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05 不敢

青雲軍校，學生宿舍。

於慈回到自己的房間，一屁股坐倒在沙發上，有些疲倦的嘆息。先前在教室中把事情擺平之後，於慈本來想直接去啖虜樓，但玄真薔眉頭一皺，說道：「你就這樣去？既然是宴會，那當然需要裝扮一番，回去換身衣服，在學生宿舍門口集合。」

「啊？」

於慈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說道：「沒太大的必要吧，大家都等著呢。」

玄真薔掃了他一眼：「這是禮儀。」

「……」

好吧。

正養神間，通幽神券突然自動展開，在於慈面前懸浮：「很不錯的應變能力。以家國情懷力壓玄真薔的蠻橫訴求，將自己從一個脫人內褲的猥瑣小人轉變為憂國憂民的俠之大者，實在是精妙的一步！」

於慈冷笑一次，說道：「應變能力？這是推理后的決策。」

「推理？」

這通幽神券，看上去智能有限。

於慈開口說道：「神券，我們腳下的學府是一所軍校。在這裏學習的都是准軍人，要是沒有變故，將來是要到戰場上去殺寇的。」

神券思索片刻：「僅是這一點，恐怕無法驗證您的推論。青雲軍校是西山城最好的學府，玄真薔可能只是來鍍個金，她或許沒有上陣殺敵的意願。」

「那麼，她為什麼會出現在『無名英雄像』下？」於慈都不屑解釋，「難道是她尾隨我，一路跟到了那尊雕塑之下？」

「啊……」

話到此處，通幽神券逐漸理解一切。

無名英雄像的象徵意義過於淺白、過於直接，玄真薔出現在那裏不會是沒理由的。不論是有意還是無意，她心中一定對那些戰死在抗虜戰場上的戰士懷持敬意，所以才走到了雕塑之下。

於慈意識到了這一點。

所以他才大放厥詞，表明自己的抗虜決心，以期博取玄真薔的好感。

毫無疑問，他賭對了。

玄真薔在無名英雄像下遇見於慈，是一個意外。

但她前往無名英雄像，不是意外。

玄真薔出身高貴，她是地平洲三大豪族之一「玄鳥凰族」的次女，而玄鳥凰族是抗擊「綠皮」的中流砥柱，家族中無數人為此獻出自己的生命。從小受到精英教育，又有正直長輩的不斷熏陶，玄真薔自小視綠皮為仇讎，更對為國捐軀的烈士們懷持着崇高的敬意。

她來到青雲軍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無名英雄像為烈士默哀。

在那裏，她恰好遇到了於慈——

毫無疑問，玄真薔一開始是對於慈懷持好感的。因為只有他們，只有這兩個人，在入校的第一時間來到無名英雄像下瞻仰烈士。

於慈休息片刻，簡單擦洗之後換了身衣服，來到宿舍門口等待。

半個小時。

一個小時。

「這女人……幹什麼去了？」

於慈看着宿舍內的鐘樓，意識到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又一刻鐘！

換個衣服，需要這麼久嗎？

「不會吧……難道玄真薔已經走了？她故意說要換衣服，其實根本沒換，而是直接赴宴。她只是想讓我缺席，以此作為對我的報復？」

於慈再一次看向鐘樓，耐心耗盡。

他轉身，正要離開，身後卻響起玄真薔的聲音：「還沒有等到淑女，就打算走了？於慈，你的修養亟需提高。」

於慈轉身，微微一怔。

珠光寶氣、雍容奢靡，玄真薔換了一件紅黑色的盛裝，臉上也化著精緻的妝容。她本就是貌美之人，這一番打扮之後更是光彩逼人，尤其是她艷麗的紅唇分外誘人，有如沾染晨露的草莓一般妖嬈。

僅僅只是看着，於慈的鼻腔就莫名湧現出清甜的氣息。

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又看一眼。

玄真薔注意到了他的視線，她勾著紅唇，大大方方的展開雙手、展露她足稱完美的身體曲線：「好看就多看點。我很迷人，我知道的。」

「……」

你要這麼說，那我還不看了。

於慈指著啖虜樓的方向，說道：「大小姐，你知道你用了多少時間嗎？七十五分鐘！我們還去不去喝酒？現在去，怕是只能喝杯底子、舔盤根子。」

「……別說的這麼噁心。」

「情況就是如此，沒準兒他們都散了！」

玄真薔勾著紅唇，露出一如既往的、不討人喜歡的，顯得傲慢的微笑：「我還沒到，他們不敢動筷！」

於慈微張著嘴：「你算老幾啊？」

「不信？走着瞧。」

她邁開腳步，朝着啖虜樓的方向走去。於慈無奈，只能跟上。

走着走着，玄真薔又說道：「於慈，你沒有別的衣服嗎？你看上去——很寒酸。」

於慈不甚在意：「我窮苦人家。」

送他過來的大神給了他一千塊當啟動資金，經過調查之後，於慈發現西山城的最低工資在一千五上下。區區一千塊實在是捉襟見肘，吃飯還能對付一陣，好衣服是一個袖子都買不起。

他這一身連鞋帶帽不過三百，已經是最好的一套。

「啊抱歉，我好像失言了？但是沒關係，跟我走在一起，別人不會覺得你窮酸，只會覺得你——」玄真薔轉頭，看着於慈，「——低調。」

於慈胡亂點頭，語無波瀾：「還是沾了您的光。」

「你知道最好。」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啖虜樓很快抵達。

門口的侍者帶着他們走到包房，包房中熱鬧非凡，已經有幾人在對飲，只是——

真的沒有人動筷子。

儘管時間已經過去了七十五分鐘，但真的像玄真薔說的一樣，桌面上擺着的仍舊是冷盤，熱菜一個都沒有上。

「如何？」

玄真薔很享受這種感覺，她瞥了於慈一眼，紅唇彎出更性感的弧度。

「厲害。」於慈不得不服，「玄真薔，我錯估了你的魅力。」

「啊沒關係，你可以適當的將它——往上調。」

玄真薔不再說話，她昂着下巴，像只天鵝一樣步入廳堂。

在她出現的那個瞬間，廳堂內出現了短暫的沉默，黑山嘯端著酒杯，兩眼直愣愣的看着玄真薔，突兀又粗魯的抹了嘴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白首很快反應過來，忙上前說道：「終於來了！玄同學，這邊請。」

玄真薔從容應對：「抱歉，換衣服花了一點時間。」

「哪裏哪裏，玄同學盛裝而來，實是我等榮幸！您這番樣貌，便是再等半天也值得！快請、快請——於同學，你也落座，不必拘謹。」白首巴結一番，又沖一邊的侍者喊道，「開席，上菜！」

於慈識趣的點點頭，坐在了——

離玄真薔最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