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入客沙陀國 臨危托秘術

第5章 入客沙陀國 臨危托秘術

第二天吃過午飯之後阿依帶著錦書來到集市買些衣物,她和錦書死裡逃生奔波了這麼久現在又回到了生長的地方,看著周圍熟悉的面孔,心中的陰霾漸漸散去。

錦書來到這個陌生的國度,心中充滿驚奇,她到過最遠的地方就是東都,她還記得阿婆第一次帶她到東都的時候,街市上的熱鬧景象令她熱血沸騰,各種小吃飄香的味道令她口水漣漣,就連到了長史府,她都停不下來四處張望。現在卻更加不一樣,身邊都是奇裝異服的外族人,說著不知所云的古怪語言,但是他們熱情洋溢,樸實真摯,走在人群中,儘管錦書的相貌和他們有明顯的分別,可她第一次想去了解他們,想成為沙陀族的一員。

阿依挑了一件色澤明麗的寬袖長裙遞給錦書,說道:「快去試試。」

錦書接過衣裙,觸感柔軟細膩,衣袖、領口、裙角皆紋綉金色花朵,形如彩雲飄飛,錦書知道這衣裙肯定價值不菲,說道:「我從來沒有穿過這麼鮮艷的衣裳,再選選別的吧!」

阿依推著她往店裡頭走,說道:「這已經是最淡雅的了,你看我穿的。」她指著自己紅色搭配深藍的衣裙說道:「在我們族中,越是鮮艷的顏色越是代表了美好的祝福。」

錦書拗不過她,只好去內間將衣裙換上,她看到銅鏡中的自己,身穿異國的服飾,倒真有些不同的心境,等她出來的時候,阿依急急忙忙將錢袋塞給錦書,說道:「大伯差人找我,說有事要問我,我先去內閣了,你再買幾件喜歡的。」

錦書拉住她說道:「哎,我和你一起去吧!」

「你別怕,哥哥也來了,他會帶你到處轉轉的,咱們一會兒見。」阿依指了指站在店門外的執,說道:「這件你一定要買下來,真好看!」說完轉身朝內閣方向跑去。

錦書付了錢,走到執身邊,喊道:「執哥哥!」

執笑道:「你的氣色看起來比昨日好多了,還習慣嗎?」

「以前都是我照顧別人,現在反過來大家那麼照顧我,是有些不習慣。不過我很喜歡這裡,自由,茂盛。」

執帶著錦書邊走邊說道:「我隨阿爹去過幾次中原,晉陽、揚州、江陵、都很富庶,是我們沙陀遠遠比不上的,但是如你所說,我們自由,奔放,重情重義,這裡是我的家鄉,我屬於這裡,只要你願意,你也屬於這裡。」

「真的嗎?我也可以成為沙陀人嗎?」

執看著錦書認真的表情,忍不住笑道:「當然,你是長著漢人模樣的沙陀人,城中也住著不少漢人,他們有的是從戰亂中遷居過來的,有的是與我們沙陀人成親的,現在彼此都親如一家。我聽阿依說了你的遭遇,你現在既然已經沒有親人了,就安心住在這裡,把這裡當成你的家,把我們當成你的親人。」

錦書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在另一個地方還能有家,有親人,感動不已,說道:「執哥哥,謝謝你們收容我,還把我當家人一般對待。」她看著身邊來往的行人,心中慢慢升起希望,她不好意思地笑道:「既然你們把我當家人,以後有什麼我能做的事只管吩咐我。這麼養尊處優的,我還真的不適應。」

「你放心吧,等你傷好了有的是事情給你做,我們這裡沒有誰是養尊處優的,每個人都有他們的勞作和安排,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做你做不到的事。」

錦書點點頭,心中沒了顧慮,就像個孩子一樣好奇起來,拉著執問這問那,直遊玩到未時才回到琉璃府中,見阿依還沒有回來,她又去到廚房幫著塔娜姑姑準備晚飯,這般無憂無慮又過了七日。

七日後,十年一度的神邪選舉大典開始。雖然今年才第七年,但是大典之熱鬧比往年更甚。一大清早的大傢伙兒就開始忙裡忙外,廚房也已經飄香四溢。

錦書和阿依起了個大早,正在後院練功,阿依當起老師來,居然比自己學的時候耐心百倍,而錦書也聰慧勤奮,很快便能學會阿依所教心法和招式。

錦書一邊練習阿依教她的招式一邊說道:「阿依,我什麼時候才能變的像你一樣厲害?」

阿依笑道:「我哪裡算得上厲害哦?若是我聽爹的話像大哥一樣好好學武功,就能保護爹和大家了。」

「你也別自責了,那些黑衣人是有備而來。」錦書怕她傷心,轉到別的話題上說道:「執哥哥的武功算是第幾等厲害的?」

阿依昂首道:「那當然是第一等。」想了想覺得自己說大話了,重又說道:「不過長老們武功比大哥還高,還有各大門派的掌門,算下來大哥算第二等吧!」

「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像你們一樣,我們仙垟村沒一個會武功的,我還以為我就算厲害的了,當真是井底之蛙!」

阿依將雙手擺在錦書面前,說道:「你看,我從六歲就開始習武,到現在手上全是繭,起初起了水泡又破皮,反反覆復,連拿筷子都疼,看著別的小夥伴能到處玩耍我羨慕得不得了,所以啊,有得必有失,你比我更有習武的天分和興趣,只要你現在勤加練習,一定能達成所願的。」

錦書摸著阿依手上厚厚的繭說道:「沒想到練武比下地幹活還辛苦。」

「我們沙陀大多養羊養馬,很少有土地能夠種出糧食,我雖不知道干農活有多辛苦,想來也是累極了,和練武一樣,一個動作要重複千萬次,而且腦袋還得靈活多變,見招拆招,不然,師父們的棍棒那可都是不留情的。」

錦書想象著阿依練武時的場景,眼中滿是羨慕,問道:「你一共有多少個師父啊?」

阿依掰著手指算了算,說道:「單是教我武功的有七位,教我讀書認字的只有兩位。」說著她從腰背後抽出短刀,說道:「師父說,一個人就像一把兵器,只有找到適合自己的那一把才能發揮最大的潛能,我喜歡雙刀,彎彎的像月牙,輕巧靈便,過幾天我帶你去兵器庫看看,尋一把你喜歡又稱手的武器。」

錦書興奮地說道:「我也可以有自己的武器嗎?」

「那當然了,兵器庫裡面什麼樣的武器都有,就怕你挑花了眼。」

「那我得趕緊多練練你教我的招式,到時候才知道什麼樣的武器稱手。」她說著又開始練習阿依教她的風元掌法,她看著來來往往的人,不禁問道:「對了阿依,我看大家都為了神邪選拔忙裡忙外的,這神邪是幹什麼的?」

阿依將錦書的胳膊打高,說道:「神邪是我們沙陀的一個重要司職,掌管司儀等一應事物,最重要的是可以守護和參研咱們沙陀的秘寶巫道和幻術。」

錦書聽得嚮往不已,驚奇道:「這世上真有幻術嗎?我只聽說書先生講過一些美人是狐狸或者蛇之類的妖物變幻的,可我也知道那是假的,是哄騙聽書人開心才說的。」

阿依咯咯笑道:「那當然是假的,咱們的幻術不是讓你想變成誰就變成誰,而是使用特殊的手段讓你產生幻覺,就像是走進了一個幻境之中,但少有人能覺察出來自己身處幻境。」

「就像是睡著了做夢嗎?」

阿依想了一下,說道:「我也從來沒有被施過幻術,不過想來也差不多吧,可能比做夢更真實些,族中能施幻術的只有扶搖長老和她的三個弟子。」

阿依糾正錦書的姿勢,問道:「姐姐,你想過報仇嗎?」

「我日日夜夜都想,可是憑我現在的能力,只怕才走到東都就又給抓到大牢里去了。」錦書有些沮喪道。

「等大哥這陣忙完了我就讓他教你武功,等你學成了咱們一起去找盛凌天,黑衣人還有雲千疊報仇!」

錦書聽她這麼說,心中有了希望,堅定地點了點頭,更加用心地練功。

她倆練得累了,跑到廚房拿了蛋卷吃。阿依道:「姐姐,我帶你去後山,那裡的景色可好了,而且能夠將所有的房屋都盡收眼底。」

錦書指指練功的場地說道:「那我們不繼續練了嗎?」

「今天是神邪大典,我們就放鬆一天吧。快,我們走!」她拉著錦書就往後山跑去。

清晨的山上還瀰漫著淡淡的霧氣,正好是花開時節,各類果樹上的鮮花盛放得不計成本,粉色的,白色的,淡紅色的,大朵大朵攢於枝頭樹梢,明媚清麗,微微風過,輕盈無寄,婉轉輕舞,香氣瀰漫在空氣里,沁人心脾。

錦書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美景,這裡嗅嗅,那裡瞧瞧,阿依卻是習以為常,見錦書居然如此興奮,自己也開心起來。

「好些樹和花我都沒見到過,真漂亮!」

「那是,這些是我們沙陀獨有的,我在洛陽也見到了牡丹,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說得倒也不假。」

兩人行至一處山澗,錦書停下來觀賞水中魚兒,忽聽得對面傳來說話聲,細細看之下,是一個男子和一個蒙面人在交談。

錦書拉過身後的阿依,躲在樹后,阿依也驚覺,向著錦書所指方向望去,她皺眉道:「孑影?他怎麼會在這裡?蒙面人又是誰?」她正要走出去問個明白,錦書一把拉住她,噓聲道:「先別輕舉妄動,聽聽他們都說什麼?」

阿依點頭,躲回樹后。

只見這個叫孑影的男子中等身材,穿著華麗,鼻子高突,眼裡轉動著讓人猜不透的光。而他身後的蒙面人被他擋住了大半身子,只從聲音聽出大約是個女人。

孑影道:「你放心,只要你幫我拿到神邪之位,我也會給你你想要的東西。」

「這個簡單,只是事成之後,公子可得說話算話!」

孑影笑道:「我縱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騙你呀!」

「知道便好!我還有一個要求。」

孑影有些為難道:「這,咱們當初的約定可沒有這麼多要求啊!」

蒙面人說道:「你放心,這個要求對你沒什麼影響,我只是想向你要個人。」

「要人?要誰?」

「時間到了我自然會通知你,一切就這麼定了,你去做好準備吧。」

說完兩個人都飛速離去。

錦書問道:「阿依,那個男子是誰?他也是試煉者嗎?看起來他對神邪之位志在必得。」

阿依恨恨道:「他叫孑影,是大伯的兒子,但是他性格古怪,自私殘忍,我們都不待見他,他自然也是試煉者之一,他知道自己憑真本事肯定拿不到神邪之位,竟然勾結外人,以此達成目的。不成,我要去告訴大伯和大哥。」

「好,我們這就去,只是,我們沒有證據,平白無故的這麼一說,他們會相信我們嗎?」

阿依停住腳步,一拍大腿道:「是呀!我們沒有證據,他們肯定不會相信的,以為我們在胡鬧。怎麼辦?」

錦書想了想道:「不管怎麼樣,我們也去給執哥哥說一下,讓他心裡有所提防,我們暗中先觀察著。」

「當下也唯有如此了。」阿依不甘道,當下兩人朝山下奔去。

神邪大典空前盛大,族長和幾位長老已經端坐於禮台上,幾乎所有的沙陀百姓都來參加這次盛典,也有不少外族人前來觀看,台下人山人海。試煉者在台前站成一排,個個都摩拳擦掌,信心十足!

族長見參加試煉的選手都到齊了,站起來說道:「我們沙陀族能有今天這般壯大,並不是靠著運氣,而是祖先百年來的艱苦和血汗。我們生於火,也必將成為火,光耀四方。而神邪,是我族神聖崇高的職位,當然也有著肩負重任的的職責,每一次試煉的要求都非常危險且艱巨,甚至會犧牲生命,你們十位少年有此勇氣,我倍感欣慰,也為你們感到驕傲。征服畏懼、建立自信的最快最實際的方法,就是去做你害怕的事,直到你獲得成功的經驗。現下,石長老會將此次試煉的目的和要求告訴你們。」

石長老蒼髯如戟,相貌威猛,儘管花甲之年,站起身來形如松柏,高大魁偉。他的聲音洪亮嚴肅:「這次試煉者所需要完成的任務是到達天山的博格達峰,誰先到達誰便是新任神邪。巴木長老已經於兩日前趕往天山,他會在博格達峰等候你們。任務雖然看似簡單,但是我們會派人在天山下沿路設置重重關卡,並且此行你們除了隨身攜帶的武器和我稍後發給你們的地圖,只能帶簡易的乾糧和水,如有違規,即刻免除試煉者身份。地圖發下之後,你們便可開始試煉。」

「讓一下,讓一下。」阿依和錦書推開人群,往禮台中間擠,她們終於擠到前面,卻沒有看到族長和執,台上正在進行歌舞表演。

「試煉者們呢?怎麼還沒有開始?」阿依著急道。

旁邊一人道:「什麼還沒開始,早就結束了,他們都已經啟程去天山了!」

「啊?我們來晚了!」阿依和錦書望著彼此,眼中滿是擔憂。

兩人沒有趕上,氣餒地回到房間。

「姐姐,怎麼辦?大哥這一去肯定會有危險的,他是孑影最強勁的對手,孑影肯定不會放過他的!還有那個黑衣人,不知道會幹出什麼事來,阿爹他才走,我不能再讓大哥有危險。」阿依越想越擔憂。

錦書說道:「我們偷偷跟去吧,他們是步行,我們騎馬,肯定能追上執哥哥。」

阿依點頭道:「我們這就追上去,絕不能讓孑影的陰謀得逞!」

錦書趕緊去收拾包裹,帶上乾糧和水,她一邊忙手忙腳一邊對阿依說道:「妹妹,你可要穿厚點,天山氣候惡劣,溫度極低。」話剛說完,只感到脖頸一陣劇痛,眼前天旋地轉,暈倒在地上

阿依將她抱到床上,望著昏迷過去的錦書自言自語道:「姐姐,此去兇險異常,你又不懂武功,我實在不能讓你冒這個險。你安穩睡吧,別責怨我。」她說完,提起包袱,跑下樓去,騎上馬廄里的馬兒,朝天山奔去。

月光如水,透過窗欞盈盈流瀉,黑暗中寂靜無聲。

錦書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眾人早已散去,各自回家休息。她摸著還在發疼的脖子搖搖腦袋,想到是阿依把自己打暈的,一下子站起來往外跑,心中又氣又急,心道:「現在離試煉者出發已經過去了半日,如果騎馬的話應該明晚就能追上他們。」

她借著月光往樓下走,忽聽得樓下傳來細微的窸窣聲,她立即停下來蹲在木欄邊凝神分辨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到一個人閃進了對面族長的房間,儘管月光明亮,無奈對方身形太快,只能瞧見一個模糊的身影。錦書有一種不安的預感,她悄然走到族長的房門口,裡面一片漆黑,心道:「族長早就睡下了,會不會是我眼花看錯了?」

她正躊躇著是否該進去查看,忽聽得屋內傳出一聲響動,她顧不得許多,推門走進屋內。她放慢腳步,也盡量不發出聲音,一種危險的氣息涌過來,她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屋裡並沒有人,地上有翻倒的燭台,還有蠟燭點燃后流下的燭淚,有如刺目的鮮血,不,這就是鮮血!錦書伸手在地上摸了摸,血液是剛留下不久的,她又驚又怕,可是她擔心族長的安危,不能回頭,她繼續往裡走,發現翻轉的衣櫃後面有個暗門。她再次放慢腳步,暗門的後面更為漆黑,有冷風從裡面吹出,錦書的汗毛豎起。她深吸一口氣,走進了暗門。

暗門連接著陰冷潮濕的隧道,不知道通往什麼地方?錦書摸索著石壁慢慢前行,眼睛逐漸適應黑暗。她怎麼也想不到琉璃府下還有這麼一條秘密通道,前面有隱約的燭光,地上斷斷續續的血也清晰可見。

她繼續前行,聽到前面傳來打鬥聲,是族長和那個在後山與孑影密謀的蒙面人!錦書躲在黑暗中,不敢出聲。

族長已經受傷,鮮血從他的腰部滴下。族長和蒙面人合擊一掌,各自退後幾步。

「你到底是何人?」族長的嗓子有些嘶啞。

蒙面人「哼」了一聲道:「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最好快把巫道交給我,否則,你就會像你弟弟一樣死不瞑目!」

「我弟弟是你們殺的!」族長上下打量蒙面人,說道:「你是暗影的?是龍津派你來的?他躲在江都這麼多年終於忍不住了,為了巫道竟然不惜與沙陀為敵!」

蒙面人被族長說穿,一點也不意外,說道:「龍公子深謀遠慮,我們也只是奉命行事,你知道龍公子想要的是什麼,只要你把巫道交出來就能避免更多的犧牲。」

「你們,你們早有預謀,為什麼要等到現在才動手?」族長心中悲憤交加。

錦書聽蒙面人這一說,也是驚訝不已。

蒙面人嬌笑道:「若不是你提前舉行神邪選拔,我們還得多等上幾年。今天是你們的試煉大典,族中的高手都被派遣出去監督試煉者,剩下的人全都喝個爛醉,回家做著酒夢,這不正是下手的好機會嗎?再說,你那寶貝兒子可真是太天真了,他以為我有耐心等到他繼位神邪再將巫道給我嗎?我怎麼知道他得到想要的以後不會翻臉不認賬?」

錦書聽到她的笑聲,想起了陷害於她的雲千疊,隨即又搖頭,心道:「不可能這麼巧會是她!」

族長聽到自己的兒子也參與其中,氣急攻心,一口鮮血涌到嘴邊。他吐出鮮血,鏗鏘道:「你休想從我這兒拿走任何東西!」說完朝蒙面人一掌擊去。蒙面人不敢硬接,閃身躲過,族長見一擊未中,一擊又至,蒙面人頭下腳上,翻身躍起,一腳踢在族長肩頭,族長只感左肩一陣酸麻,倒退幾步。

族長身受重傷,知道敵她不過,他轉身朝身後的牆上按下機關,一隻鐵籠對著蒙面人所站位置當頭罩下。蒙面人始料未及,躬身快步躲開,衣服卻被卡住,族長按下另一個機關,背後的牆上開了一扇石門,族長正要走進去,蒙面人朝族長發出三枚拂月針。

拂月針極其細微,因其製成材料看來彷彿月華,故得此名,在這燈光幽暗處施出令人防不勝防,不見其形,只能憑其聲確定方位。

族長剛才中了蒙面人一腳,內息紊亂,只能勉強躲過兩針,最後一針已是避無可避,千鈞一髮之際,錦書撲到族長面前,這一針當即刺入錦書肩膀。

族長萬沒有料到這個關頭錦書會出現在這裡,他看到蒙面人已經撕下被壓住的衣角,不及多想,抱起錦書朝石門裡走去。

蒙面人衝過去的時候,石門「砰」地一聲已經合上。

族長將錦書放到地上察看她的傷勢,然後幫她拔出拂月針,可是她傷口附近的皮膚已經呈現暗黑色,族長拿起拂月針說道:「這針上有毒!」

族長坐倒在地上搖頭道:「孩子啊!你為了救老夫,把自己的命都搭進去了。」

錦書已經感到四肢麻木,心裡卻不害怕,說道:「大伯,我這條命是你們救的,你們又待我如同家人,這幾日,我真的很快樂,也很幸福。如果換作阿依,她也會捨身救您的!」

族長沒看到阿依,擔心道:「阿依呢?她還在外面嗎?」

錦書搖搖頭說道:「我與阿依在樹林中聽到黑衣人和孑影合謀之事,可是已經來不及告訴大家,阿依把我打暈之後去追執哥哥了。」說完只覺渾身疼痛,難以呼吸,再說不出半個字。

族長語聲哽咽道:「苦命的孩子,我已經活不長了,我絕不能讓你賠上性命。」

他說完,掙扎著起身,走到石屋中間的一座石台前,石台上放著一個一尺見方的盒子,所制材料看來非常古老,盒身上雕刻著狼形圖騰。族長多次旋轉盒子上的鎖,才將盒子打開。他揭開盒子的那一刻,黃色的光芒照得整間石室有如白晝,錦書望向族長,只見族長手中拿著的卻不是竹編或者紙制的書本,而是形如書本模樣的金色光華。

錦書只見過日出的時候太陽的光芒是這般模樣,但是這光芒是蒼天給予人類的禮物,是遠在天邊不可乞及的,而現在,卻在族長的手中。錦書再也沒有見過如此不可思議的事,她一時瞧得呆了,仿如夢中。

「你一定想問這是什麼?」族長走到錦書身邊解釋道:「咱們沙陀在很久以前還是叫處月,是突厥的源流之一,兩百年前,族中有一男子名支離,此人自小便與常人不同,喜歡探尋鬼神之事,待他成年之時,便離開處月,遊歷於白鴻,契骨,折水,折施山之地,這一走就是三十餘年,年沒有人知道他遇到了什麼,經歷了什麼,他回來的時候已經年過半百,這巫道便是他一併帶回來的,他將剩餘的時間都花在融合整理這部天書之上,他臨死之前,將這本書封存起來,就這樣一代又一代,每一位神邪都只在書中學到皮毛,可是這區區皮毛,便教人不可小覷。」他咳嗽幾聲,嘴中溢出鮮血,繼續說道:「沒想到到我這一代,竟養出這樣一個孽障,引狼入室。孩子,我這就將巫道傳授於你。」

錦書並沒有聽明白族長說的這許多話是什麼意思,直到一股溫暖的氣息流從她的頭頂浸入,她的眼睛里只看到一片金色的亮光,這片亮光逐漸穿梭在她身體的每一片肌膚每一處毛孔,然後四肢慢慢有了感覺,傷口的暗黑色也慢慢消失,像是一股無相之力匯入她的身體。

這時候耳邊傳來族長的聲音:「孩子,幾百年來,無人能悟透巫道,我現在就將它送給你,一來,它能救你一命,二來,也不至落入歹人手裡,看來你也是與它有緣才會來到此間。你心地善良,巫道交給你比落入惡人手中是更好的選擇。只可惜,我沒有時間教你修習了,你記住,入靜時,你才能看到完整的巫道。那孽障若是得到神邪之位,後果不堪設想,石台下有一密道,你出去后,立刻離開沙陀,莫向別人提起這件事。」

錦書不想要巫道,也不想離開沙陀,離開阿依,她張開嘴想要說話,卻發不出聲音,也動彈不得。她正在焦急,突然一陣劇痛從胸口傳來,她的心臟開始劇烈地跳動,她握緊拳頭,卻動不得分毫,喊不出半句,而體內的疼痛,一分更甚一分,她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要死了!她睜大雙眼,猛然吸入一口氣,終於捱不住,在一片混沌中跌入黑暗。

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眼眸中轉動著金色的光芒,隨著她意識漸漸清醒,光芒也漸漸消失,她翻過身爬起來,看到族長已經坐在牆邊沒有了氣息。

她爬到族長身邊,摸到他冰涼的手,頓感一陣悲戚,她輕輕將族長睜著的眼睛合上,說道:「大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害的您?」她想到之前與族長打鬥的蒙面人,站起身來走到石門邊,將耳朵貼上去傾聽,一片寂靜,什麼聲響都沒有。

她看了看自己的肩膀,被毒針刺入的地方連個紅點都沒有,她分辨不出這到底是真是夢!腦中千頭萬緒,她走回來對著族長磕頭,淚流滿面。

她依稀記得族長對她說石台下有一條暗道,她跪在石台前,用力往前推,果然推動了石台,現出一條暗道,暗道是石塊砌成,一階一階,剛好容一人通行。

錦書再次向族長磕了幾個頭說道:「大伯,我雖然不知道巫道是什麼,也不知道如何運用,但是我答應您,絕不讓它落入惡人之手,也絕不透露今日之事!」說完鑽進了暗道。

走了大概半柱香時間,錦書扒開面前纏繞著的厚厚的枝蔓,天已經蒙蒙亮,她辨認了一下眼前的景物,居然是在後山。心想:雖然答應了大伯要立刻離開沙陀,但是我現在啟程去天山看看阿依和執哥哥是否平安再離開,應該不算是食言吧?她這麼想著已經走下山來,人們都還沒有起床,大家還不知道族長已然被殺害,她突然心情沉重無比。

她不敢再回到琉璃府,如果遇到蒙面人,再難逃脫。她走過客棧的時候,正好看見馬廄里的馬,馬夫倒在一旁鼾聲如雷。她輕聲走過去牽出一匹馬,然後放了五百文在食槽里。幾日前,阿依塞給錦書三千文讓她自己買些衣物和喜歡的東西,錦書一時也沒有時間購置,這下倒是派上用場了。

「駕!」她騎上馬朝天山行去,身後的沙陀國越來越遠,像是夢中曾經去過的一座孤島,不知是否還能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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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年錦書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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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入客沙陀國 臨危托秘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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