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巧立名目,三七分賬?不需要!(下)
中午時分,固斯城的集市廣場。
也可以看作菜市口。
城堡的管家與小城的治安官,以及三兩名手下,面容肅穆,胳膊下夾著數張羊皮卷,從街角慢步走出。
幾名手捧洗凈的衣物,剛離開水井處的婦女,遠遠瞧見大人物們走至廣場中央,便小聲議論了起來。
「哎,你聽說了嗎?」
「聽說什麼?」
「咱們的領主老爺,好像打算要重建城堡了。」
「呵喲,我也聽說了,前幾天有不少人看到一名海盜老爺,把七八十名奴隸賣給了領主老爺。哦,我家男人是打鐵的,你們也知道的,他前幾天和其他鐵匠們,從城堡那裡接了一批訂單呢!」
「唔,這樣啊......那也沒什麼吧?」
「這就是你不懂了呀!」
「我怎麼不懂了!」
「跟你講啊,我丈夫也是去過王國本土,跟其它貴族領的商販做過貿易的,見識的多。他對我說啊......」
這名婦女頓了頓,等其她人都瞧著自己,才繼續講述。
「他說,貴族老爺們想大興土木,除了會拉一批人去服徭役,還會收許多新稅!」
「啊?」
「不然呢?大興土木,老爺不收稅,錢和糧從哪裡來?」
「哎呦,真是的,苦的都是我們。」
手捧剛洗凈衣物的婦女們,小聲議論著,眼神不時地往廣場中央看去。
路過的其他一些自由民,也放慢腳步,視線悄悄瞥向治安官和城堡管家等人。
心想,
大的要來了,唉,真**晦氣。
叮~咚~叮~咚~
治安官,搖響了豎立於廣場中央的撞鈴。
撞鈴這玩意兒,一般人可不能去搖,這得是大人們才能搖響的。
自由民聚集了過來。
染坊店老闆感覺有些奇怪。
領主大人買奴隸,準備大興土木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對於增收新稅的事情,他自然也有預料的。
但是,城堡這兩天,並沒有邀請自己與其他話事人,去和領主大人商議呀?
是新任的年輕領主不懂規矩么?
但看眼前的狀況,似乎也不太對勁啊?
治安官來了,管家阿托爾來了,怎麼稅收官沒來?
開始收稅工作,稅收官怎麼能不在場呢?
「肅靜~!肅靜~!」治安官的聲音如洪鐘,威嚴地讓熙攘人群安靜下來。
「我們尊敬的費疊列什大人,有重要事情向領民們宣布。」治安官又說道,抬手示意了一下管家。
阿托爾站到人群前,抖了抖手,羊皮卷垂直拉開,朗聲讀出。
「固斯城的子民們!」
「我,初陽·費疊列什,深感領地雖大,但島上仍有諸多的資源尚未開發利用,且近年外界的航海貿易茁壯成長,驚覺我們固斯城,其實未來可期!」
「恰逢家族城堡老舊,亟待翻新。」
「由我和客卿綜合研判之後,一致認為,以土木建設為起步,項目帶來需求,需求帶來項目,制定了一系列的配套島嶼開發計劃!」
「以便在未來2年內,逐步實現『內外發展戰略』!」
管家大聲朗讀道。
外側人群中,靠後排的幾個自由民,小心翼翼地交頭接耳聊著。
「不就是要增收新稅嘛,整那麼多彎彎繞繞幹嘛。」
「就是就是,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要錢就直說嘛。」
人群前,管家繼續朗讀捲軸。
「首先,為了滿足日後的監工、協調、管理需要,我向領民們宣布——」
「——在1個月後,以及更之後每4個月,城堡將從固斯城的自由民之中,招收符合條件的人才,監工、協調、管理我和客卿交代的各項任務。」
「這不是服徭役,而是我要招收長期穩定的助理僕從。」
「每周領俸祿70銅,每日提供午餐!」
「符合條件入選者,即為城堡的助理僕從!」
圍觀人群:「......」
???
等下,什麼玩意兒
前排有人出聲道:「大人,能麻煩您再講一遍嗎?我剛才沒太聽清楚。」
管家阿托爾重複了一遍先前的段落。
人群『嘩』地一聲,如油遇水,噼瀝啪啦了。
城堡要招收新僕從?定期招收?
管一頓午飯!
每周俸祿70銅板!
要知道,固斯城的普通自由民,一般每周的收入也就40銅板上下。自耕農的收入更少一點,但家裡能屯糧食。
而且,當城堡的僕從,可是一件富有臉面的工作。
那幾個平日里在城堡馬廄,給老爺照顧馬駒的馬倌,來酒館喝酒時,那叫一個鼻孔朝天吶。
城堡里的僕從,四捨五入,就是領主老爺的人!
就算在城裡犯了什麼事情,治安官也管不著,得交由領主老爺來審判!
誰不羨慕呀?
「肅靜!都給我噤聲!」治安官大聲吼道。
人群終於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在望著管家,聽聽後續的具體情況。
阿托爾掃視了一遍人群,然後才繼續講讀捲軸。
「為完成我和客卿交代的工作,助理僕從需要掌握一定水準的閱讀、寫字、數術、畫圖,此四項能力。」
「在下個月的月末,以及更之後的每4個月,城堡將定期舉行測試,報名費用1銅幣。測試后根據成績,拔尖的一批人,面見我和客卿。」
「讓我們滿意的人,便能晉陞為城堡的助理僕從。」
「下個月月末的測試,我只需要5個人!」
『嘩』!人群又吵鬧起來了。
這固斯城裡,會讀寫文書的人,不是沒有。像那些生意比較大的店老闆,是能識幾本書,寫幾個字的。一些家境較好的,跟著行商去王國本土做過買賣的人,也識幾個字詞。
但總體而言,固斯城裡的絕大部分人,都是文盲。
靠北啊!這一條就如同攔路虎一樣,刷下大部分人了!
還有畫圖,也就城裡的鐵匠、木匠、裁縫等人,平時會畫畫圖,我們這些普通人,哪裡懂什麼畫圖呀!
至於數術?
加加減減不是很簡單嘛,數術有什麼難的?(*此處應有罐頭笑聲)
「肅靜!都給我肅靜!後面還有許多內容!」治安官有些惱火地用鐵棍敲了敲磚石地面,發出砰砰響聲。
半分鐘后,人群自發地安靜了下來。
大家都不傻,餅畫得再好看,實施的政策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你們羨慕這份工作,但覺得我定的門檻太高。」管家繼續當他的傳話筒。
「我當然也知道,你們之中的絕大部分人,不懂文書、不會畫圖、不善數術。」
「所以,我決定!」
管家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中氣十足地大聲讀道:
「定於一周后,在城裡空置的【贖罪聖主】禮拜堂內,每日太陽落山之後,由我城堡的幾名僕從,以及我的客卿,為你們開設文書、數術、畫圖的培訓班!」
是的,魔鬼要利用【贖罪聖主】的空置禮拜堂,給固斯城的領民開設夜讀班。
哈哈哈哈哈哈。
「培訓班會教學,關於助理僕從測試所需的知識,也就是閱讀、寫字、數術、畫圖,此四項內容。」
「當然了,在這個時代,知識是需要收費的。」
管家頓了頓,
「第一批培訓班的名額,僅有600個。收費為5銀幣一個人,先繳費先得位置!」
「另外,沒及時搶到位置的,或者不想參加第一批培訓班,而是計劃參加第二批培訓班的,可以繳納10銅板的預付金。繳納預付金的人,在第二批培訓班開放名額后,報名時有優先權!」
600個名額限制,是魔鬼在親自考察后,設計的限制。
空置的【贖罪聖主】禮拜堂,算是一個挺大的建築物,裡面有佈道台,檯子底下是一排排的長椅。當然了,都很破舊,以後得換新椅子。
正常容量,坐滿300人差不多。如果連三條走道也利用上,讓前排人坐地上,後排人站著,那整間禮拜堂可以塞下大約700人。
讓600名學員擠一擠,比較合適。
另外一個角度來講,也是因為人手不足。
城堡這邊,有能力教學的,只有管家阿托爾、他手底下的幾個僕從、李迦束、還有初陽。
管家平時很忙的,不可能每晚去教書3小時。
什麼?讓領主老爺來教書?這是什麼瘋話?
於是,只剩下李迦束和管家手底下的幾個好手,能給固斯城的領民上夜讀班了。
等以後,李迦束把掃盲教育的框架班底完善了,夜讀班就可以同時多開幾個了。
這件事,急不得,快不得,許多客觀條件尚未完善。並且領民們現在對這張大餅,必然是有疑慮的。
得實打實有第一批人把餅吃到嘴裡,他們才能放下疑慮。
未等人群炸鍋,治安官這回搶先用鐵棍敲了敲磚石地面,大聲道:「都安靜!等宣告完全結束后,你們再討論!」
人群這次乖乖地保持了安靜。
管家向治安官點點頭,隨後繼續朗讀捲軸。
「以上為旨意其一。」
「接下來,是我的第二道旨意。」
「為在未來2年內,逐步實現『內外發展戰略』,今天起,城堡向固斯城的領民,出售『發展債券』!」
「最低額度10銅幣,最高額度1金幣,每個自由民,在一季度內限購一次。」
「『發展債券』一式三份,購買者自己保有2張,城堡保有1張。」
「從購買之日起計算,滿6個月後,憑券從城堡取回1.2倍金額!」
「也可以持有更久,滿12個月後再取回,可返還1.4倍金額!」
「舉個例子,你們在某日購買了10銀幣的『發展債券』,那麼6個月後,可以憑券從城堡領回12枚銀幣。如果是持有滿12個月後再領回,便是14枚銀幣!」
「嗯,以上兩件事,在繳費的時候,可以用糧食來替代。」
管家頓了頓,深深吸氣,開始朗讀捲軸上的最後一段話。
「我的父親,霧月·費疊列什,他在位領主的時候,從未為難過大家,我想固斯城的子民們,都是看在眼裡,記在心裡的。」
「我,初陽·費疊列什,如今繼位本島領主,有志於把固斯城發展起來,讓我們擁有更多的酒館,更多的船隻,更多的澡堂,更多的人口,更多的農場,更多的大房子!」
「很多事情,會開始慢慢發生變化。」
「我的客卿說,一個領地強大與否,不僅要看城堡里養了多少士兵。」
「更得看,領地的人們,是否富足快樂!」
「麵包會有的,大船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謝謝大家!」
鬆了口氣,管家收起捲軸,然後吩咐手下人,把幾張內容相同的抄寫捲軸,在城內的幾個顯眼地方,用釘子裱掛起來,以供領民觀看。(儘管目前,他們大部分人都看不懂文書)
人群很安靜。
治安官和管家以及僕從們,離開了集市廣場。
人群熙熙攘攘地交談了起來。
隨後,人群向四面八方散去,將領主的旨意,傳遞到了固斯城的每一個角落。
六天後,管家阿托爾向初陽老爺彙報數據時,年輕領主的下巴差點掉到地上。
第一批『助理僕從』培訓班,有500多人繳費報名。
同時,有將近1000人,預付了10銅板,可能參加第二批次的培訓班。
然後,再加上領民購買的『發展債券』。
最終清點完畢,竟然等值足足452枚金幣!以及數量可觀的糧食!
要知道,固斯城的常駐自由民和農奴,總計八千多人。
加上那些流動性較大的,在西牙里王國和其它王國之間來回倒騰的中小海商,滿打滿算,這座海港城市目前的人口,撐死大約1萬人。
按照9000人口計算好了,收上來的糧食不去計算,只計算錢。
452金幣,即452,00銀幣,除以9000。
平均下來,每個人口提供了約5.022枚銀幣。
領主老爺當時就心想,
「卧槽!看不出來啊!我的領地民眾有藏了這麼多錢?!」
而一旁站著的管家,則是臉上樂開花。
我親愛的老爺,這要比收稅要好使多了!
領民們,在主動給咱們送錢送糧吶!
李迦束站在窗檯邊,看著窗外正午的太陽,微微一笑。
比起對抗,
合作,永遠有著更長久的收益。
初陽身為領主,手上能動用的牌,其實不少。
願意向領民們松一松『晉陞之路』的口子(或者說,上升通道),展示一下誠意。
再結合魔鬼帶來的,超前半個時代的金融債券。
重建城堡,開發全島嶼的啟動資金,便有了。
那天晚上,李迦束語重心長,告訴初陽:
人都是有主觀能動性的。
當一個人渴望花錢的時候,無人能阻擋他去投資消費。
那麼,怎麼調動領民們的主觀能動性?
讓他們看見希望。
有些思想,在告訴人們,今朝有酒今朝醉,我們沒有未來,歷史已經終結。
有些思想,在告訴人們,艱難困苦道阻且長,但我們有未來,希望就在明日。
合理分配利益,堂堂正正。
李迦束指導初陽,讓這件事一箭三雕。
其一,開設夜讀班,逐步掃盲,提升領地民眾的文化素養。
其二,為未來的各種工程項目,預先培養監工、協調、管理職能的人才儲備。
其三,平價學費以及『發展債券』,收集啟動資金。
轉危為機。
當然了,這些事情之所以能辦成,也離不開,初陽願意向領民們讓渡一些利益。
如果領主一毛不拔,把所有的利益,統統攥在手中,不肯給領民們哪怕一個銅板?
呵呵。
一切都是利益交換。
只不過,在不同人的眼中,利益交換的方式千差萬別。
李迦束是個魔鬼。
魔鬼最講究秩序。
李迦束的秩序,
是****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