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第二日,瑞珠早早地起了床,用過飯後便坐在門廊邊不住張望著。

朝陽已是略略抬頭,些許溫柔的光芒如瀑傾下,一路掠過揮至瑞珠身上,她的嘴角含著極淺的笑,眉眼如淡掃,像是西方畫像上的聖母。

鄺肅行天剛亮便起了身,鄺太太還奇怪得很,直說他是有了什麼喜事。一路開著車過去,只覺得速度太慢,到了梁家,便見瑞珠坐在那裡,一時不覺便看痴了,

梁太太正在鏡前尋思該戴哪頂帽子,梁先生靸著鞋慢慢悠悠從廁所裡頭出了來,梁太太催他,「我可看見鄺先生車都停在那了,別讓人家久等。」

梁先生打了個呵欠,道:「不然你們三個去吧。」

梁太太斜他一眼,道:「你這人,都說好了的話,要是不去,我可不幫你說,你自己去同鄺先生解釋。」

梁先生當真又躺回了床上,口中道:「快天亮了才睡,著實沒精力。」

他料定梁太太會幫他解釋,梁太太將頭上的帽子取了拿在手裡,冷眼去看他,像是在看一團已經死去的臃腫魂靈。

最後到底是三個人去的,梁太太解釋梁先生有些不舒服,鄺肅行醉翁之意不在酒,自然無所謂。

梁太太沒怎麼坐過車,她本想坐前面,鄺肅行笑道:「向來長輩坐後面才對,前面就讓年紀小些的坐吧,小丫頭都喜歡坐前面。」

梁太太心下自然不舒服,這些年來她費心費力地在臉上做功夫,只為努力留住這幾分靚麗,她故意笑道:「鄺先生這話倒像在說我老似的。」

鄺肅行忙解釋道:「梁太太別多想,您去外頭瞧瞧,貴賓可都是坐後面的。」

梁太太方才上了車,瑞珠自然坐前頭,鳳珠同梁太太坐在一塊,只覺得空間都格外逼仄,頭抵在窗上看著外頭。

鄺肅行雖開著車,卻一心扳成了兩瓣用,不住往瑞珠那邊瞧,瑞珠倒只顧著看外頭,也沒理他。

到了地方,鄺肅行便邀請她們去場上,梁太太道,「想來鄺先生打網球一定很厲害。」

鄺肅行還沒回話,鳳珠搶先道:「鄺先生的網球是特意學過的嗎?」

鄺肅行道:「從前讀書的時候學的。」

鳳珠笑道:「我是我媽還在時教的,她說了,女孩子多會些東西總是好的。」

她本來很喜歡打網球,從前呂家小姐總會來帶她去,後來隨著她媽的故去,呂家又搬了家,便再沒打過了。

梁太太突然失去了興緻,往躺椅上一坐,道:「我有些中了暑氣,暈的很,你們去吧。」

鳳珠領著瑞珠便走了,鄺肅行倒是二話沒說,去給她買了杯冰橙汁過來,梁太太笑道:「鄺先生真體貼。」

鄺肅行道:「有什麼需要可以喊我。」方去了場上。

梁太太一口未動,坐在那裡看著他們,某個記憶深處的櫃門被撬鬆了幾分,永遠不苟言笑的父親與愛發牢騷的母親,即使放天足的熱潮滾滾襲來,沒有乳母攔著,她差點便會和她母親一樣。

但她和他們都不一樣,她意圖成為那張黑白相片上的一抹色彩,儘管用的是另類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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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珠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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