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夜問魔蹤
入夜，一盞明亮的燈火在書桌前晃動著，道衡真人看著手中的一封信，面對著房中的黑暗嘆息。
「咚咚。」
房外傳來詢問聲：「師兄可在。」
「進來吧，蒼瀾師弟。」
蒼瀾真人開門而入，他走向前來，看著坐在那裡的道衡真人，道：「師兄傳我來此，為了何事？」
道衡真人嘆道：「於我仙華派下發生此等災劫，自是免不了其它門派前來詢問，師弟對此事有何看法？」
蒼瀾沉思片刻，道：「師兄，關於此事，我也斟酌過，天降雷劫，凡人之力自是無力干預，若真要問個因由，或許是哪位前輩舉霞飛升仙界也無不可，畢竟在這雲青山脈間，隱藏著我等不知道的前輩高人也說不定，換言之，也或許是魔教中人潛伏在那裡，無意中引來的黑紫雷劫。」
道衡真人聞言，沉思道：「這兩種原因無論哪一種，都是間接覆滅了一村人的性命，此事我等竟是毫不知情，任由天災降下，致使無辜之人喪命在雷劫之下，我仙華自是難辭其咎。」
蒼瀾真人沉默，仙華派一向以正道自居，斬妖除魔，安定人間。今次發生的劫難實是出人意料，若是有人來詢問，怕是也說不出原因。
畢竟這原因，讓人信服度太低了。
蒼瀾斟酌道：「師兄不必太過憂心，此事既已發生，如若有人前來詢問，師弟實話實說便是。
道衡真人點頭，從桌子上拿起一封信，道：「師弟，這信乃是紅葉谷的雲漸封寫來的，你也來看一下。」
蒼瀾皺眉，紅葉谷雖位於正道三大派之一，只是自從百年前的正魔大戰之後紅葉谷損失極重，就連谷主也在那一戰中喪命，此後，與其餘門派自是甚少往來，只是這一次，紅葉谷為何會傳信仙華派。
蒼瀾真人上前拿起信函，打開之後觀看著上面的內容，越看越是吃驚，看完之後，他猛然抬起頭，道：「師兄，這上面說的是真？」
道衡真人沉默點頭，若是信函事件為真，那仙華派山下發生的事情自是無法比較。
蒼瀾皺眉問道：「這雲漸封怎會追查到黑魔教的蹤跡，百多年前的正魔大戰，黑魔教雖被正道以強橫之力鎮壓，但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定會有不甘心的魔教妖人再次重整旗鼓，與我正道爭鋒，而我仙華派，作為整個正道的領袖，自是被魔教首屈一指，紅葉谷怎會將這消息告知我們？」
作為正道而言，紅葉谷雖同屬正道，但在行事作風上，與正道差距太大，他們無不想統一正道，成為正道領袖，奈何仙華派實力太大，他們始終沒有機會，而這次竟會寫信通知，甚是蹊蹺。
道衡真人面無表情，道：「這事應是真的，自從百年前他們的谷主在那一戰死後，雲漸封便發誓為他師父報仇，只是這百年間黑魔教始終沒有蹤跡，這也讓我仙華派得到了最好時機，在這百年間收納奇才，更讓我仙華派的實力再次上升。
蒼瀾真人點頭。
道衡真人繼續道：「如今黑魔教再次現身修仙界，自是免不了其餘門派的注意，我們也需等待時機，至於後事，等周晨帶回消息再做決定。」
蒼瀾道：「周晨師侄？他現在……」
道衡真人擺手道：「無妨事，我們等著就是。」隨後，他再次問道：「你將那個山村的孩子送至哪裡了？」
「這……」
道衡真人皺眉，帶著疑惑的神情，抬頭看向蒼瀾，不解道：「怎麼，師弟果真沒有收他為徒？」
蒼瀾面對著道衡真人的眼神，無奈一笑，道：「師兄，我將他安置在了後山。」
「後山？祖師祠堂？」道衡真人眼中飽含深意。
蒼瀾真人無聲點頭。
「這個決定，不知是對是錯，但是那個孩子，身世確實可憐，他想要一處清靜之地，我便將他安置在祖師祠堂，為歷代掌教守靈。」
道衡真人坐在那裡，不知在想些什麼，許久，他對蒼瀾說道：「師弟，魔教的事情你已知曉，這事情你便安排吧。」
蒼瀾道：「是，師兄，若無事我先回去了。」
隨著房門被關上，道衡真人坐在那裡默默的笑道：「祖師祠堂？呵呵，這倒是有意思。」
……
青凡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回想發生的一切，宛如一場大夢，他起身穿好衣服，走出房門。
望著不遠的主堂內燈火依舊明亮，青凡知道，他的師父一定還在祠堂內為靈牌擦拭。
他很想去幫忙，只是老人交代並不需要他與南宮羽前去，甚至不許他們踏進祠堂內半步。
對此，青凡問過南宮羽，但南宮羽也說不出理由。
微風浮動，房后的小溪邊傳來響聲，青凡轉過房屋，看向不遠處的小溪旁，只見南宮羽周身環繞著紫色的霞光，在練習劍訣。
他手中長劍如虹，瀟洒自如，隨之，一道劍氣呈半月形凝聚而出，長劍划動下，溪水隨之蕩漾。
青凡看的目瞪口呆，內心暗嘆，「這就是劍氣吧，師兄真是厲害。」
南宮羽察覺到青凡，喊道：「小師弟，過來吧。」
青凡走向前來，看著自己的師兄，笑道：「師兄，你真厲害，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劍氣呢？」
南宮羽坐在小溪旁，看著青凡，淡然一笑，道：「這都不算啥，小師弟，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覺？」
青凡抬頭看了下滿天的繁星，道：「我睡不著，起來看看月亮。」
「月亮？這有什麼好看的，我在這裡好幾年，每次睡不著的時候就在這溪邊練劍。」南宮羽也隨之抬頭看了下星空。
青凡道：「師兄每晚都是一個人嗎？那師父怎麼教導你修行的事情？」
南宮羽搖頭一笑，道：「我的修為都是我爹交的，師父也只是在我遇到困境時指點一二，呵呵，算來你這小子還真是運氣好，剛來這裡就讓師父收你為徒，做師兄的可沒你這麼幸運啊！」
青凡不解道：「師父沒有收你為徒，那你還……」
「這有什麼，再說了我也沒拜過師，而且教我修習道法的又是我爹我娘，他們自然不會讓我叫他們師父的。」
「你爹你娘？」青凡摸了摸頭，還是沒搞明白這關係。
南宮羽見青凡不明白，又道：「其實我是在十歲那年跟我老爹「吵了一架」，才堵氣跑到這後山來的，在這裡遇見了打掃這裡的那位前輩，他也不介意我在這裡，所以我乾脆就直接住在這裡了。」
青凡瞪著眼睛，驚道：「那你爹娘肯定很擔心吧。」
南宮羽冷哼一聲，道：「那是當然，雖然我知道爹娘讓我修習仙術道法是為了讓我修為更上一層樓，但是我還是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為此，我跟老爹打賭，三年一下山，接受他的考驗，若是通過了，他再也不能強行讓我做一些我不願意的事情了。
青凡無語，這個師兄還真是特別，跟自己的爹娘打賭，不過細細一想，他也就釋然了。
強迫自己不願意的，還不如放開心胸接納自己喜歡的。
南宮羽一看青凡的表情，呵呵笑道：「怎麼了師弟，你是不是也同情我啊？沒關係，我下山兩次，不照樣通過了考驗么？
聞言，青凡搖頭苦嘆，道：「師兄真是厲害，不知道我何時能如師兄一般。」
南宮羽聞言，道：「以前這裡就只有我跟師父兩個人，師父常年守護主堂的靈牌，閑暇時都是我一個人在這裡練劍，所以修為也有所提升，不過現在么，多了個師弟，雖然你的運氣讓我很是嫉妒、不滿，但畢竟也是我的師弟，而且還是我在這裡唯一的師弟。」
「唉！師弟，你陪師兄練劍吧？」
聞言一呆，青凡連退兩步，擺手苦笑：「師兄，我剛剛入門，任何道法都還不會，怎麼能當你的對手。」
南宮羽收劍入鞘，走向旁邊撿了兩根樹枝，扔向青凡，道：「不會的可以學，師兄我就好好教教你，不然我要無聊死了。」說完，拿著樹枝便與青凡招式相對。
「看劍。」
「不要啊，師兄！」
……
月落中天，祖師祠堂這四個古樸蒼拙的大字在月光之下依然清晰可見，大松樹迎著晚風輕輕搖晃著，彷彿在迎接著什麼人一般。
主堂之內依舊燈火明亮，裡面傳出了摩擦聲，老人還在靜靜的擦拭著手中如嶄新一般的靈牌。
房內的燈火輕輕擺動，默默的注視著這個老人。
有風吹過，燈火微微搖擺，老人似是毫無所覺，依然擦拭。
沒有關門聲，沒有腳步聲，安靜的可怕，除了塵布擦拭的聲音。
「我最近都沒有來看你，你過得好嗎？」突兀的聲音在燈火安靜以後，輕輕傳出。
來人一襲白衫，鶴髮童顏，配著那看盡紅塵的蒼桑目光，靜靜的凝望著眼前守護這裡的老人。
老人沒有轉身，手中依舊在擦拭著，像是什麼也沒有聽到。
「前兩天蒼瀾送來的那個孩子，你見過了吧，你怎麼看？」這聲音仿若不在意老人的表情，默默的自語道。
老人停下了手中的事情，默默思考，半晌又重新忙碌著。
「昨日紅葉谷的現任谷主雲漸封以書信通知我派，黑魔教又重現修仙界，你覺得我該怎麼處理此事？」
聞言老人轉身，寂靜的眼神射出凌厲的寒光，道：「哦？黑魔教重現，倒是一宗密訊，雲漸封怎會知會於你？」
來人嘿嘿笑道：「我怎麼知道，想來百年前的大戰，紅葉谷吃盡了苦頭，這次通知我派，勢必會落井下石。」
「落井下石？哼，這等作為在你面前怕是不夠格的。」老人面無表情，譏諷道。
那人淡然一笑，也不在意，「這件事情我交給了蒼瀾，他、你還記得吧？」
老人沉默。
原來來人竟是仙華派掌教道衡真人，他半夜來後山會見這個看守祖師祠堂的老人，究竟隱藏著怎樣的事情？
老人閉目，沉浸在回憶之中，半響他緩緩睜開眼睛，道：「蒼瀾行事向來嚴謹，將此事交於他，倒也無錯，而我也沒有想到，他會成為藍玄殿的殿主。」
道衡真人笑道：「你也知道，蒼瀾的資質極好，只是行事作風太謹慎了，致使他的修為無法再進一步，若是他放得下心中的權利之心，修為怕是早已超越我了。」
老人道：「你就是看他放不下，才將藍玄殿主之位交於他的？」
「也不盡然，他的事情你知我較多，他所想的事情，為了你，我也會盡量好好對他，至於他的修為？呵呵，現在的他可是超越了以前的你了。」
老人哼道：「這麼晚來此就是為了說這些嗎？」
道衡真人輕聲道：「來見故人，何須在意早晚呢？」
老人沉默半響，輕輕一笑，看著道衡真人的雙目，緩緩道：「謝謝你。」
道衡真人似是沒有想到老人會說出這句話，竟是住口不語。
「怎麼？」
道衡真人長笑道：「謝我？當年我救了你，你可沒謝過我，為了這件事情你要謝我？」
輕輕搖頭，老人繼續道：「不，我謝你能讓小羽在這裡陪了我六年，也謝你將那個孩子送到這裡。」
道衡真人輕笑道：「你說的是南宮師弟的兒子吧，他們家的事我也略有耳聞，他兒子跑到這裡由你來教導，我自然樂意的很，他的資質很好，怕是能與你年輕時相提並論，我也算送你一個弟子。」
老人恍然，原來南宮羽能一直呆在祖師祠堂這等重地，竟是眼前人默許的。
「那南宮師弟同意他留在這裡？」
道衡真人無奈搖頭，嘆道：「南宮師弟怎會願意他留在這裡，放任他紫極殿資質如此之好的人留在後山，殺了他，他也不願意的吧！」
老人點頭。
道衡真人抬頭迎著老人的目光，搖頭道：「你還是跟以前一樣，至於現在他為何還能留在這裡，我就不知道了，他這個弟子很是不錯吧？」
「小羽並非我的弟子？」老人感嘆許久，道。
道衡真人一驚，仔細看了看老人道：「你竟然沒有收他當弟子？」
「謝謝你將那個遭受天災的青凡送到這裡。」
道衡真人眯起了雙眼，緩緩道：「原來他叫青凡啊！他能來這裡並非我的安排，這事情是蒼瀾負責的，他還認定這個孩子是……呵呵，他定然不知道你的來歷，不然他也不會這樣做，你謝我怕是為了這個青凡吧，我真想不通，資質如此好的南宮羽你不收為弟子，卻為了這個孩子來謝我，現在我明白了。」
老人再次擦拭著靈牌，似是對道衡真人的話不聞。
道衡真人苦笑：「如果你收那個資質差的青凡為弟子，我是真正佩服你！」
老人打斷道衡真人的話，道：「我佩服你。」
道衡真人眉毛一掀，道：「佩服我？從何說起？」
老人徐徐道：「靈境，歸靈重涅，極道成仙，只差一步，看來你確實比我這老頭子強多了，不管是在道法修行上，還是在處理正道諸事之上，都遠遠的超出了我預期的。」
道衡真人聞言，內心吃驚不已。「你看出我的境界了？」老人沒有說話，繼續擦拭著。
「你還真是你，罷了，長夜漫漫，你自己體會吧，我也該走了。」道衡真人說完，便走向祠堂主門。
「若是閑暇有空，不妨來後山一敘。」老人緩緩開口。
剛踏出門的道衡真人聞言，停下了腳步，轉身看著房內笑道：「哈哈，好，這次來能有你這句話，倒也是不虛此行。」說完，他便轉身離去。
老人默默的想著，搖頭一嘆，自語道：「都這把年紀了，還有什麼看不通透的呢？」
「月光如霜，有時可以讓人從寒冷中找到那久違的溫暖，有時也讓人感到寂寞難耐，怎麼去想，在你心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