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六扇門的女捕快（五）

「老牛，你這拍人怎麼會這麼疼？」陳慢忍不住問。

「當然是因為牛大人帶著內力，平時動手都比我們力大得多。」李世說著忍不住向牛成投去羨慕的眼神，「牛大人如今才二十二歲便已經是六扇門的內室捕快，我們都羨慕得緊！」

「捕快？內室？」陳慢還沒聽說過捕快還有內外之分。

「陳大人今日說話不像以往。」李世也是個直性子，「往日你對這些最是看重，查案也如信手拈來，或許是案子難了些。」

陳慢聽了這話也就不再言語，是挺難，而且我還著急破案等著收割積分回去呢！

三人就這麼來到府衙，說也奇怪來了三次都未曾見到府衙大人，電視里的府衙可是熱鬧得很，三天兩頭來這兒敲鑼鳴鼓喊冤哭訴，這咋半個人都沒有。

還是偏殿，一位素衣女子坐立不安，見到來人深深鞠躬作揖，「拜見大人。」

「嗯。」牛成上下打量片刻便移過目光，「那日你為何在劉語出身旁大哭？」

女子先是一愣，估摸是沒想到對方並未過問身家反而直入主題，清瘦發黃的臉上略略蒼白，「語出先生於我有開蒙之恩，教了我兩年字法。」

「何時？」

「八年前，那時他剛剛搬來此地，我也不過九歲。」

陳慢在心裡默算了下，這姑娘現在是十七，鄰居不是說他平時少與人交往，怎麼會收了個女徒弟？

「嗯。」牛成點點頭倒也沒說什麼，偏廳一時間沉靜得如同死水。

尋常百姓家女子倒也不在乎閨名，見到這個場景越來越怕，忍不住開口，「女子名曰庄榮，是二明巷三排房莊家的女兒，語出先生教導我並不是什麼秘密，周圍鄰里皆知。那日嬸子見先生出事急忙找來我，一時悲傷便忍不住大哭，而後家父匆匆趕來將我帶走，全程皆有人可查。」

牛成聽聞后也只是點點頭，「嗯，不是懷疑你，只是這個劉語出身世成謎，你可知道點什麼？」

聽了這個問話，本極其坦蕩的庄榮突然心思抖動，說話也斷斷續續沒了準頭，「小女子只是學徒，開蒙后隨著年歲漸長與先生也並無多親近，至於身世……自然也是不知情的。」

別說牛成，就連陳慢都明顯察覺到不對勁兒。

「劉語出死得冤枉蹊蹺，知情人也就屬你，若是這個案子再不查出來，怕是年後就要委屈他冤魂歸西。今日麻煩庄姑娘了，李世，送人。」

「是。」站在廳門旁邊的李世聽了這話走來，將女子請了出去，沒一會兒又匆匆回來，「牛大人，什麼都沒問出來呢，你怎麼放她走了？」

「你今日是如何將她帶來的？」

「不過就是砸門唄。」

「她年方十七正是待嫁之時，你如此唐突去拿人免不了讓周圍人議論，若是在這兒留的時間久了，怕是難尋好人家。」

陳慢本不以為意，但聽了牛成這話整個人突然就感動起來，沒想到啊沒想到，這個年代就有人如此注意女子聲譽！這個人……倒是有那麼點小帥！

李世這會兒也才反應過來急忙作揖，「是下屬考慮不周。」

「這女子四肢纖弱，是兇手的可能性並不大，不過對於死者的身份她有所隱瞞，你找幾個善於偽裝的，去跟著，最好是女子。」

「額……可是孫大人還未回來，府衙之中倒是有個新來的，外地流落的難民，識文斷字腦子聰慧，在上個月的銅板案件中幫了大忙，所以縣丞大人便讓她留在府衙。」

「那便讓她幫忙，記住一定要好生交代。」

「是。」李世領命后匆匆離開。

牛成指著旁邊的太師椅示意陳慢坐下，「你覺得如何？」

「府衙之內竟然有女捕快？」陳慢更關心這件事兒。

「不是捕快，只是在這府衙中幫忙得些銀錢填補家用而已，日後嫁了人還是要相夫教子。」

陳慢點點頭也沒說什麼別的話，「這個叫庄榮的人我覺得很可疑。」

「說說看。」牛成現在對她的話也多上了幾分心思。

「她有所隱瞞。」

「大家都能看出來，不過這都不是什麼大事兒，凡是人總有所隱瞞，你可還能看出別的來？」

陳慢搖頭，她一個高中生能看出個屁？「家裡窮唄，不是那種衣裙裝束，褲子上都有幾塊補丁，連件好衣服都穿不起。那個蕭管家到底說了什麼？」

牛成聽了這話沒有回答，寬眼四處看了看偏廳接著起身，「走，我們一起去看看案發現場。」

「你剛剛說劉大寶典當的東西怎麼了？」陳慢跟在他身後邊走邊問，現在近中午，這幾天晝夜錯亂反倒不餓。

「你生在富貴之家，用慣琉璃絲帛青胎沙壺，要知道尋常人家別說是用，怕是一輩子見到都很少。而那劉大寶典當的東西更是少見，鴿子蛋大小的珍珠、翡翠琉璃瓶、金絲銀線穿就而來的地毯、觸手升溫的美玉……這些東西凡是典當一件用上許多年也不是沒可能，而他不要錢，全都換了藍銀草。至於其他人，都是換了銀錢，對比下來他們典當的東西倒是俗了些，並無什麼可疑。」

「難道這個劉大寶是什麼貴族沒落之後？」

牛成點點頭，「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已經派人去查。」

「那這十四個人到底什麼關係？」

「還未查明。」

兩人就這麼溜達著到了劉大寶家中。民居之外本就少有人煙，這白測測的日光照下來顯得尤其悲涼。陳慢經歷過這麼多場遊戲，還是第一次見到查案官司，人心詭譎抽絲剝繭都不是她所擅長，此時除了好好跟著牛成別無他法。

這裡無人守著，牛成推門進入，明明是冷清清的冬日因為血色吸引竟然生出不少貪吃的飛蟲來，圍著早就乾涸的血跡盤旋縈繞不願離去。

「這桂花樹也落了。」牛成在院中來回走動，屋內東西也都盡數搬到府衙留著細查，整間屋子都是空的。

「嗯。」陳慢靠著樹榦，香味沒過一兩日竟消散徹底。

牛成雖是溜達，但也不全是閑著，蹲下來看看這個聞聞那個，在現代很多作案的兇手都很難查出抓捕，更別說是只有人手的古代，相比更是艱難。陳慢看過歷史書上的評文，多是說「人命如草芥」，盡心儘力辦案的人並不是很多。

「年底的文案我已經寫好了，過了年你就可以到六扇門去。」牛成突然說了這句話。

「那你呢？」

「我自然要留在府衙訓導有潛能的新人。」

陳慢蹙了下眉，「你本來就是六扇門的人，為什麼不去那兒上班，府衙連塊合適的地方都不給你。」

牛成聽聞正好走到樹下，看著陳慢明眸皓齒神情不解，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人人都說你城府極深，現在聽你這麼說倒是半點官場之事都不懂。」

陳慢聽完冷汗微落，完蛋，這要是真的「陳慢」回來……

「六扇門向來是聽皇家調遣，所處理的事情也多是皇親國戚巨貴甲胄，雖說坊間也有府衙這樣的審案機構，可能人頗少事情又多，處理不來便歸為懸案，前後十年懸案竟高達千餘件還多，師父心頭難受，但皇家事務繁多，我入六扇門兩年，受到師父所託到府衙幫襯，自然也吸納一群人查學辦案。雖不能說為國為民，但好歹保一方水土。」

陳慢聽他語氣沉穩並無任何高風亮節做派之意，心中就算聽得不是很懂也生出許多敬佩，不過想到早晚會回去，這個世界的「陳慢」生在富貴，父親又如此期待她有些功名，怕是以後也會進到六扇門為皇家做事，於是恭敬作揖，「老牛，你可真夠厲害的！不過我以後是要報效朝廷往上走的。」

牛成聽了只是點頭，「你雖然做事莽撞，但腦子是聰明的，自然知道自己的歸處。況且師父已經收了你，前兩個大案你辦的很漂亮，日後登高望遠指日可待。」

陳慢聽這話說不臉紅是假的，轉過人抱著桂花樹露出學生的神態，抬腳不覺得踢向樹根，本來只是輕輕的，結果踢到土中堅硬的物品，瞬間十指連心痛，大腦神經仿若是經歷核爆炸一般，捂著腳在地上翻滾著哀嚎。

這一聲把牛成嚇得一愣，隨後見她這般模樣寬厚的大臉笑開了花。

「草！有東西！」陳慢捂著腳皺著臉，手指向桂花樹根。

牛成見狀立刻單膝跪地用手翻動，果然看到一處極其尖銳的東西，露出半指高度像是某種矛頭。拿出小小的匕首開始順著周圈挖動，「你去分院喊來五六個人，等待著鐵鍬速來。」

「是！」陳慢瘸了一隻腳但速度不慢，沒多會兒就叫來許多人。

七八個人齊心協力挖了近三米深，本來都是用力挖，直到有人一鏟子下去掘碎個瓷碗，牛成便讓人去拿了順手的小鏟並囑咐道「不許用力」。

陳慢坐在旁邊地下，脫了鞋襪，瘦長細腳的拇指已經紅腫，指甲邊緣還沁出了血。

三葉本是尋人來，見到陳慢這樣差點暈厥過去吵吵著要去請夫人被陳慢手快拉住，她現在忙著追案子還好，要是真的見到「娘親」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呢！三葉拗不過他，只好也坐在地上拿出隨身帶著的藥膏輕輕塗抹，「這葯是治傷的，也不知治不治得了腳傷。」

「能。」陳慢點點頭歪腦袋一笑，「塗了之後立刻就舒服多了！」

三葉聽了這話忍不住也跟著放心許多，「公子最近總是受傷，夫人肯定心疼壞了。」

「你家夫人沒心疼，我看你是心疼壞了！」身後還在挖坑的人吐槽一句，引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趕緊挖，天黑前得搞定。」牛成在旁邊監督著。

日夜之後這些東西都已經洗凈放到府衙，陳慢腳部受傷就回到院子里歇著。

腳傷不比其他，疼得陳慢半夜都睡不著覺，索性拿出手機從頭回想案子。從劉大寶之死到現在，先是查出在李氏典當鋪典當的東西價值不菲，再是鄰家有女受其恩澤，然後就是今天下午不小心「踢」出不少東西那些東西沾染了泥土陳慢分辨不出，但亮閃閃的金碗她還是看的清楚。

「這就是古代的不露富么？」陳慢在備忘錄上打完字之後有些煩惱，這個案子到現在都沒有什麼頭緒，「挖心案，十四例，前後兩個多月……應該不是激情殺人，難道說是報仇？」想到這兒陳慢直接坐起來，那可是挖心，到底是招惹了誰會讓人失了心智挖出別人的心肝？而且……還是在近兩個月中，其他人兌換的東西也都很普通，唯獨這個劉大寶皆是些平常不容易見的東西。

會不會劉大寶是兇手殺的最後一個人？

想到這兒陳慢也顧不得別的，攏著厚厚的棉襖一瘸一拐地出門，剛到院子就看到大貓從廚房狂奔著離開。來到分部看到停屍房的燈火還在，屏住呼吸進去，房間的屍首都已經挪走，擺放在案板上的都是洗凈了的珠玉寶器。

「老牛，我想到一些事情你尋思對不對？」陳慢也沒有作揖，禮數什麼的對她來說跟沒有差不多，「我懷疑劉大寶是兇手殺的最後一個人，如果我們這次逮不住他，估計這輩子都沒機會了。」

牛成見她匆匆趕來就是說這件事兒，臉上浮現出「爛泥扶上牆」的笑意，「你說的是對的，我也是這般猜測。」

「不是找了人去查他身世么？怎麼還沒有消息？」陳慢忍不住嘟囔。

「他十年前來到這兒買房定居，之前的過往查起來並不容易。」牛成的眼睛還是定在東西上，「這些東西我總覺得眼熟，你來看看。」

陳慢湊過去，都是些玉器啊，碗啊，金銀等東西，「這些不都是送到府衙了么？怎麼少了不少？」

「我挑了些拿過來。」

「嗯……」陳慢圍著東西看了好幾遍，「看不出是哪兒的。」

牛成聽了這話點頭，「這裡有些東西，就是富貴人家都少有能用，因為這些都是宮裡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