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要開礦，先修房

酒桌上可以談成很多事情。

和供應商談供貨速度，和包工頭談工作效率，和甲方談資金交(拖)付(延)。

李迦束其實很討厭酒桌上的事情。

自己上輩子，被午夜冷風一吹，猝死，和經常在酒桌上拼酒、擋酒的惡習，必然是有關聯的。

所以，對於如何在酒桌上與海盜大副，吹逼、威嚇、深入交換意見、初步談成合作意向(口頭)的過程，李迦束並不想和初陽講太多。

兜兜轉轉，造房子才是最終目的。

計劃干哪些實事？為什麼要干？怎麼干？才是最值得與初陽講的。

遙遠的「艾澤拉斯」晶壁系有句諺語說得好：

要開礦，先修房。

......

「呃，AC李大人，45枚金幣的話，咬咬牙，我這裡確實掏的出。」

初陽答覆道。（少年剛剛起床，吃完早午飯。）

而他身旁拿著羊皮紙書的管家，一臉『卧槽我的老爺求求你別亂花錢』的抑鬱表情，翻了翻手上的賬本，隨後點點頭。

小領主摸了摸自己沒有胡茬的下巴，眉頭微皺，向正在研究島嶼地圖的李迦束問道：「可是，AC李大人，真的有必要嗎？」

「可以讓我的農奴去干，我也可以發布徵召，讓固斯城的自由民，輪流來服徭役。」

李迦束的目光從島嶼地圖上移開，看向初陽。

「有必要。」

「好的大人，我這就和管家去取資金。」

「不質疑一下嗎？」

「回大人，不敢。您那魔鬼的智慧，初陽不敢質疑。」

「哼，小嘴還挺甜。」

李迦束點點頭，隨即說道：「先別走，我要好好和你講講，接下來的一個階段，我們要計劃做些什麼，以及【為什麼】要那麼做。」

拉開椅子，在金絲楠木圓桌旁坐下，自己對初陽吩咐道：「坐。還有管家，你也坐下。」

管家為領主老爺拉開椅子，鋪上天鵝絨坐墊，待老爺先坐下后，自己最後落座。

李迦束喝了一口傭人準備的蜂蜜水，潤了潤嗓子，然後開口。

「造房子是一門深奧的學問，而我，阿克塞拉瑞特·李，對如何高效率地造房子，有豐富的經驗。」

「所以阿斯摩蒂爾斯大公，才會派我來執行你的契約。」

初陽點點頭，一言不發。

李迦束伸出三根手指，「3年。如果萬事順利的話，甚至可能不用3年。」

「你的城堡，就能被重建完畢。」

中世紀時，英格蘭的一座大教堂，大約需要50年的時間建成。

君士坦丁堡，用了7年建成。

而李迦束告訴初陽，最多3年，費疊列什家族的城堡，就能被他重建完成。

管家從椅子上摔下，隨後爬起身，坐回椅子上。

開什麼玩笑？費疊列什家族的老祖，花了13年時間，才把城堡建好！

而眼前的魔鬼使者，竟然信誓旦旦地說，最多只要3年？

難道祂能從煉獄中拉出24小時不停工的魔鬼施工隊嗎！

「3年......真的可能嗎？」初陽也被震驚到了，喃喃自語地說道：「父親在生前，常常抱怨。」

「他說，」

「我們的家族，沒落了......」

「城堡的坍塌，就是一個惡兆。」

李迦束用小拇指扣了扣耳朵，「行了行了，都別震驚了。3年時間，只會少不會多，保證把城堡重建翻新一遍。」

「包括那層年久失修的地牢，tmd，這裡我要批評下你們老祖當年找的石匠，連防水層都偷工減料不做，結果時間一久全是滲水點，太蠢了。」

初陽：「感謝大人，但那層地牢，我們家族其實很久沒用到過了，翻新的優先順序可以排在最末。」

李迦束點點頭，又喝了口蜂蜜水。

山泉配上原生態蜂皇漿，味道真不錯。

雖然島上的許多地點，並未被開發過，但自然是有獵戶，能夠爬山涉水，深入森林，為領主老爺，帶回山泉和蜂蜜。

「嗯，然後，關於目前階段的計劃。」李迦束敲了敲桌面，示意初陽認真聽接下來的內容。

「要重建你的城堡，首先得把已坍塌和危樓的結構部分拆除，並且，要盡量避免對剩餘完好部分的影響。」

「所以，我不打算用火藥桶搞爆破，而是得用人力來拆除。」

「拆除的同時，還得把可回收材料與建築垃圾，分類轉運至城堡附近的其它區域。」

「地面上弄乾凈之後，我才會去開始著手，地基和結構重建的準備工作。」

「拆除階段僅僅只是，準備工作的『準備工作』罷了。」

「嗯，初陽你領地上的農奴與自由民，確實可以徵召來幹活。但我經過綜合考量，結合後續階段的預期，研判認為，我們得整點奴隸。」

初陽非常適時地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管家則是及時捧眼，發問道，「大人，為什麼呢？」

李迦束：「人工拆除你們城堡這樣的，石材為主的大型建築，有很大的安全風險隱患。」

「相對於農奴和領地自由民的傷害損失，讓外來的奴隸承擔安全風險，對初陽是較有利的一種選擇。」

「畢竟，你們不會覺得，固斯城的民眾們，真不敢在背地裡講領主老爺的壞話吧？」

初陽點點頭，「是的，領民們臣服於我，害怕我。但我也清楚，人的嘴是無法被徹底堵死的。」

「領民們如果對我心懷不滿，自然會在背地裡罵我的。」

管家則是及時諂媚：「大膽的領民！費疊列什家族保護了他們百年安定，怎麼可以不懂得感恩！」

初陽擺擺手，「行了行了，阿托爾，魔鬼大人和我都是明白人，你別演了，先聽大人繼續說。」

李迦束看了一眼管家，隨後繼續講解。

「做事要考慮長遠，後續階段的工作，按照我的計劃，為了發揮最高效率，必然是要讓領民們也參與進來的。人心不能散。」

「當然了，在目前的拆除階段，其實也是有活需要交給農奴和自由民去乾的，只是相對而言，偏向輔助性質。」

「嗯，等奴隸到位后......」李迦束起身，用手指在島嶼地圖上，城堡旁邊，農奴們耕作打理的莊園一側，點了點，畫了幾個圈。

「......並不是直接就開始拆除工作。」

「而是，讓奴隸們，在我的指導下，修建幾棟，嗯，我算算看，83加160，再留出一些余量......」

「修建80間，由我設計的群居屋子。」

初陽聽到這裡，愣了愣，隨後出聲道：「AC李大人，讓奴隸們跟農奴們，在莊園現有的村子中擠一擠，或者在城堡的馬廄里睡，不就行了？為什麼要額外費勁，新建房子？」

李迦束髮出一聲，魔鬼的乾笑聲。

「呵呵呵，為了方便我進行集約化管理。」

「莊園現有的農奴村子，房子太破。奴隸和農奴全部擠在小破房裡休息，或睡馬廄，長期如此，工作效率必然低下。」

初陽微微點頭，「確實，我手底下的士兵跟我報告說，農奴們晚上睡不好，經常被老鼠或蟑螂什麼的吵醒。」

「但是，唔，AC李大人，我們花錢花時間花精力，給奴隸和農奴換新房子住，是不是有點，不太划算？」

李迦束又敲了敲桌子。

「很划算的。初陽，我告訴你為什麼，以及怎麼做。」

「首先，我設計的80間群居屋子，會很有特色。它們適合，用於集約化管理奴隸們和農奴們。」

「其次，我可沒說，讓他們直接全部住進去。初陽啊，勞動力是需要被激勵的。」

「我會告訴奴隸們，這些新房子，是給領主老爺的農奴們準備的。」

「而奴隸們，則得睡在村子里的破舊木屋中。」

「不過呢，如果一名奴隸在造房子的過程中，或者之後的舊城堡拆除工作中，表現積極，讓監工和領主老爺滿意的話......」

「他就能搬進新房子里居住。並且，如果他在連續三個月時間內，一直能在舊城堡拆除工作中，維持積極表現，讓領主老爺滿意的話......」

「領主老爺就會大發慈悲，允許他脫離奴隸身份，成為弗疊列什家族的一名農奴，可以擁有自己的財產，可以結婚，可以在『種田』和『搬磚』兩份工作中，自行二選一。」

「這是給他們的上升通道。啊，當然了，初陽你至少得走個流程，把親筆簽名並蓋有家族印章的公告布，貼在莊園的大門上。」

初陽思索了片刻，隨後點點頭，說道：「我理解了，讓奴隸對新生活有期盼，這樣他們就會積極工作。」

「讓奴隸變成農奴，在西牙里王國的法理上，是可行的。這一點沒問題。」

李迦束又講道：「不止這一個好處哦。」

魔性的聲音，繼續講解。

「只要初陽你派幾名心腹，由我指導，在固斯城裡散播信息......」

「你猜猜，領民們會怎麼看待你？」

初陽：「怎麼看待？」

李迦束：「哎呦！領主老爺可真是善心腸，願意浪費錢，給自家的農奴和奴隸，分配房子住呢！」

初陽：「可，可事實上，不應該是......」

魔鬼的爪子，摸了摸初陽的腦袋。

「一件事實，可以有很多解讀方式。而我們魔鬼，很擅長帶節奏。」

「只要讓你的手下，聽從我的指揮，到時候，固斯城的領民們，保證都會覺得，初陽你是在做善事。」

魔鬼把爪子，從少年的腦袋上移開。

初陽又思索了片刻，最後點了點頭。

李迦束拍拍手，「嗯，眼光放長遠些，其實我們這麼做，還有另外一個益處。」

「阿托爾，我問你。」李迦束轉頭，對管家說道，「你們的42戶農奴家庭，大都有幾個孩子？」

管家一愣，想了想，答覆到：「回大人，除了幾個單身漢，大部分農奴，一家裡有2到3個孩子。有些孩子已經能在田地間勞動了，還有一些年齡太小，暫時不能勞動。」

李迦束的目光看向窗外，天空中的烏雲，已經散去了一些。

現在的時間是正午，溫暖的陽光，終於開始映射在海港小鎮和城堡的角角落落。

「眼光放長遠一些，初陽。」

「我要造的新房子，比你們莊園村子里的小木屋，面積會大上不少。」

「空間大了，居住環境改善了，農奴們自然會感覺，家裡可以養的了更多孩子。」

「別說兩個三個了，就算四個五個，新出生的孩子，都能有地方睡覺。」

「因為我給他們造的新房子，面積會足夠大，房型空間會足夠合理。」

「於是農奴們就會願意生更多孩子了，在領主老爺分配給他們的房子里。」

「......」

李迦束看著窗外，天空中的烏雲，以及若有若無的陽光，沉默了許久。

管家則是在一旁，狠狠地咽了咽口水。

一箭三鳥，提升奴隸們的工作熱情，提升領地居民對領主老爺的好感，提升農奴家庭的人口數量。

好傢夥，不虧是煉獄的魔鬼，太邪惡了。

最後，是初陽打破了沉默。他說道：「我理解了。」

「AC李大人，我現在完全認同，您關於分配房子的計劃。」

「您真是一位，充滿智慧的魔鬼。」

在初陽說完這幾句話后，過了半晌，李迦束才把腦袋轉回來，盯著初陽。

初陽覺得，魔鬼使者的眼神，有些奇怪，有些曖昧。

「初陽，我的想法，我的計劃，你懂了」

「AC李大人，我懂了。」

「真懂了？」

「我真懂了。」

「你覺得自己真懂了？」

「我覺得自己是真懂了。」

「你真的覺得自己是真懂了？」

初陽愣了愣，思索片刻，最後答覆道：「我應該是懂了......吧？」

得到少年的答覆后，李迦束點點頭，從座椅上起身，走到窗邊。

探出頭，望向窗外。

港口很熱鬧，小鎮村落有人煙，城堡莊園很忙碌。

抬手，摸了摸自己可怖的魔鬼面容。

李迦束想笑，笑不出來。

想哭，哭不出來。

自己不是氣運加身的位面之子，既沒有不講理的牛逼金手指，也沒有彈指間就能磨滅大道的偉力。

打灰人，必須要實事求是，尊重客觀規律，一步一個腳印。

才能把好看的新房子，建設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