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伏履薄冰 挽弓急搭救

第6章 暗伏履薄冰 挽弓急搭救

這群狼也隨著火把的靠近後退,但是沒有被火把相脅的狼反而更加靠近。執顧得了一面顧不了另一面,它們盯著執,沉著冷靜,步步緊逼,想把他困入最容易獵殺的境地。

他退到角落裡,他看到之前被削去半隻耳朵的那頭狼也在其中,他開始後悔沒有當場把它斬殺,他竟忘了狼是最記仇恨的動物,現在面對著五頭成年矯健的狼他完全沒有把握能夠成功脫身。

一頭灰色的狼覷見機會,前爪向前,後腿曲張,瞬息間朝執撲去。執一手拿著火把,一手抽出隨身所帶的橫刀,右腳輕踏在穴壁上,他知道這洞穴比不得家裡的牆壁厚實,但是借著這一腳之力,如鴻雁一般躍至這頭棕狼的身後,揮刀砍進棕狼的身體,棕狼慘叫一聲,撞穿洞壁,倒在雪地里,身邊的雪被染紅,在月光下,像是開出妖冶的花朵。

另外四頭狼見灰狼倒下,長嚎一聲,一齊朝執撲去,他們眼中的綠光看上去嗜血而瘋狂,執把還未燃燒殆盡的木柴朝它們踢去,也只能阻擋一時的攻勢,他知道洞內窄小,難以施展,很容易陷入困境,執趁勢躍出洞穴,月光映照下,風雪呼嘯中,人與狼斗在一處,過不多時,執的背部和腿部被咬傷,身上多處爪痕,狼也被砍中數刀,雙方都失去了理智,狼被執的橫刀震懾,已生退意,執卻越發兇狠。

他顧不得身上的傷口,心中只有一個想法:我不能死!我不能死!他已然失去阿爹阿娘,阿爹大仇未報,妹妹又年幼弱小,我豈能被這幾頭狼打倒?他的臉上濺滿了狼血,口中全是腥味,他大吼一聲,以守為攻,全力出招,刀鋒閃耀著幽藍的光芒,粘著鮮紅的血液朝群狼砍下,直至最後一頭狼倒在染紅的雪地上。他單膝跪在雪地里,頭髮被汗水和血水粘濕,低著頭大口喘著粗氣。

「咔!」他的背後傳來一聲踩踏雪地的脆響,他本能地提起手中的刀向後砍去。

「大哥!是我!」阿依的聲音劃破黑夜。

他聽到聲音,刀鋒已經落在阿依的頭髮上,髮絲飄落。

阿依嚇得不敢亂動,執看清來人是阿依,迅速收回刀,怒道:「阿依,你怎麼跑這裡來了?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我差點把你殺了!」

阿依從來沒有見過執這般生氣,又是委屈又是氣惱:「我擔心你嘛!」

執嘆口氣,知道自己剛才語氣太重,輕聲道:「阿依,你快點回家去。現在不是耍性子的時候,你不能來這裡的,這是有違規舉的。你」危機已除,他這一下放鬆了身上的神經,話未說完就倒在了雪地里。

「大哥!」阿依一把抱住他,急道:「你沒事吧!你別嚇我!」她看了一眼雪地上躺著的幾頭狼屍和斑駁的血跡,心中驚慌。執的身上全是血,她不知道是狼的血還是大哥的血,或許都有,她不知道他到底傷得多重,一想到阿爹的慘死,她不禁哭道:「康執,你不能死,你不能丟下我,我就只有你了,你聽到沒有,你不能死!」

阿依把執拖進矮洞里,然後幫他把身上的傷口簡易包紮好,擦乾淨臉上的血水,又撿來木柴重新點燃,她時不時地要去試試執的呼吸,確定他還活著,握著他的手一刻也不敢鬆開。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執終於醒轉,他慢慢睜開眼睛,看到自己還在矮洞中,想起圍殺自己的那群狼,驚恐地去抓身邊的刀,阿依一把抓住他的手,說道:「大哥,是我,我是阿依,你別怕,狼全死了。」

執這才看清身邊的阿依,鬆了一口氣,說道:「你一直在這裡?」

「大哥,你現在全身是傷,再比下去,命都沒了,神邪之位再重要,哪兒有自己的命重要?天一亮我就扶你下山吧!」阿依看到執這般模樣,只想讓他平平安安。

執卻並不同意:「這些傷算得了什麼?神邪之位,是爹對我的期望,我不能辜負他。你知道我這也是我從小的心愿,怎麼能輕言放棄?你放心吧,休息一晚,已經足夠我積蓄體力了。」

阿依生氣道:「爹是對你有期望,可是不是期望著你去送命,難道除了當神邪,別的對你來說,都沒有意義嗎?」

執這一路走來,從未想過放棄,現在更不會放棄,動怒道:「別說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主!」

兩人都來了脾氣,一時間背對著背誰也不說話。

執知道阿依是為著自己好,她害怕再失去一個親人,阿爹去世了,現在自己更有責任保護她照顧她,而不是像小孩子一樣爭吵,當下軟下心來,說道:「阿依,我知道你擔心我的安危,我剛才也是為著你才能活下來,可是我就這麼下山去,無論如何也是做不到的,我答應你,我不會死的,不會扔下你不管的。」

阿依聽執這麼說,轉身哭道:「哥,我很害怕,我就只有你了。」

執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水,說道:「哥哥也只有你了。」

阿依知道勸說不動執下山,只好說道:「大哥,你有所不知,大典當日,我和錦書姐姐在後山看到孑影和一個蒙面人勾結,想要謀取神邪之位。他這個人,陰險毒辣,必然不會讓你贏的。他有幫手,又在暗處,如果繼續前行,等於往火坑裡跳,自尋死路啊!」

執沉默一陣,知道阿依不顧路途遙遠冒險趕來告知自己,肯定所言非虛,但是這一路行來,過關斬將,神邪之位已經近在眼前,怎可半途而廢?他下定決心道:「不管孑影耍什麼陰招,也不管結果如何?我絕不能後退,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如若我現在回家,我一輩子都會和自己過不去的。」

他這才想起來沒看到錦書,坐起身來問道:「你是一個人來的嗎?大伯知道這事不?」

「我來不及告知大伯了,我想錦書會去和大伯說的。」

執拉住阿依道:「妹子,天一亮你就回去,把孑影和蒙面人的事告訴族長,就算我當不了神邪,也不能讓他這種卑鄙小人坐上這個位置,否則,族人恐怕要遭殃了。」

阿依搖頭道:「不!你已經決定了繼續前進,我也不會回頭!我要跟著你,無論是生是死,阿爹已經讓我逃過一次,我絕不會再逃第二次,你們都有自己的選擇,這一次,我也要自己來選。我不勸你,你也別勸我!」

她說完坐在執的身邊,靠在他的肩膀上,眼裡淚光閃動。執嘆了口氣,伸出另一隻手拍拍她的頭說道:「傻妹妹!」

與此同時,錦書騎著馬一路奔趕,她的心中忐忑不安,心亂如麻,一夜之間,阿依出走,族長被蒙面人害死,自己還得到了沙陀秘寶巫道,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阿依和執是死是活?她生怕自己多耽誤一刻就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她一路詢問一路賓士,晚間終於行到天山腳下,前面已經沒有平坦的路徑,馬匹失去了作用,她只好在小鎮上用馬匹換了一件絨衣,對賣她衣衫的小販問道:「阿伯,從這裡到博格達峰要怎麼走?」

小販上下打量著她,笑道:「小姑娘,你不是說笑吧?你要到天山上去?」

錦書點點頭,說道:「阿伯知道上山的路怎麼走嗎?」

小販看她年紀尚小,又是個女子,當她只是隨口一問,指著前方說道:「連我都只爬到山腰的一半就再也不敢往上爬了,山上有雪狼,氣候又變化無常,除非是尋死或者瘋傻之人才會往那山上去,你若只是想在山腳下看看風景,東北坡倒是有一些小路沒那麼陡。」

「謝謝阿伯!」錦書聽他說完順著他所指方向走去。

小販喊道:「哎,姑娘,這天色暗了,你還是趕緊回家去吧!」

第二日,在休息了一夜之後,執吃了些阿依帶來的乾糧和水,身上的疼痛也減緩許多,兩人相互扶持著開始朝博格達峰攀爬。

往上的道路愈加險峻,石塊上結著厚厚的冰霜,能落腳的地方越來越窄,好在阿依靈巧敏捷,彎刀也正好派上了用場,她幫扶著執,倒也有驚無險。

博格達峰是天山山脈東段最高峰,峰頂冰川積雪,終年不化,銀光閃爍,而山谷中卻藏著著名的「天池」,像是嵌在這皚皚白雪裡的一塊翡翠,也像是折羅曼山滴落的一顆淚珠。

阿依往下瞧著這雄奇峻秀的景色,才感受到自身的渺小,天地的壯闊。

「大哥,你看那是什麼?」她注意到旁邊的雪叢里埋著什麼東西。

執也看過去,只能見到外面黑色的一團,說道:「過去看看。」

兩人走到雪叢邊,蹲下身,扒開枯萎的枝蔓,發現這是沙陀族的衣服,阿依驚道:「是個人!」

執預感不妙,眉頭緊皺,他快速把雪刨開,將這人翻轉過來,赫然是試煉者之一的達吾提,只見他雙眼圓睜,嘴唇烏青,背上和腿上均插著一支箭羽,已經死去幾個時辰了。

「這定是孑影的幫手乾的!想不到他如此狠辣,非要致人死地,這些都是咱們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啊!他怎麼下得了手?庫爾班怕是也凶多吉少!」阿依緊握拳頭,眼裡似要冒出火來。

執拔下一支箭羽,說道:「把這個帶上,這不是咱們沙陀的箭,說不定能查到是誰在幫他,我們一定要把它交到巴木長老手裡,揭穿孑影的陰謀詭計!快走!」

兩人站起身來,阿依看著身前的兩條岔路犯了難,問道:「大哥,我們要走哪一條?」

執知道應該走右邊才對,不過為了以策萬全,他還是拿出地圖比對了一下,這才肯定地說道:「我們走右邊!」

兩人不敢懈怠,打起萬分的精神和警惕往上爬。其間,他們又見到了庫爾班的屍體,同樣的死法,腿上和背上都中了箭。

「阿依,那些人在暗處,我們一定要小心提防。」

阿依點了點頭,咬牙說道:「說不定這幫黑衣人和襲擊阿爹的那幫人是一夥兒的,我一定要讓孑影付出代價!」

博格達峰上狂風怒號,氣候惡劣,他們往上看,只能看到無邊的黑雲,和心裡縈繞的一樣厚重。

正走著,身後傳來陰鷙的聲音:「康執,你爬個小小的博格達峰,居然把妹妹也帶來了?你不知道這是違反規舉的嗎?」

執和阿依回頭,看到孑影站在離他們幾步之遙的地方,他穿得一身黑色氅裘,臉白而陰鬱,像一隻夜行的烏鴉。

「孑影,你為何要這麼做?就算要得到神邪之位,你也不必將族人兄弟殺害!」執質問道。

孑影嘴角揚起不屑的微笑,說道:「果真是古道熱腸,難怪我爹都那麼喜歡你。從小到大,我要的東西,只能自己爭取,如果我得不到,別人也休想。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一副俠之大者、正氣凜然的樣子,假惺惺!」

「隨便你怎麼說,但是你得和我回沙陀面見族長和眾位長老,你身為族長之子,更應該愛護百姓,我相信你只是誤入歧途,並不是不可挽回。」執說著就要去拉孑影的手臂。

孑影聽他如此說話更是惱怒,說道:「站住!你以為你很了解我?不要像個聖人一樣對我施教!你算什麼東西?」

執知道孑影一向對自己有很大的意見,他也總是處處忍讓,可是這一次,孑影實在越過了他的底線,執正色問道:「你告訴我,我爹的死和你有沒有關?是不是你的幫手所為?」

孑影冷笑一聲,說道:「我幹嘛要殺你爹?你真認為我有那麼多閑工夫,不過,你要真賴在我身上也無所謂。」

「你真是瘋了,我不會讓你得逞的,我這就去告訴巴木長老你的所作所為!」執說完並不理會孑影,繼續往山上爬。

「你以為你還能見到他嗎?受死吧!」孑影話剛說完,左手拔劍,右腳將劍鞘踢向執,隨即騰身而起,雙手握住劍柄,斜斜向阿依劈去。他后發先至,竟比劍鞘快上兩分,這招聲東擊西便可看出孑影心機深沉。

劍未至,氣先臨,阿依沒有料到孑影真正想要攻擊的人是自己,急忙抽出短刀擋在胸前,儘管她已經使出全力防禦,還是被震退數步。

孑影一劍沒中二劍又發,轉向執的後背橫切而去。此時孑影踢來的劍鞘才至身前,執腹背受敵,腳下發力,一腳踩在劍鞘上,彎腰向天,手中的橫刀迎上孑影的劍,刀隨劍動,竟是躲過這泰山一擊。

阿依不等孑影站穩,手中短刀向著他的腳腕削去,他只能連連後退,待他看清阿依的刀勢,找准速度和規律,右腳立即踩在刀面上,左腳卻正好踢在阿依的胸口,阿依手中刀落,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鮮血。執連忙跑過去扶起阿依問道:「阿依,你怎麼樣?」

「大哥,我沒事。」阿依抹去嘴角的鮮血。

孑影正自想笑,卻聽得腳下「咔嚓」一聲,雪地裂開一條縫隙,縫隙越來越大,瞬間變成了一個深坑,他想不到自己剛才竟是踩碎了深坑頂上的冰層,身體失去重心,不由自主地往下掉。

電光火石之間,執抓住了孑影的手。

孑影有些吃驚,問道:「你為什麼要救我?」

執因為用力,身上的傷口再次裂開:「我撐不住了,你快上來!」

孑影卻不領情,冷冷說道:「想當英雄?」他把兩根手指放在唇邊吹了個口哨。

口哨剛剛響起,一隻箭羽從對面的山峰上破空飛來,正對著執的胸口,阿依大喊道:「大哥,小心!」

執抬起頭來看,箭已經堪堪飛至身前,他側身想要躲過,這隻箭卻在他身前三寸處被另一隻箭擊落在地,斷成兩截。但是執的這一側身卻給了孑影機會,他把執的手用力往下拉,借力跳出了洞口,而執失去重心,卻掉進了深坑。

阿依看到執落到深坑中,撿起地上的短刀,發瘋一樣朝孑影攻去,而遠處射來的箭羽每每飛至阿依身前不是射偏便是被擊落在地。阿依卻渾然不覺,只想殺了孑影替哥哥報仇。

孑影見阿依已經失去理智,刀刀狠辣,一時間拿她不下,而且最大的對手已除,他只想快點登頂拿到神邪之位。他不欲與阿依再做纏鬥,騙她道:「你再與我打下去,你大哥可就真的死了!」

阿依聽到大哥還沒死,收回攻勢,跑到深坑洞口往下看,底下一片漆黑,她朝裡面大喊道:「大哥,你在下面嗎?你快回答我?你怎麼樣了?」無論怎麼叫都只能聽到迴音,阿依心一橫索性也跳了下去。

「不要啊!」對面的山峰上傳來微弱的呼喊,孑影正要離開,聽到喊聲往對面看過去,卻看到錦書站在被白雪覆蓋的樹叢中正往這邊看來,「怎麼會是她?」孑影心中驚訝,卻沒有時間多做探究,他拔下冰石上的一支箭羽朝著錦書揮了揮手,繼續往峰頂爬去,他第一次感到如此輕鬆和歡愉,甚至哼起了小曲兒。

卻說錦書一路馬不停蹄趕到天山,一刻也不敢停歇地往山上爬,起初她爬了兩個多時辰都只看到白茫茫一片,直到天微微亮起,她看到一塊平地上幾乎被冰雪覆蓋的雪狼屍體,心道:「是誰殺了它們?這裡肯定有一場惡鬥,若是執哥哥,或者阿依,面對這麼多的狼,能全身而退嗎?要是他們受了傷或者。」她不敢再想下去,抬起頭正好看到附近的矮洞還有破牆而出的灰狼屍體,自言自語道:「他們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她一步一步走向矮洞,心中的猜測和擔憂無以復加,乾脆跑了進去,當她看到空無一人的矮洞,終於舒了一口氣,她撿起地上空了的水壺,激動不已,這是她給阿依準備的水壺,她自語道:「他們沒死!」她起身走到火堆邊捻起燒盡的木灰在指尖搓了搓,心道:「還是熱的,他們沒走遠!」

她的心情總算輕鬆一點,至少她現在知道自己離他們越來越近了,只要加快腳步,肯定能追上他們。

沒走出多遠,她又遇到了難題,她抬頭看著越加險峻的峭崖陡壁,愁容滿面,她把手伸到突起的石塊上,石塊被寒冰包裹著,比珠玉還要光滑,她小時候雖也時常爬仙垟的山,可從沒有這般險峻,也沒有冰霜覆蓋,這下她犯了難,心道:「這可怎麼辦?就算有鑿子都難以成行,現在兩手空空,摔下去就粉身碎骨了。」

她左右探查,再無別的路可以上去了,猶豫半晌,心道:「我無非是想看到他們平安,以我這麼低微的武功根本幫不上忙,若是這般摔將下去,豈不是死得太過可笑了?」她來回踱步,正要往回走,又道:「可是我試也沒試就半途而廢,阿依救過我的性命,當時他們也以為我要死了,仍然試著救我,現在他們身處危險之中,我怎麼可以袖手旁觀?」

她再度走到頭頂一塊凸起的石塊底下,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她將手抓在石塊上,閉上眼睛,手指竟發出熱力陷進濕滑的厚厚冰塊中,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感到丹田一股強大的力量發散到四肢和筋脈中,她腳下發力,用力一躍,竟輕而易舉躍到了石塊上,而自己有如一隻輕盈的小鳥,站在光滑的冰塊上彷彿如履平地。

她驚喜交集,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我成功了!我成功了!太不可思議了。」

她望著腳下藍色的天池,欣喜若狂,她從未像此時此刻這樣激動開心過,這是她做夢也想不到的事,雖然她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做到的,但至少,她開始意識到,她想做的事,都有了真正的希望。

她按著剛才的方法,再次跳上了一塊石壁,接著第二塊,第三塊,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快,她開始摸索著是否不用手也可以跳上去,第一次嘗試的時候險些摔了下去,她仍然不泄氣,繼續嘗試,在第三次之後已經可以完全不再用手抓住石塊就能躍上去,她感覺自己好像飛起來了一樣,心道:「這一定是巫道的原因,可是我什麼都沒有學怎麼就會呢?」她感覺自己像是一個懷揣著萬貫家財卻不懂得使用的人。

從上至下,便可看見博格達峰千峰竟秀,萬壑流芳,景色迷人。錦書卻無心觀賞,正當她苦思冥想的時候,達吾提的屍體映入了她的眼帘,她急忙走上去察看,這讓她更加擔心執和阿依的安危,一刻也不敢再懈怠。

可是當她想繼續往前行的時候遇到了更大的難題,腳前分成了左右兩條路,她完全不知道哪一條才能上到博格達峰,雖然這兩條路相互依傍,離得並不遠,可是誰也不知道隨著距離的增加中間的鴻溝會有多寬?若是選錯了,自己可能就見不到阿依和執了。

她愁腸百結,左右為難,默默念道:「左還是右?左還是右?沒時間了!」

「一定要是對的!」她一咬牙,朝著左邊小道攀去。

她一路擔心著自己會選錯方向,直到行至一座峰腰上正好看見對面的執和阿依,後悔不已,心道:「真的選錯了!」她正要揮動右手呼喊他們,卻見前方的樹叢下蹲著三個黑衣人,和上次在茶館見到的裝束一樣,只是背上多了箭袋和箭羽,手中的弓弦滿如秋月,弓箭蓄勢待發,目標竟是執哥哥。

她突然想到剛才看到的達吾提的屍體和屍體上的箭羽,和他們背上所背的一摸一樣,心道:「他們就是孑影的幫凶!」錦書心中暗叫不妙,她飛奔至黑衣人身前的時候聽到對面的山峰上傳出一聲口哨,哨聲才響,箭已飛出。

彼時,黑衣人也被錦書擊倒在地,錦書靈機一動,迅速拿起黑衣人手中的弓,抽出箭袋裡的箭,屏氣凝神,右肋與腰脊用力往前一推,箭發如飛電,朝黑衣人射出的那支箭追去,這一系列的動作在一瞬間完成,錦書射出的箭竟是后發先至,將快到執身前的箭生生截住。

錦書從來沒有射過箭,她還沒有回過神來驚訝自己的從容自若,埋伏在另外兩側的黑衣人已經向她射出兩箭,她側身躲過一箭,另一箭卻把她手中的弓射飛,釘在了樹榦上,兩名黑衣人相視一眼,點頭會意。一人欺身攻向錦書一人繼續射向遠處的阿依。

既要自保又要救阿依,錦書一時間手足無措,她抽出地上箭袋裡的箭羽朝攻來的黑衣人扔去,躲過他的一掌,然後朝阿依望了一眼,阿依正在跟孑影打在一處,第一箭射偏了,錦書提起的心落下一截,正當這空隙,黑衣人再次朝她攻來,錦書躲避不及,竟是挨了一腳,她被踢飛數丈,肋骨像是斷了一般疼痛,五內如焚。

黑衣人卻不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再次攻來,錦書瞥見身邊的樹榦上釘著剛才被射飛的弓,大叫一聲,忍住劇痛,一躍而起,取下樹上的弓,這才發現光有弓沒有箭毫無用處,她來不及再去拿箭,又被黑衣人一掌擊飛,撞在樹上滾落下來。

這一下她只覺全身的骨頭都斷掉了,五臟六腑說不出的疼痛,腦袋嗡嗡作響,她翻過身靠著樹坐下,看著黑衣人一步一步走近,心道:「就到這裡了嗎?」她突然摸到腳邊的樹枝,是剛才從樹上掉落下來了的,還被寒冰包裹著,錦書抓起弓和樹枝,孤注一擲,猛力朝黑衣人射去,黑衣人以為她已經再無還手之力,卸下防心,又離她太近已經難以躲避,側過身來的時候裹著寒冰的樹枝已經插進了他的喉嚨。

錦書沒有多看他一眼,她還在擔心著阿依的生死,她撿起地上散落的幾支箭,將射向阿依的箭羽擊斷,每一次開弓都撕扯著錦書身上的傷,她的身體也如那被拉扯著的弓弦,似乎再多用一分的力,就會弓裂弦斷,可是她只能咬著嘴唇,口中溢出鮮血。

最後一個黑衣人見幾發不中,甚至最後幾箭都被錦書攔截,轉而射向錦書,這隻箭來勢洶洶,颯颯作響,有如一條毒蛇張口向錦書撲來。

錦書手裡只剩最後一隻箭,她挽弓搭箭,深吸一口氣,心跳減慢下來,彷佛天地間一切都變得安靜空靈,她甚至能聽到風聲中樹葉的落地聲,鳥兒的振翅聲,還有自己骨頭的碎裂聲。她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右手上,聚集成一個點,然後放手。

這一箭勢如破竹,潮鳴電摯,將黑衣人射來的箭從中剖開,其勢不止,直直射入黑衣人的心口。黑衣人倒在地上,口中湧出鮮血,右手指著錦書,眼中只剩下難以置信。

錦書扔掉弓箭,跑到崖邊望向對面的阿依,卻見阿依趴在深坑邊,一眨眼便跳了下去。

錦書心中大驚,喊道:「不要啊!」她看到孑影朝自己看來,她能猜到他臉上得意的表情,錦書跪倒在地,自己始終沒能救到他們,她低聲道:「執哥哥,阿依妹妹,對不起。」

世界彷彿靜止下來,錦書到現在還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麼能做到這些事情?似乎全都是本能的觸發,像是呼吸空氣,心臟跳動般自然。

「我殺人了!」她看著地上的三具屍體,她不認識這些人,沒有和他們說過一句話,甚至不知道他們的樣子,可是卻把他們都殺了。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她本應該儘力找借口為自己開脫,這是一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相遇,可是她並不後悔,也不害怕,她知道自己在做對的事,她知道自己只是為了生存,她必須讓自己堅強,不被情緒控制。

直覺告訴她,阿依和執不會這麼輕易就死的,她慢慢站起身來,說道:「我必須要找到他們。」

她忍著劇痛繼續往上爬,找到一個離對面山崖最近的距離,一個寬闊的石台,即便是當前所遇到的最近的距離,也有一丈左右的寬度,她低頭往下望去,下面是深不見底的黑暗,冰冷刺骨的山風夾著雪粒吹在臉上,像是被沙石用力揉搓一樣的疼。

這個距離比剛才攀爬跳躍時的距離還近幾分,本來對她來說不在話下,可是她剛才被黑衣人重傷,胸腹中刀絞一般,她努力剋制住身體的疼痛,集中精力,往後退了幾步,口中默念:「一、二、三!」數到第三聲的時候腳下發力,往前奔出,然後用力一躍,雙腳離開了地面,朝著對面的石台飛出。

只要躍出第一步,再無後退的路可言,有的只是萬丈深淵,她沒有躍過去,而是堪堪掛在了石台邊上,她的雙手抓著石台的邊緣,胸口因為撞擊到山石痛得她淚水直流,她手邊的一塊石頭落了下去,她不敢低下頭去看,連回聲都聽不見。

她必須要想辦法上去,可是她已經快沒有力氣了,她的手顫抖不已,她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承受這樣的重量,她的身體四分五裂般劇痛,她想結束這種痛苦,她想卸下這份重量,她在心中不斷問著自己:「怎麼辦?怎麼辦?放手了嗎?」

就在她即將放棄自己的時候她看到山石縫隙中一株綠色的草芽在風中輕輕搖曳,柔嫩的小小枝葉朝著她微微抖動,像是在鼓勵她堅持下去。錦書不知道它在這樣嚴酷的環境中是怎麼活下來的?這是要多麼百折不撓的意志!瞬息間她便被這生命的頑強所感動,她看著這株小草,嘴角開始上揚,她抵住胸口的疼痛,發出一聲吶喊,用盡全身的力氣往上爬,手指緊扣在石縫中,連指甲斷裂她都眉頭不皺,她掙扎著終於越上了石台。

躺倒在石台上,她大口地喘著粗氣,天空中的雪花飄落下來,竟是無與倫比的美麗,她不禁覺得,活下去是多麼幸運的一件事!她休息半刻之後又強撐著爬起來往剛才阿依跳下去的深坑走回去。

深坑旁邊還有兩隻斷裂的箭羽,錦書走過去蹲在旁邊向裡面張望,太黑了根本看不見底,她撿起旁邊的箭往下扔,聽到響聲之後眼中露出喜悅,心道:「聽起來並不太深,說不定他們沒事。」她想到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句話鼓起勇氣毅然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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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年錦書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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