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趙顯德

陶情的睡眠質量一向很好，一般來說，只要不出現意外情況，一覺睡到大天亮是沒啥問題的。

可這晚偏偏就出現了那個意外的情況。

前半夜，拐子的呼嚕聲就沒停過，一聲兒接著一聲兒的，聽得陶情的頭痛一陣猛過一陣，最終，忍無可忍的女人直接抬腿給了那個老男人一腳，老男人翻了個身，咂么了幾下嘴，雖然還是沒醒，但好歹不打呼嚕了。

陶情鬆了口氣，重新眯著眼尋找睡意，翻來覆去了好半天，好不容易睡意光顧了，正在迷迷糊糊的時候，就聽著旁邊一聲大喊，接著就是連聲的大罵。

「誰都能說俺！你有啥資格？俺又沒花你的！俺對不起你了么！「

這一聲兒可不得了，嚇得陶情一下坐了起來，雖還未弄懂旁邊的人都說了些什麼夢話，但陶情的心頭火已經先於理智蘇醒了過來，燒得這個一晚上都沒能睡著的人火冒三丈。

「起來！」

陶情掄起一旁的枕頭，劈頭蓋臉地朝著拐子砸了過去。

「你給我起來！這一晚上的，鬧的什麼妖？還讓不讓人睡了！」

枕頭砸人是不疼的，但嚇人是夠用，拐子挨了第一下的時候就已經驚醒，但他睡得死，不能像陶情那樣一下就清醒過來，只是疑惑地空瞪了半天，等到第二下著頭時才猛地爬了起來。

「怎麼了？怎麼了！」

拐子還當出什麼大事了，剛坐在炕上喊了兩嗓子就要往下跑，腳還沒沾地就被陶情一把拽了回去。

「大晚上的，你撒夜症呢！」

陶情已然是氣得不行，任誰一晚上沒撈著睡覺都得這麼暴躁，她抬頭看了眼時間，發現竟到了凌晨三點。

「你不願意睡覺就滾出去！滾！」

炮仗落了火可就掐不住了，饒是拐子還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陶情卻一點都不想給他這個反應的時間，抓著拐子的枕頭就扔在他的臉上，連推帶踹地將人趕去了廚間。

「哐當！」

門被踹上了。

可憐拐子尚未搞清狀況就已經被安排好了下半夜的歸宿，他知道可不能再去招裡面那隻母老虎，只得搬了個馬扎坐下，將枕頭放在鍋台上，自個兒則一頭趴了上去。

湊活一宿算了，反正再沒幾個鐘頭，天就亮了，他這麼想著。

拐子把頭埋在枕頭裡，總算分了點腦子出來回想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他記得自己似乎是做了一個關於從前的夢，但具體是什麼，他卻想不起來了，只依稀覺得是跟老頭子有關的。

「算了，反正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兒，沒得噁心。」

拐子自言自語的話被捂在被子里，聽著嗡嗡的。

由於晚上鬧騰得晚，所以第二天都日上三竿了，拐子家還是寂靜一片，陶情的困意第一次打敗了生物鐘，整個人都癱在炕上連眼都沒睜一下。

廚間里的老男人更是絕，臉拱在枕頭裡一晚上居然都沒被憋死，依舊睡得死貼貼的。

最後還是光宗的一嗓子把兩人給嚎了起來。

陶情還是沒睡夠，這就導致了她在收拾著早飯的時候渾身都冒著閑人勿近的氣息，拐子自覺就是個閑人，所以便很有眼色地溜進屋裡看他兒子去了。

吃早飯的時候，拐子低著個眼眉看陶情，時不時地還抓抓腦袋，看著心思完全沒放在吃飯上，就像是要幹什麼卻又不敢說的樣子，完美地詮釋了「抓耳撓腮」這個詞。

陶情有心晾著他，就跟故意沒看著一樣，細嚼慢咽地享受著早餐，終於，那老東西還是沒忍住，頗為小心地沖著陶情「誒」了兩聲。

「幹啥？」

陶情仍舊低頭用筷子夾著豆子。

「你今天啥時候去城裡？今天起得晚，你得快點收拾，別一會兒那李池都開著車來了，你這連門都沒出呢。」

拐子一本正經地對著陶情說，那模樣，一本正經的，可像個人了。

「嗯？」陶情似笑非笑地挑眉瞅了他一眼，輕輕地搖了搖頭，「李池今天有事，再者，樣板我都看得差不多了，沒必要再去，左右我今天也沒啥事兒，就跟你去雞圈幫幫忙好了。」

哪知拐子聽完后，先是一愣，隨後臉上就露出了明顯失望的表情，就看他連連擺手，嘴裡「慌不擇話」：

「哎呀，不用不用，俺那邊能有啥事兒，你去忙你的去，要不就在家陪陪娃子，你看你都忙了好些天，該歇歇了……」

陶情暗自憋著笑，就看老男人在那兒用他自己的嘴巴跟牙齒打架，她心裡門兒清拐子想去幹啥，要說一個人聽八卦不趕趟兒，那用「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這句話最貼切，昨天老男人聽了那許多的話，想來是還沒聽過癮，就想著湊在地頭上湊個熱乎的「屎」，唯恐漏了哪條「新聞」。

拐子知道陶情不喜歡自己去湊這個熱鬧，便記著不在她面前提，但心癢難耐，實在是不能消停，便想著陶情能趕緊走了，自己好趕緊去追逐新鮮熱料，沒成想陶情今天居然不出門，這下可把他憋住了。

陶情樂得看老男人在那急得跟坐了熱炕一樣，其實這算個啥事兒，想去就去唄，就算自己不喜歡他去瞎嘚瑟，那又能怎樣，大不了眼不見為凈罷了，只是那老東西慫得很，陶情不開這個口，他竟真的就不敢去了。

正當拐子絞盡腦汁地想著法子的時候，院里卻來人了，陶情聽著動靜，趕緊打窗子抻頭去看，瞅見王大娘拎著一提苞米走了進來，陶情趕緊招呼著：

「呦，嬸子，這是咋？」

王大娘是來慣了的，隨手把苞米往陶情的面前一放，自己便坐上了炕。

「哎呀，這是黏苞米，都是自己地里種的，想著你倆也不種地，俺自己家又吃不完，給你們送點嘗嘗。」

陶情本就喜歡吃黏玉米，一聽著袋子里裝的就是，便稀罕地剝了兩個，王大娘早先就把玉米給處理了一下，去頭去尾，再把爛葉子也扒了去，就將些乾淨的段子送了來，陶情看著那些玉米粒粒緊實，顏色也好，當下就誇了一嘴：

「哎呦，種得真不錯，看著樣子就好吃，謝謝嬸兒了。」

「哎呀，瞎客氣啥，本來就吃不完。」

王大娘隨手一擺，扭頭見著拐子在那悶不做聲的，心裡奇怪，剛想著問問這是咋了，卻忽又似想起了什麼，猛地一拍大腿，指著拐子叫道：

「哎呀，你今天早晨沒出門，差點把你給忘了，你快去村長那邊瞅瞅，你老師回來了！」

「啥！」

拐子突然有些懵，似乎很難理解王大娘剛剛說了些啥。

「什麼老師？」他話不經腦子地脫口而出。

王大娘雙眼一瞪，頗為氣憤地伸出個指頭，憑空戳了拐子的腦袋一下：

「什麼什麼老師，你還能有哪個老師！人家當初挨家挨戶地帶著你籌錢，這還沒到半個世紀呢，你這就把人家趙老師給忘了？」

拐子呆若木雞地杵在那裡，嘴半張著合不上，他獃獃地看著王大娘，滿臉的不敢相信，陶情在旁邊看著疑惑，伸手輕輕地戳了拐子一下，他方才回過神來，像被人按了開關一樣，猛地哆嗦了一下。

「趙，趙顯德，趙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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