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離別
這一段時間的日子平和又安定。
春天,梅園的另一批梅花開了,看著滿園粉紅,雲溪心情舒暢。
文種越來越忙,但總會抽時間過來上課,布置功課。姬友也會在天氣好的時候過來賞花、喝茶。而她也到處逛逛,哪裡有好吃的就去吃一些。
快樂的時光總是經不起消磨,一日姬友遞來請帖,請她去府上一聚。
他要走了。
雲溪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可她的心情還是有點沉重,磨磨蹭蹭地去了太子府。
到了府里,雲溪發現他只請了自己,花園的席子上擺了一張桌子,她慢慢行禮,坐下。
「小人和殿下同用一桌嗎?那真是失禮了。」雲溪道。
姬友倒了一杯茶給雲溪,笑道:「今日只論朋友,只請你一個人。你也別自稱小人,在梅園的時候不是挺好,到我這裡來倒拘謹了。」
「好,那,婚事是定下來了嗎?」
「還沒最後確定,父王讓我回去商議一下。」姬友正了正神情,繼續說道:「聽說你們曾經的大王在吳國做得很好,父王經常誇讚他。說不定會放他回來,我也就不會再來監國了。」
「嗯。」雲溪只吐出一個字。
「但你隨時可以去姑蘇找我啊,姑蘇城很繁華,也有很多好吃的。」姬友看雲溪臉色不對,說著溫和的話。
「太子以前不是說不讓我去嗎?」雲溪認真問道。
「噢,」姬友想起什麼,停了一下,又接著說:「那時是說我不會帶你走,如果你去找我,我作為東道主,總要招待招待吧。」
「那等文大夫去送貢品的時候,我也跟去!」雲溪一聽來了點精神。
「文相要親自去送貢品嗎?」
「以後了,送重要東西的時候。」雲溪說到這裡,臉色又暗了下來,等勾踐回國,文種就不會去送什麼好東西了,都是一些禍國殃民的術數。她不想和這些扯上關係,因為知道結果,所以內心的負罪感很重。
「可以啊,我隨時歡迎你。」姬友不敢奢望什麼,他不能帶她走,所以也不能強迫她去看望她。
「咦?殿下,您那貌美姬妾呢?」雲溪轉移話題,盡量表現得輕鬆一些。
姬友微微一笑道:「怎麼,想找位美人來伺候一下雲先生?」
雲溪哈哈笑道:「您這是打趣我,我可沒興趣的。我只是想問,您會帶她一起回去嗎?哈哈。」
姬友低頭拿起一杯茶,說道:「我早都忘了她是誰。」
「可憐啊,可憐……」
「上菜吃飯吧……」
吃完飯,又彈了一會兒琴,雲溪準備回去了,姬友執意送她出門。
「殿下,您走那天,我就不去送了,萬一自己控制不住哭天搶地的,在眾臣面前失儀就不好了。」雲溪說完,深鞠一躬,向太子行禮。
等她站起來,姬友溫柔地抱住了她,這一次,她也抱一抱殿下吧。
姬友的眼淚一顆顆從臉上滑落,如果他想帶走雲溪絕不是什麼難事。可是他不能,不能毀了她,也毀了自己。這是他早已做好的決定,也是最正確的決定。
只是如今,真的要分別了,想到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內心才感受到什麼叫萬分不舍。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雲溪鬆開了懷抱。但當她望向姬友的臉時,心底突然揪了一下。
那雙她經常誇讚好看的眼睛,現在淚水漣漣,沒有了往日的神采,只剩離別的哀愁。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慰他的話,只怕再說下去自己也會抑制不住。太子的心思太細膩了,比自己一個女人哭得還快。
「我一定會去姑蘇看你!」雲溪突然堅定地說出這句話。
止淚的效果卻是相當好,姬友當下雙手抹了一把臉說道:「真的嗎?」
「真的!」雲溪再次堅定點頭,說道:「我很想去姑蘇城看看。以前工作的時候,最喜歡去逛的城市就是蘇州,所以我不能錯失如今這個時代給我的機會。」
儘管雲溪說了一些姬友聽不懂的話,但他卻感受到了她堅定的語氣,她會來的,她這樣說,就一定會來。
熟悉的笑容爬上姬友的臉龐,他比往日更溫柔、溫暖的笑著,雲溪也笑著,兩個人在彼此對望的眼睛里做下了約定。
姬友走那天,文種來找雲溪,想帶她一起去送太子殿下。雲溪淡淡笑說:「我不去了。」文種轉身走了,步履比往日輕鬆很多。
吳國這邊,吳王夫差最近總有想釋放勾踐回國的想法,伯嚭自是讚歎大王英陰,只是伍子胥不僅不同意,還不停勸諫吳王殺掉勾踐,以絕後患。吳王不想聽伍子胥嘮叨,就把此事按住暫且不提。
太子回國,面見完父王,又來見老師伍子胥。伍子胥說起吳王要放走勾踐的事不禁怒道:「現在不殺勾踐,以後就會成為禍害。我最擔心的就是怕給你留下後患啊!」
太子垂手而立,說道:「學生自知老師思慮深遠,但父王性格剛直,您直接勸諫他恐怕效果不佳。」
「哼、說的是,但我可沒有太宰那手段!」伍子胥不屑道。
「對於老師這樣的忠義之臣,怎麼能說是手段。」
「好好,你這性子就是太仁義,老夫我也剛直的脾氣,沒辦法。」伍子胥終止了話題。
幾個月以後,范蠡和越王迎來又一次機會。
吳王患病,三個月都沒好。范蠡自己卜了一卦,算到吳王不會死,而且病情會日日好轉。這時,他心中有了謀划。
他讓勾踐去問候吳王的病,嘗一嘗他的糞便,然後恭賀他病情一定會好轉。
勾踐聽了,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怒道:「我給他做奴隸還不夠嗎?現在連人都不能做了嗎?」
范蠡跪在地上面不改色,勾踐的反應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勸說道:「大王,如果不這樣做,吳王何時才能放您回國。難道您想終身不得赦免,還時刻活在被殺的危險中嗎?機會難得啊!」
勾踐頹然地坐在草席上,是的,他又一次要做出選擇。僅憑做馬夫是感動不了夫差的,不然這麼久了,早該放了自己。只能更去作踐自己,讓吳王相信,去換取生存的機會。。
走到今天,還有退路嗎?走到今天,也只有活著回去才能復國,才能報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