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洞悉意圖

第515章 洞悉意圖

「你還有臉回來?」

趙軍大營帥帳內,龐爰氣地一腳踢翻了面前的書案,從身後劍架上抽出寶劍,怒目乖張的樣子彷彿要大義滅親,可眼神卻根本就沒有看從衛軍被放回來的兒子,反而一個勁的朝着公子重坐着的方向看去。

「父親,大哥說不定有苦衷呢?」

二兒子龐昱剛站起來想要為大哥龐詡開脫就被老爹的死亡之瞪給嚇回去,龐詡怒不可赦道:「大帳之中哪有你說話的份,滾出去!」

龐昱愣住了,隨後不情願的走出了大帳。留下的軍中將領也一個個尷尬的看着龐詡,反倒是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雷橫,還有站在一邊手臂上包紮着繃帶的周興給忽視了。

他們的問題其實和龐詡一樣嚴重,敗軍之將,俘虜之恥,忍辱偷生的懦夫。軍隊之中,只要被貼上了這等標籤,他們今後的軍旅生涯就不會好過。好在他們有一個擋箭牌,龐詡。作為龐詡的兒子,甚至是全力培養的繼承人,龐詡身上聚攏了太多的光環,以至於任何一個能力上的缺陷都會被無限的放大,吸引所有目光的同時,將所有的罪責一個人承擔下來。

周興也好,雷橫也罷,他們能不知道嗎?

正因為知道這其中的關鍵,才迫不及待的跟着龐詡一起回到了趙軍營地。天塌下來,有高個的頂着,他們怕什麼?要是周興和雷橫自己個跑回來,就說不準了。運氣差一點,直接梟首示眾,警示眾人。要是運氣好一點,也少不了一陣鞭打。

只不過,他們的到來,讓龐爰差點情緒失控。但同時,他的反應可不是真的要對兒子下手,更不可能用劍殺了親兒子。畢竟,龐詡戰敗並非是龐詡的問題,而是龐爰,乃至整個趙軍的問題。趙軍根本就沒有水師,戰船就無從說起。甚至連會游泳的士兵都沒有幾個,在渡河的時候,被衛人打得毫無脾氣也沒有可說的。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對岸幾倍於趙軍的衛軍一路欺負自己的袍澤,卻束手無策。

但是龐爰畢竟是主將,他要做出公平賞罰的姿態出來,龐詡畢竟是戰敗之將,不接受懲罰,說不過去。

龐爰拔劍的氣勢很足,但接下來的動作就有點拖泥帶水,甚至用遲緩來說解釋也不為過。他等著有人拖住他,求着他,哭訴著喊道:「將軍,非戰之罪。少將軍已竭其力矣。」

要是邊軍副將趙廣在場,就在龐詡進入大帳的那一刻,就攔住了龐爰。然後等著龐詡哭訴自己的罪過。可惜,趙廣不在了,也不知道生死。龐爰一臉無奈,拖着手中的長江仰天長嘆……

如今趙軍大帳之中有資格拉住主將龐爰的人就只有一個,公子重。可惜,公子重畢竟沒有多少經驗,反應慢了一點,等他起身去勸的時候,下不來台的龐爰只能持劍向兒子砍去,而龐詡臉上的表情都凝固,彷彿被嚇傻了一般。劍過飛虹,落下幾縷青絲,嚇得眾將真以為龐爰要大義滅親。可話說回來,龐爰鐵了心要這麼做,恐怕如今的龐詡已經到底,出氣多,進氣少了。

試想,從廝殺之中走來幾十載,劍術會差嗎?沒有人可以質疑龐爰的劍術。廝殺,是一個軍人最基本的技能。要是連殺人都不成,如何在危機四伏的戰場上活下來?

「老將軍請慢,少將軍深陷敵圍,非戰之罪,而是我軍在對岸兵力不足。最後失手被擒,在我軍不利之際,毅然決然渡河增援袍澤,就憑此舉也不能抹殺少將軍渡河之勇。」公子重終於反應過來,這時候他要是再不出手,恐怕龐爰不久之後就要和他反目了。龐爰被架在了火堆上,動手以軍法殺了兒子,這事他根本就做不出來,但是兒子被衛人俘虜,也不能沒有交代。真要是繼續下去,龐爰當時的相反就是刺兒子一劍,當然不是致命的傷勢。之後的軍營里,就不會有龐詡這個人出現。

但真要這麼做的話,龐詡的臉面且不說,前程就全部毀了。而龐爰也將在軍中抬不起頭來。

公子重想到這些,有種暗恨。就不能踢本公子一腳,提醒一下嗎?什麼心思都不說,還要用猜,累不累?

公子重單手握住龐爰握劍的手,剛上手,他就想要罵人。他一個不到弱冠的公子,竟然能夠單手輕易的將一個征戰多年的將軍制住,豈不荒唐?可事實是,龐爰不僅像是一隻聽話的小綿羊,順勢將高舉的劍放了下來,除了眼神和不知道真假的怒容之外,根本就看不出龐爰有處置自己兒子的打算:「要不是公子求情,今日定斬不饒。死罪可免,但活罪難恕,自己去輜重營做個小軍。」

「謝過公子不殺之恩。」

「謝過公子不殺之恩!」

前面一句話是龐詡說的,後面的一句話是周興和雷橫異口同聲的反應。反倒是公子重被整蒙了,傻傻分不清楚自己到底做啥了。

龐詡是不敢繼續玩下去了,遇到公子重這樣的軍中雛鳥,萬一玩蹦了,難道真讓他把兒子正法不成?

至於公子重,也只能在心裏苦笑不已。他又給自己的身上背負了一項無能的標籤。反正虱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自己恐怕在邯鄲已經被貼上了無能的標籤,要是龐爰在此事上對他欠下人情的話,也不算是壞事。

「孩兒遵命。不過……」

龐詡猶豫了一陣,還是決定將邊子白交給他的信給父親,畢竟信守承諾也是美德。當然,他不會在這件事上發表任何意見。

龐爰正在氣頭上,瞪眼道:「快說。」

龐詡從衣襟里摸出一個布囊,然後走到龐爰的面前,將手中的布囊高舉過頭頂,而他躬身到地:」父親,衛軍主將邊子白放我等歸來之前,讓孩兒將這封信交給父親。」

龐爰不知何否的冷哼一聲,卻不動聲色的將布囊接過來,拆開的之前看到被動動過的火漆,心頭有點緊張,用眼睛的餘光瞄了一眼公子重,好在似乎對方並沒有注意,反而敦促道;「老將軍,信上說了什麼?」

龐爰快速看過信之後,將木牘遞給了公子重。後者匆匆看過之後,臉色變得很難看。

龐爰自然知道兒子看過信,但還是假模假式的對龐詡一指道:「你也看看,發現什麼問題沒有?」

龐詡也不敢說自己看過,只好接過來粗略看過之後,沉吟道:「孩兒以為衛人有休戰罷兵的打算。如今天寒地凍,士卒恐染風寒之疾,衛人不及我邊軍多矣,有這打算也不為奇……」

沒等他說完,龐爰就大喝道:「糊塗,邊子白如此奸詐的小子,會就這麼放我等而去?」

龐詡不明所以,也不敢看父親,只能偷偷看向了公子重。後者解釋道:「老將軍已經派遣斥候去了對岸,從已經得到的消息來看,我軍陶丘被攻克之後,衛人並沒有據城而戰的打算。近日,鄴城的魏軍似乎有一萬多人出現在盪陰古城附近正在修繕廢棄的城牆。這是我軍從馬邑渡河之後,恐怕會被對方堵在盪陰附近進退不得。」

「難道邊子白故意想用兒子來賺取父親?」

這是龐詡想不明白的地方,可是在龐爰已經得知盪陰有魏軍的情況下,怎麼可能中計?再說了,兩軍交戰,斥候是必不可少的手段,難道邊子白就不怕趙軍已經知道了魏軍出動,還會傻乎乎的上當受騙嗎?

想到此處,龐詡就忍不住問道:「父親,難道他就不怕我等將計就計?」

「將計就計?」公子重覺得這個辦法雖然不是最好的選擇,也是一條出路。於是期待道:「老將軍,不知少將軍所諫如何?」

「不妥。」這個念頭龐爰不是沒有過,但是有一個前提,必須在魏軍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就一口將邊子白的上軍吃掉。或許當初出兵時候的趙軍有這份實力,但如今的趙軍,箭矢,糧草都已經不足,難以做到一擊擊潰。畢竟衛軍如今氣勢如虹,而且再不濟也有兩萬左右兵力。加上魏武卒,就有不下於三萬軍隊。而自己呢?能夠動用作戰的兵力大概在四萬上下,一旦開戰,真以為能夠將魏國武卒不管不顧的當成看客不成?至少分出一萬人以上的軍隊監視魏軍的一舉一動,龐爰才能放心的進攻邊子白率領的衛國上軍。三萬對兩萬,在兵力上是有優勢,但是不明顯。更何況,邊子白會給他這個機會嗎?

趙軍急於北歸,加上接連作戰行軍,人困馬乏。而衛軍可以做到以逸待勞,衛人又多了一份優勢,此戰結果就算是龐爰也很難預料。

但氣勢上,龐爰絕對不能認慫。反而一口認定,趙軍殲滅衛國上軍不過是舉手之勞的樣子。自信的連他都覺得有些汗顏的開口道:「某也曾經想過此法,但是有一個前提,魏軍即便看到衛人全軍覆沒也不會出手。這恐怕不現實。我估計邊子白為什麼讓某有從盪陰北歸之路,更多的原因是他指揮不動魏國的軍馬。」

「衛人何時能夠指揮魏武卒?」這個判斷就算是沒有什麼戰爭經驗的公子重也能看出來。

魏國才是這個時代的霸主,真正的霸主。而且還是唯一的霸主。

魏國不允許趙國擴張,不允許齊國擴張。一旦這兩個諸侯擴張,魏侯就會派遣軍隊來教訓不聽話的小弟。而結果是,不管趙國和齊國的軍隊心氣有多高,最終還是會在戰場上被魏武卒教訓著做人。也就是韓人頭鐵,遇到個死也要吞併鄭國的韓侯韓屯蒙,但是韓人也為此付出的代價。多次被魏軍攻擊,一度韓侯到了內憂外患的地步。

而衛國作為魏國的鐵桿小弟,甭管邊子白什麼身份,有對少軍隊,他都無法指揮得動魏國軍隊。只有衛國國君親自帶兵作戰,魏武卒才會給予幾分薄面。表面上佯裝聽從其指揮。至於打起來之後如何,誰也不清楚。

龐爰接着道:「既然衛人沒有指揮魏軍的辦法,按照邊子白的多謀,肯定會將魏人一起拉上,也只有這個辦法才能用衛國上軍攔住我軍北歸。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我等自己跑到魏軍面前,到時候就算是魏軍不聽邊子白的調遣,也由不得魏人反應。而我軍被魏武卒消耗之後,恐怕北歸難以成行。這才是老夫為難的地方。」

「這可如何是好?」

公子重畢竟年輕,面對困境,他頓時沒了方寸。

反倒是龐爰鎮定道:「老夫豈能讓他如願?去巨鹿之路雖然漫長,但相比之下會安全很多。只要在巨鹿獲得補充的糧草,不用多,只要夠大軍從巨鹿行軍到邯鄲的消耗足以。來年我軍還有南下之力。但有一個難處,需要提前解決。」

「老將軍請說。」公子重當即表示全力支持。

龐爰蹙眉道:「我軍精銳行軍自然無礙,但各地徵召的民夫就難了。拖累大軍行軍且不說,還會暴露我軍意圖。為今之計,只能將民夫留下,而我軍精銳提前離開。只是讓誰留下控制民夫,需要一個善戰之將。」

騙鬼呢?

民夫留下,豈不是等著衛人來抓?

周興和雷橫頓時低下腦袋,他們恨不得此時此刻立刻逃出營帳之外,千萬不要被龐爰看到,接下這等腌臢的任務,豈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可是天不遂人願,雷橫被龐爰盯上了:「雷將軍!」

「為何又是我?」雷橫氣地差點背過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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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之名士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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