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歡迎回家

蘇時陌就是不轉身，她也知道身後那個人是拿怎樣的眼神看她。

是厭惡、是噁心、抑或是厭煩。

蘇時陌抿著唇，一聲不吭的將賬給結了。

眾人走出了『南食』。

蘇時陌往後瞥了一眼，見簡楚和宋之鏡不慌不忙的將帽子和墨鏡帶上，一下就遮去了大半張臉。

簡楚察覺她的視線，笑了一聲，道：「不好意思。」

蘇時陌也回了她一笑，表示理解。畢竟有著如日中天的名氣，哪能不裝扮就隨意出門。

簡楚站在顧景瀾身旁，溫柔的笑著問蘇時陌：

「你是怎麼來的，要我們送你嗎？」

「我送她！」蘇時陌還沒說話，葉九就叫了起來。

「我不送她。」葉召言蹙著眉，拉下葉九高高舉起了的右手：「要送你自己送。」

「自己送就自己送。」葉九沖葉召言做了個鬼臉。反正她自己也有開車來。

葉召言木著臉，現在更煩蘇時陌了。

「不用了。」蘇時陌將葉召言的神色看在眼裡，笑笑拒絕了葉九：「我有開車來。」

她話音剛落，其他幾人齊刷刷的看向她，動作整齊劃一。

不怪他們反應如此大。

蘇時陌是個路痴。既不會看地圖，也不會開車。就是把她自己一個人放在稍微大一點兒的商場里，她都能走上三天走不出來，最後哭唧唧的打電話求救。她不管去哪兒，都一定要有人專門接送。

可那是七年前的蘇時陌。

蘇時陌毫不在意的笑笑，像是沒看到眾人眼中的探究。正好門童將她的車開了出來，在她面前停下，將車鑰匙遞給她，她接過車鑰匙，對葉九說了一句：「再見。」

蘇時陌徑直走到白色的轎車旁，然後轉頭看向眾人。

顧景瀾站在最後，目光沉沉的看著她，蘇時陌看不懂他的神色，也不想看懂。

蘇時陌輕抿著唇，移開了目光，朝簡楚等人看去看去，見到站在眾人身後一直沒有出聲的宋之鏡時，她一頓，只淡淡的點了點頭。

顧景瀾一瞬間就捕捉到她的遲疑，順著她的目光，看向站在他后側方的宋之鏡。

顧景瀾的目光忽而變得冷冽，心中的怒氣幾乎就要壓制不住。可他依舊沒有說話，只是死死看著前面那個女人的側臉。

看她是不是真的就這樣走了。

而從出現就沒出過聲的宋之鏡見她毫不留戀的打開了車門，忽然高聲說道：

「時陌，歡迎回家。」

宋之鏡的聲音在蘇時陌打開車門那一剎越過眾人直直撞進了她的心裡。

蘇時陌鼻頭一酸，差點就掉下眼淚來。

她沒有抬頭，只是連忙垂下眼眸，低低道了聲：「謝謝。」

葉九聞言，也朝蘇時陌高高喊了聲：「蘇蘇，歡迎回家。」

簡楚愣了一下，隨即淡淡笑道：「時陌，歡迎回家。」

葉召言對他們幾人的客套嗤之以鼻。儘管所有人都聽得出來簡楚的言不由衷。

蘇時陌道：「謝謝。」

她瀟洒的揮揮手進入車子，關上了車門。

顧景瀾嘴唇動了動，終究什麼也沒說。看著那輛白色的車慢悠悠的消失在視線里。

一別經年，二十五歲的蘇時陌，好像距離他們越來越遠了。

蘇時陌迎著午後這難得的一點點陽光行駛在路上。這一路高樓大廈，去舊迎新。腦中那些原本鮮活的記憶，在那些煥然一新的建築中稍有些費勁的一一對應。她慢悠悠的開著車，看看那些在窗外一一倒退的綠蔭，顧景瀾所帶來的壓力一掃而光。

她很喜歡這座城市。

南方的冬天，即使再冷，那些植物也從不會開出頹敗的姿態。

一如那些年。

蘇時陌在外面逛了許久，看著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給她的感覺都新奇不已。

回到蘇宅的時候，差不多六點半了，電視里播著財經新聞，蘇爺爺腿上披了個攤子，坐在沙發上等著她。

「爺爺，我回來了。」

蘇時陌將手裡大包小包的東西隨手丟在沙發上，走到蘇爺爺的身邊坐下。

「囡囡回來了。」蘇爺爺放下手中的遙控器，對著廚房那個方向喊道：「小余，囡囡回來了，可以吃飯了。」

「好嘞。」

余阿姨的回應聲遠遠的從廚房裡傳來。

蘇時陌道：「爺爺，您還沒吃飯嗎？」

蘇爺爺還未說話，余阿姨很快將菜端了上來，在飯廳遙遙回應蘇時陌的話：「飯菜早早就做好了，但是你還沒回來，老爺就讓我把菜溫著，等你回來一起吃。」

「爺爺。」蘇時陌將蘇爺爺扶了起來，帶著他慢慢走到飯桌前：「下次我要是回來晚了，您就別等我吃飯了。」

「好好好。」蘇爺爺拍了拍她的手。

蘇時陌扶著爺爺坐下來，自己在他旁邊落座，從余阿姨的手裡接過碗，給爺爺盛了一碗湯放在他面前。

蘇時陌對余阿姨說道：「余阿姨，你去忙吧。這裡我來就行了。」

「好。」余阿姨點點頭，回房去了。

「這次回來還走嗎？」

蘇爺爺夾了一塊肉放進蘇時陌的碗里，帶著小心翼翼試探的看著她。

蘇時陌頓了一下，然後抬起頭看著蘇爺爺，眉眼彎彎的笑道：「不走了，就留在家裡陪爺爺了。」

「那顧家那個孩子……」蘇爺爺擔憂道。

蘇時陌打斷他，說：「爺爺，有些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們要往前看。」

蘇時陌夾了一塊紅燒肉放進蘇爺爺碗里，安慰道：「爺爺，您孫女兒現在長大了。不再是十七八歲的小孩子了。我知道什麼對我重要，什麼對我不重要。」

「是嗎？我的孫女兒已經長大了嗎？」

蘇爺爺到現在還記得十八歲的蘇時陌曾經無助的趴在他的腿上，眼淚打濕了他蓋在腿上的毯子：

「可是爺爺，他不喜歡我，他一點也不喜歡我，我什麼辦法也沒有了。」

在那一年的夏天，蘇時陌踏上了去往異國的飛機。

二十五歲的蘇時陌定定的看著蘇爺爺，回答道：「是的。」

她說得這樣堅定。

蘇爺爺提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他年紀大了，活一天少一天。在這個世上的親人只剩下這麼一個孫女兒，自然是想留在身邊的。但蘇爺爺又不願束縛她，怕她留在這裡不開心。

「是的。」蘇時陌無意識又加重語氣的重複了一遍。

好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一樣。

許是這個話題都讓爺孫倆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氣氛略有些凝重。

蘇時陌嘆了一口氣，然後夾菜放進爺爺的碗里，眉眼彎彎的笑道：「爺爺，我下午買了好多東西呢，吃完飯我拿給您看看好不好？」

「好好。」

知她有心避開這些話題，蘇爺爺配合著她打馬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