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流年不利嗎?

第5章 流年不利嗎?

羅子欽深刻覺得自己一定是流年不利。

一年前,他沒跟任何人說,隱瞞了自己的身份,隨著父親的部隊來到了北疆。雖然他知道,父親也不過是來戍邊,遇不上什麼大的戰爭,但他還是想來北疆看看,看看那些詩人口中的「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景色。

但當他真正來了北疆才發現,什麼江山如畫,全都是騙人的。這裡春秋兩季整日整日地吹著黃沙,夏季則短到可忽略不計,但四季里屬冬季最為難捱,不過剛到九月,這地方就開始飄雪,一直能下到來年的三四月份。可這都不是令羅子欽最為崩潰的,最讓他崩潰的是他在小隊里拼死拼活了快一年後好容易憑著軍功升了百夫長,但是羅正英的一次視察就將他這一年來的努力化為了泡影。

大概半個多月前,羅正英正在視察軍隊的訓練情況,忽然間看到了正在一絲不苟地操練兵士的羅子欽,鐵青著臉回了府邸。第二天羅子欽的伍長就接到命令讓羅子欽去趟將軍衙邸。伍長聽了高興得嘴都合不攏,直以為自己今年燒了什麼高香,手下人竟得了將軍的青睞,便催羅子欽快些去。半晌,見羅子欽推諉不前,笑罵道:「你小子,別人都巴不得能見到將軍,你可倒好,人家來請你你還扭扭捏捏,跟個新媳婦似的。還不快點滾過去,別讓將軍久等了。」

於是在羅子欽面色萎靡地走了半個時辰之後,正在與部下侃大山的伍長接到消息:他手下的兵被將軍剝了衣裳正跪在廣場上挨抽呢。伍長好懸沒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也顧不得想太多,著急忙慌地直奔帥府。到了帥府前的廣場上,擠過眾人終於看到了那個膚色黝黑的青年,正筆直地跪在那裡,任由羅將軍親自執鞭,一鞭一鞭地抽打在他身上,一聲不吭。伍長心裡驚疑不定,於是悄悄問了旁邊比他早到的人,那人說跪著的這個是羅將軍的兒子,打他是因為羅將軍說他不從父命,不尊將令,不守規矩,好像是在執行家法,不讓別人摻和。可是忍了又忍的伍長最終還是沒忍住,攔下了羅正英的鞭子,將他救了回來。

一進營帳,眾人就看到了燕鴻這個小白臉軍醫。當他看到羅子欽已然沒一處好地的後背時,眼眶紅了又紅,而後有些緊張地,微有些顫抖地替羅子欽止了血,上了葯,然後手止不住地抖著執筆開了葯。

夜深人靜,燕鴻盯著羅子欽熟睡后卻依舊緊皺的眉頭,不由地想起了初見他的場景。那個時候他萬般不願地隨師父來了北疆,說是要治治自己那該死的潔癖。於是當一個面容姣好的小白臉出現在一群滿嘴混話,膚色黝黑的軍溜子面前時,留給他的只有噁心。可羅子欽與他們不一樣。燕鴻遠遠看著,羅子欽有時也和那些人開些不葷不素的玩笑,但是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彬彬有禮的樣子。

而當燕鴻第一次在校場近距離見到他的時候,他正與部下比賽射箭。突然出現在箭靶旁邊的他嚇到了對面已經連輸三局的小士兵,一支利箭朝著他的面門呼嘯而來,羅子欽見狀急忙發出了手中的那支箭,準確無誤地打偏了差點插在燕鴻面門的那支。燕鴻看著被釘在地上的那兩支箭,臉色蒼白如雪。羅子欽大發雷霆,沖他吼:「你是瞎還是腦子不好使?誰他娘的讓你站在這的!」燕鴻驚魂未定,聽著他怒氣沖沖的吼罵聲,突然紅了眼,開始抽泣。羅子欽瞬間成了啞雷,煩躁地撓撓頭,而後揮散了圍觀的眾人,笨手笨腳地安慰起燕鴻。從那以後,燕鴻總是來找他,且不時給他塞一個裝了各種草藥、味道不甚嗆人的荷包來。有時候看著燕鴻那張俊俏的小臉,羅子欽有點難過:他怎麼就不是個女子呢?

羅子欽被後背的疼痛給擾醒了,一睜眼就看到那個不知在他床前守了多久已然熟睡的燕鴻。在昏暗燈火的照映下,燕鴻那個本來就有些女相的容貌更好看了。羅子欽不知不覺抬起手,想要摸摸那張不知是真是假的小臉,卻不防被後背的傷口牽扯,疼得「嘶」了一聲,吵醒了燕鴻。

燕鴻安頓好了羅子欽方才一步一回頭地回了自己的營帳。羅子欽眼神明滅,想起羅正英昨晚和他說的那些話,他的眼神愈加堅定。

道理他都懂,羅正英那時主動提出讓他留在京城,不過就是一顆安撫那位的定心丸罷了。可他還是覺得高柏卿的那句話說的很對:尚未嘗試、努力過就輕言放棄,怎麼對得起羅正英當年的苦心經營。他自知自己力量渺小,微不足道,可他是真的不甘心,作為將門之後,他努力習武,認真鑽研兵法,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在戰場上報效家國。可如今,羅正英為了保全滿門性命,不得不向當今聖上一再妥協,羅子欽深刻覺得如果自己再被當做質子留在京城,恐怕都等不到皇帝動作,自家就被那詭譎的朝堂爭鬥給吃干抹凈了。

就這麼著,羅子欽頂著來自各處的質疑與違心的奉承,暫時留了下來。當他後背的傷口終於在燕鴻小心翼翼的照顧下有所好轉的時候,真正的北蠻士兵來了。

那夜他正在營帳外溜達,忽然間糧倉方向火光四起,人們的呼救聲,潑水聲連成一片。而就在他們忙著救火的時候,前方來報:城池被北蠻三部之首的金獅部圍了個水泄不通,隨之而來的還有陸狼部的馴狼師以及獵鷹部的王城使者。

羅子欽聽著覺得頭皮發麻,其他都還好,唯有陸狼部的馴狼師令人發愁。這些年來,大良的軍隊凡是對上陸狼部的馴狼師都沒什麼好下場。那些畜生不懼疼痛,不知退縮,只要馴狼師不下令,它們就是永不知倦的殺人機器。

羅子欽有些感慨,怕是自己出征之時沒燒香,才導致自己如此點背吧?可是燕鴻看著他的神色,竟覺得他有些說不清的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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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君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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