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裂痕

第十二章 裂痕

尼科魯.阿瑪菲現在算我的手下么?

答案是否定的。

先不說他是由拉克絲說得的,光是其本身在PLANT的家人和自身的抱負,都不能讓他參加我那個相對PLANT來說和恐怖集團無異的地下組織。

這點,我從一開始就明白,所以根本不會有把他收成小弟這種不切實際的念頭。

況且,我也明白,比起仍在尋找真正道路的自己,具有堅定信念的拉克絲無論是在說服力上,或是作為領導人的氣質,都並非我所能及。

話雖如此,但還是多少有點鬱悶的......

但更讓我感無奈的,卻是我自己手下的小弟——

站在二樓那充滿歐洲風格的陽台上,倚著大理石圍欄,正好可以看到位於克萊茵邸後方庭園裏的景色,經由沙漏型衛星的中心鏡面反射至內部的陽光顯得異常的柔和,在寬廣而平整的草坪上放着一套白色的西式戶外休閑型桌椅,兩名少年正坐在那裏看上去相當愉快地談着什麼。

穿着一套白色的簡單衣物的綠髮少年,是經過了兩三天的調養后已經能下床走動的尼科魯,而那名看上去比他還略小一些正微笑着說話的金髮少年,正是前不久剛被我『綁』上太空的普雷亞.雷腓力——那個和我有着奇妙感應的少年。

就在昨天,瑪爾基奧導師返回地球時,把他留了下來。確切的說,是我將他『要過來』的。

由於那種奇特的感覺始終讓我無法釋懷,在和與氏格爾一起回來的瑪爾基奧導師進行了一次長談后,我對這名少年的大致來歷才有了一定了解......

正因為如此,我才做了這個決定。

「或許,我有辦法讓你的時間延長......」

一個不確定的承諾,讓他原本準備跟隨瑪爾基奧導師一同回去的決定發生了動搖,在獲得了瑪爾基奧導師的首肯后,他就留在了我身邊。

「如果能活下來,誰會去接受死亡?」某人當年的那句話,仍印在我的腦海中。

但,令我沒想到的是,在我把他介紹給拉克絲和其他人後,普雷亞就憑着那柔弱的外貌和良好的性格,在短時間內獲得了這個大房子內所有人的好感,其中當然也包括了尼科魯在內。

現在他們兩人已經儼然一副好朋友的樣子了......

陽光明媚的庭院中,兩名美少年正在一起快樂地談天說地,還不時發出一陣陣還未變聲的笑語......這種陽光到極點的場面,如果讓具有某些傾向的人看到,大概會尖叫並幸福地暈過去吧?

此刻站在陽台至始至終都被晾到一邊的我徶了下嘴角,如此惡意地想到。

雖然我把普雷亞要過來的目的並非要他當什麼打手之類的,但我從沒想過,當我試着和他談起是否有想過坐上MS時,他竟會流露出那種宛如戰爭精神受創著的厭惡表情......我估計要不是瑪爾基奧導師曾經有過交代和我的許諾,他也會倒向拉克絲那一邊。

自己的俘虜成了別人的部下(雖然是同齡人,但從尼科魯對拉克絲的態度上我除了崇敬和一開始的些微惋惜外就真的找不出別的了),而剛收的小弟卻是個徹頭徹尾的和平主義者。

我已經徹底無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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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離開了下方的兩人身上后,我看向了坐落在庭院右方的那個圓頂玻璃溫房中,那個宛如倒扣的透明碗狀建築和克萊茵邸主館一樓的側後門間連着一條同樣的玻璃迴廊,象一個放大了的溫度計般。

在這個『溫度計』的圓形尾部,裏面種植著各種名貴的我說不出來名字的蒼翠繁茂的花草。同樣,充滿了自然氣息的那裏也是個休息療養的好地方。

透過綠色的縫隙,我還能依稀看到那溫房正中放着的床上那名沉睡的少年。

基拉.大和,與尼科魯一起在這裏療養的少年剛服完葯后,正安靜地躺在床上。

他在第二天就醒了過來,然後,我得到了一個不算好的消息——

多爾.肯尼西,那個留着一頭淡棕色微卷短髮,總是和善地對待周圍一切的男孩子,在『大天使』進入夏威夷軍事基地的範圍前在馬邵爾島附近與ZAFT追擊部隊的戰鬥中駕駛在奧布補足的空中霸王二號機戰死......

殺他的人,正是阿斯蘭......

醒來后的基拉情緒已經接近崩潰,坐在床上的他整個人弓著身子,上半身和下半身幾乎疊在一起,雙手握拳,聲嘶力竭地哭嚎著。

朋友被兒時好友所殺、憤怒中與阿斯蘭兩人的死斗,雖然基拉在哭聲中的話語早已支離破碎但我還是推出了一個大概......

但真正將基拉壓垮的,卻是在他自己斷斷續續說出在和阿斯蘭戰鬥時,對方口中所說的那個名字后。

當時的空氣一下凝固了下來,無論是我,或是旁邊的拉克絲都一下驚愕地說不出話來。

「我.....就是尼科魯......」在場的第三人迎來了知道基拉就是『強襲』的駕駛員這個事實后的第二次衝擊,然後,不自覺地說出了這句話......

而我,根本來不及阻止——

同樣一臉震驚的基拉在了解了尼科魯的身份后,這個殘酷的事實讓他連悲傷的力量都失去了,只是面無表情地在反覆地低聲自語着。

「......這算什麼......這究竟算什麼......多爾......多爾的死......究竟算什麼啊.......」

當時的情況,我只能用一些粗暴的手法將基拉弄昏,只能等他真正平靜下來再安慰他了。

隨後,我在基拉服用的藥物中,加大了鎮靜劑的用量......

受那之後的影響,尼科魯也一度陷入了低潮,這種情況在普雷亞的到來后,才開始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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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煩的事情還不止這一兩件,抗N干擾裝置的取得依舊讓我頭疼不已,因為相關的計劃依舊毫無進展。

剛才我和拉克絲在休息室里也談到了這個問題。

「辛尼爾,現在不是合適的時候——」秀眉輕蹙的拉克絲同樣顯得十分的無奈,「最高評議會的十二名成員現在並不在各衛星的市政局,都集中在議場中的內政廳里,他們在那裏已經連續開了一星期的會議。根據父親的猜測,接下來ZAFT可能會有針對聯合方面的一番大動作。為了這件事,所有的相關人員都不得離開議場的限定範圍。所以,在這個特殊時刻,我們不能冒然地和尤利.阿瑪菲進行接觸......」

「至於『抗N干擾裝置』的生產機關方面——」

她抬起頭輕輕看了我一眼。

「我不希望你去冒這種險......」

我安靜地思考着拉克絲的話,她實際上說的沒錯,既然現在評議會正處在一個敏感的時期,那麼此刻和尤利.阿瑪菲接觸並告訴他說他的兒子還活着,一但被人發現其情緒上的變化,造成的後果是難以想像的。至於潛入現在存放着抗N干擾裝置設計圖紙的aeinlein(海萊因)設計局去盜取資料,這風險一樣不比前一種計劃要小。

但更重要的是,無論是A計劃還是B計劃,我都沒有在不牽連到克萊茵家的情況下安然脫逃的把握......

一籌莫展之下,我只能藉著出來透氣的借口跑到陽台上來。

「果然......還是C選項嗎?」我氣悶地吐出了這麼一句。

側頭用餘光看了一眼身後的情況。落地窗的後方的房間里那些對我依舊帶着不信任惡意的保鏢們一個也看不見,而拉克絲正坐在側對着陽台的長靠背椅上,擺弄著對麵茶几上一個架在一盞小酒精燈上的玻璃壺,那專註的樣子,似乎沒注意到這一邊。

我轉過頭,自然地走到陽台的邊緣位置,從褲袋中掏出了一個小巧的白色手機。

憂鬱了一下,我還是按動了鍵盤。

實際上,這個手機上記錄的只有一個通訊號碼,它也僅能撥打這一個號而已......

數十秒后,電話就才接通。

從另一頭,一個帶着磁性的男中音傳入了我的耳中。

「兩年了......」

一聲低低的嘆息傳來,彷彿好久不見的老友般。

「我還以為,你不會再使用這個電話了,辛尼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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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蘭達爾獨自坐在一張長沙發上,雙手手指交疊著放在腹部,雖然他整個人十分放鬆地向後靠着,但那精明得另人不舒服的臉上卻始終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無論從何種眼光來看,他都是個無可否認的美男子,尤其是那雙黑色的眼瞳,甚至可以用漂亮來形容。

但他此刻那近乎『無禮』的目光還是讓坐在他對的我感到很不爽。

「你變了不少呢……」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像是在確認着什麼。

「是嗎?」我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兩年下來,樣子看上去和原來有些區別不是很正常的嗎?」

「我指的,並不是外表上的變化呢。」他那饒有趣味的眼神讓我非常地不自在。

「哦?」我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這傢伙還會看相?

「我覺得只是我離開了兩年,所以你的記憶和我現在的樣子少有些偏差而已……話說回來,你能出得了議場還是讓我頗感意外呢。」

雖然是我主動找他的沒錯,但我從拉克絲那裏得知,現在PLANT議會的十二名議員以及大部分的重要官員都被集中在了『四月』的議場中,氣氛十分緊張,就連氏格爾這樣的下野前議長都是找了個借口才趕回來,然後不到兩小時又急匆匆地回去。

我記憶要是沒出問題的話,眼前的這個人似乎一直代理著那個被炸死的二月市議員的職務,而且轉正的呼聲還挺高,有那麼容易出得來么?

「看來你的消息也不大靈通呢。」狄蘭達爾從隔在我們之間的茶几上端起一杯咖啡。

「我已經在不久前就不是代理了。」

「哦,你轉正了?那還真是恭喜啊。」說句實在話,我一點也不感到意外,這位由科學研究人員專職的政治家先生爬升的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他的能力固然是沒話說,但一個人能在三十歲不到的年紀就成為一個『月』的衛星群的掌控者,就算是臨時也夠讓無數人嫉妒的了。

「很遺憾,事實上恰恰相反。」對面的男子輕輕吹着咖啡表面上的泡沫,淡淡地說道。

「——你被撤下來了?」這個消息實在是讓我大受打擊,至少現在來說是這樣,因為我原本還指望他能我辦點事的呢。

「是啊……拜『某人』所賜。」狄蘭達爾向一旁瞟了一眼,語氣平靜地像毫不在乎似地。

我順着他目光的方向轉過頭去,在另一張沙發上坐着一名身穿白色ZAFT軍服的男子,健碩得恰到好處的體格,流暢而優雅的臉龐,嘴角總帶着若隱若現的微笑,一頭捲曲而又富有光澤的亮金色頭髮,如同那希臘大理雕像所描述的古典美男子般——只是一張將額頭、眼睛、鼻樑這些位置全部遮住的銀色面具把這些美感全部破壞怡盡,反而令他整個人多了一股詭異的氣息。

「這不能怪我吧?吉爾。」面具男子——勞.盧.克魯澤毫無愧疚地說道,「你很清楚,這只是權力交替中的必然罷了。況且,我還沒那麼大的能力去左右我們那位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的議長的想法。」

狄蘭達爾對勞的辯解有些不置可否,而我卻疑惑地看了回來。在之前的逃亡路上,有關PLANT方面的信息獲取也一度中斷,很多的情報還沒來得及補完,所以,對評議會官場上發生的一些事情,我需要有人解釋一下。

「不要忘了,我也算是克萊茵派的。」狄蘭達爾如是說道,「我們的帕特里克.薩拉先生一坐上議長的寶座,馬上就提起了關於新任議員的議案,然後......我就被解職了。」

「也就是說,克萊茵派的官員現在正面臨邊緣化的危機了?」我喃喃自語道。

「正是如此,最近評議會上層的人員調動相當的大。」狄蘭達爾的語氣中並沒有那種丟官后的失意,仍舊平靜地敘說着這些事情,但與其說他並不在意,不如可以看成他對自己的復起有着無可動搖的自信,雖然我並不清楚他的信心究竟是怎麼來的。

對了,像這樣子的聚會距離上一次是多久了?

像這樣三個人同時聚到一起......

五年?十年?甚至更久?

我已經記得不太清楚了......

自從我第一次正式進入PLANT后,我們三人都在為了自己心中的世界而各自努力着,我們彼此的聯繫從未中斷,我也常常見到勞和吉爾,相信他們私下的見面應該也不會太少。但我們三人卻從沒再度同時聚集,我們的生活就像三根糾纏不清的線,卻始終無法擰在一起。

這次,如果不是事關重大,我也不會同時聯絡上他們兩人......

但,似乎想促成這次三人聚會的,不只是我一個人......

總而言之,我們三人再次坐在了一起,但我們各自的身份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我成了叛逃者,吉爾是在野黨的骨幹(雖然丟了官,但在克萊因派的地位似乎更加穩固了),勞卻是現任議長的心腹。

這樣的三個人,看上去根本不可能湊到一起的三個人,居然一直都是朋友......

如果讓克萊因派或是薩拉派的人知道真相,恐怕會瘋掉的吧,有時我如此懷着惡意地想到。

「所以,在這件事情上,我恐怕是幫不上你的忙了。」狄蘭達爾在問明了我要他幫什麼忙后遺憾地說道。

我雖然失望,但也沒打算埋怨什麼,畢竟一開始就是抱了試一試的想法,那東西要那麼容易到手,我也就不用那麼大費周章了。

「那麼,你那邊呢?勞?」我看向了克魯澤,但也不抱什麼太大的希望了。

但,克魯澤還是給了我一個大大的『驚喜』——他嘴角微微一翹,從上衣內側的口袋裏輕輕地取出了一件東西,放在了茶几上,然後輕輕一推,那東西就滑到了我的面前......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神色凝重地看着茶几上的這個小小物件——一張放在透明盒子裏的黑色磁碟。從克魯澤將它拿出來后,我的視線就廿在上面沒離開過,但當它來到我面前是,我並沒有伸手去將它拿起。

「怎麼了?辛尼爾,這不就是你想要的東西嗎?」克魯澤一臉無害的笑容。「這就是抗N干擾裝置的設計圖。」

「你怎麼會有這東西的?」我冷冷地開口,但依舊沒有去拿那張磁碟,我並沒有去質疑其內容的真假,因為,沒有這個必要......

「我有很多機會接觸它,所以就拷了一份下來。」克魯澤輕描淡寫地說道。

「哦?」

「我當時就在想,你一定會對這個感興趣的,不是嗎?我的朋友?」克魯澤笑了起來,看得出他現在的心情很愉快。

「也就是說,你一開始就算計好了?」我冷冷地看着他,然後朝另一邊撇了一眼,吉爾那神色不動的樣子讓我吃不準這兩人是不是有串謀的行為。

半響,我還是拿起了那張磁碟,揚了一下。

「那麼,什麼價錢?」

「呵呵,你這麼說可真令我傷心。」克魯澤笑得更加開心了。

「少廢話,你別和我說這東西是白送的,『免費的東西最貴』就是我在你身上得到的體驗。」赫里奧波利斯的事件就是慘痛的教訓。

「呵呵,我只是想請你幫個小忙而已。」克魯澤那自得的語氣彷彿一個已經將魚釣上岸的漁翁。

「小忙?」我眉頭挑了一下,什麼忙非要找到我?

「這件事情,和你也多少有些關係,也必須要我們三個人一起,才能完成,別擔心,這對你也有好處的。」

和我有關?三個人一起?我皺了皺眉頭,居然要三方的力量同時出手,他要我做的究竟是什麼......

「那麼,就由我來詳細說明一下吧。」

一直沉默著的狄蘭達爾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開口說道。

.......

半小時后。

客廳里原本的三人此刻只剩了兩個,交代完事情並商討了一些細節后,克魯澤先一步離開了這裏,他畢竟不是像我和吉爾這樣,一個是逃犯一個是過氣的代理議員,他現在這個特殊時期並不能長時間地離開他人的視線範圍。

現在,就剩下我和吉爾兩人對坐着,但都同時保持着沉默,安靜地看着彼此。

「你想要說什麼?辛尼爾。」狄蘭達爾率先打破了沉默,但他那悠然的樣子,表明雖然主動開口,但並不代表他就處於了下風。

我仔細地盯着他,彷彿要從他臉上看出什麼來。

好一會,我才從身上掏出了一個白色的小瓶,拋了過去。

「關於這個,你沒什麼要解釋的嗎?」

「這個?」他接住了白色的小瓶,看了看,然後笑了起來。

「果然.....呢。」

「果然?」我按捺住心中的激動和不安,狠狠地盯住了他。

「你究竟知道了什麼?吉爾......為什麼這種東西會......」

「很熟悉吧......」吉爾打斷了我的話,他看向我的目光此刻此刻多了一種說不清的意味,有一些憐憫,還有一絲的嘲弄。

「不是我知道了什麼......應該是『他們』知道了什麼......」

「......『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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