，要跑！……」
只是，每個字出口，都帶出大口大口鮮血，還有些細小的雜碎！
經歷連續衝擊，這個人已然瘋掉了！
「少主！醒來！快，快燃起命燈啊！快！你不能死！！！」
瘦小老修，帶著兩截屍身，小心地落回地面，如同拼積木般，將屍身從斷裂處拼在一起！
得了下半截氣血滋養，那黑衣劍修竟然重新有了些生機，連兩隻迷離恐懼的眼睛也亮起了絲絲神采，眼珠轉了幾轉，似乎認出了那瘦小老修，旋即慘然一笑：
「方……方生……咳，方死……方死……方生！原來……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我……活著卻已經死了！害怕了……」
看著少主，這個無數人眼中的天之驕子，竟然連說話都變得如此艱難，瘦小老修老淚縱橫，將一身靈氣瘋狂注入手裡那破爛身體，嘶啞著叫道：「少主，別擔心！點燃命燈！快！你是天才，不會死的！」
那少主慘然地笑著，動了動手臂，卻無力抬起，那老修懂了他的意思，緩緩撕下他的蒙面巾！
竟然是一位少年！
觀其面容，最多不過十六七歲！
什麼！
十六七歲的築基？！
不說別人震驚無以復加，便是步凡如此妖孽，都忍不住動容！
難怪，他的舉動，如此弱智！原來，他還是個孩子！
「謝謝你……方叔！如果聽你的話……咳……我也許就不會死了……這天真藍……可惜，我一直沒有好好看過……」
話越說越順暢了，外人看來這少年似乎有了些生氣，但那老修卻明白，這只是迴光返照，連命燈也救不了少主了！
瘦小老修，心中一痛，紅著眼睛，望向步凡！
可是，那少年卻努力地抬起頭，盡量讓那稚嫩的頭顱，高高昂起，如此方能，好好地看天，好好地看那斬殺了他的「惡魔」：
「你，真的很強……可惜……現在才看出來！……」
「我要上路了……能向你請教一個問題么？」
步凡，看著這少年，看著一個稚嫩的生命即將消逝，卻依然面色平靜，不帶絲毫憐憫與同情，也無惋惜，只是略略點點頭：
「這個世界於你，活著太累！早些上路才好！問吧！早問早上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