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04 下不為例！

什麼是異相師？

這個概念過於粗淺，能進入青雲軍校的基本沒有不知道的，獨臂一開始說得也隨意。講著講著，他慢慢認真起來，儘可能詳細的闡釋概念。

失去一條手臂之後，獨臂棄戎從筆，成為教書育人的先生，迄今已經十二年整。

十二年教師生涯，早讓他能一眼看出誰是真的認真、誰在偷偷摸魚。他很快發現於慈這小子格外嚴肅，他看上去是真的不知道什麼是異相師，一點鬆懈的架勢也沒有。

這……

不怎麼合理，但萬事皆有可能。

雖說如今這世道人人都仰慕異相師、人人都想成為異相師，但因種種原因從未接觸過相關知識的，也有其人。他從最基本的開始教起，目的也是找到於慈這種漏網之魚，免得他跟不上進度，每堂課都像聽天書。

至於其他人——

獨臂看了看以黑山嘯為首的假認真集團，在心底不屑嗤道：「趨炎附勢、人言亦言，非是人傑！這一屆崢嶸班的素質，很差！」

第一堂課，就在這稍顯壓抑的氣氛中結束。

獨臂面無表情的合上教材，說道：「今日課程到此為止，接下來，你們可以自由活動。如果有同學有不甚了了之處，可以來教職員工樓找我，我住1214房——於慈！」

於慈一怔，沒明白自己為什麼被點名：「在。」

「明天早上八點，你在這間教室等我。」

言罷。

他轉頭離開，一句話也沒有多說，更沒解釋為什麼。

「哼！」

獨臂剛走，黑山嘯摔掉手中筆，轉頭看向坐在教室中間的於慈：「於同學，今日的課程有些難吧？你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說出來，我可以為你作答！」

於慈不明所以，笑道：「還好，還好。老師講得通俗易懂，我沒什麼不明白的地方。」

「你——」

黑山嘯還想說點什麼，白首卻是站起身來，笑着說道：「諸位！諸位！我們在一個課堂中上課，是一種緣分；如若不出意外，我們將來必定在同一片戰場上——殺敵報國！這等情誼，不可以常言道之！白某已在校內的『啖虜樓』備下酒宴，不知道諸位是否願意給某一個面子，熱絡熱絡彼此感情？」

「不愧是白將軍家的子嗣，就是大氣！」

誰贊了一聲。

黑山嘯忘了針對於慈，他一拍桌子，叫道：「誰的面子都能不給，你白首白老兄的面子我一定給！這宴，我赴了！」

白首話說得客氣，大家又都是同學，實在不好、也沒有理由推辭。

就算是完全不知道這小子是哪個的於慈，也覺得這頓飯必須要吃。

白首看了一圈，見玄真薔始終沒表態，忍不住說道：「玄同學，你也一起來吧！」

玄真薔又莫名看了於慈一眼，一開口就讓人下不來台：「我拒絕。」

「呃。」

白首一怔，沒能說話。

玄真薔也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她站起身來，說道：「於慈，你過來。」

啊？

你不合群，為什麼要拉着我於某人？

唰！

所有人都把視線集中在於慈臉上，等待他的反應。

於慈頭腦高速運轉，飛快的權衡利弊之後，開口說道：「玄同學，怎麼了？我覺得白同學說得很有道理，大家來自五湖四海，在這裏相遇就是緣分！更何況，我們將來還可能是生死與共的同袍！沖這緣分，難道不值得干一杯嗎？」

玄真薔，美不美？

她真的很美。

眼睛像恆星一樣奪目，嘴唇像硃砂一樣紅潤，身段更是一等一的棒，之前在雕像下還沒注意到，這會兒細細一看——

哇哦。

高聳入雲，看一眼就要缺氧。

但她美則美矣，現在不去赴宴而是跟她走了，大為不妙。別人一頓飯後有了交情，他於慈之後再想和別人打好關係就需要付出數倍的努力。

於慈更不認為跟着玄真薔走有什麼好果子吃，今天他對她做了什麼他還記得，現在最好是不要和她接觸。

就好像通幽神券那樣，先裝幾天的死再說。

這裏，無論如何也要去吃飯。

白首見機極快，他接過於慈的話茬，說道：「於同學說的是啊！玄同學，相聚就是緣分，橫豎只是一頓飯的功夫，也耽擱不了多久。你要是有話同於慈講，也可以在席間說嘛！」

「……」

玄真薔沒有說話，她一雙美目盯着於慈看，紅唇勾着意味不明的微笑。

這很可怕。

白首繼續勸道：「啖虜樓的菜品，也是西山城內出了名的。我知道你山珍海味吃慣，但這西山城的佳肴也不是尋常之物，我相信你不會失望。」

「好吧。」

玄真薔好像在聽，又好像沒在聽。

她抱着胸，擺頭看向白首：「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你話說到這個地步，我樂意賞光。你們先走，我和於慈說兩句話。」

「當然可以！各位同學，我們走吧！」

白首笑呵呵的，招呼大夥前往啖虜樓。偌大的教室人去樓空，只留下於慈和玄真薔大眼瞪小眼。

不用說，於慈慌了。

他左右一看，說道：「那個——玄同學，我們也去吧！去得晚了，怕是只能吃別人吃剩下的。」

「今天的事你想怎麼解決？」

「……啊？」

玄真薔露出冷笑，她一步一步逼近，帶着一陣香風停在於慈面前。

兩人的距離不過一尺，這是一個能數清對方眼睫毛的距離。

於慈不覺得香艷，只覺得恐懼。

他下意識後仰，說道：「太近了、太近了……玄同學，我發現你的五官特別精緻，在這個距離下，更凸顯出你的那個……美麗。」

玄真薔不想放過他：「今天的事，你想怎麼解決？」

「我們就當……無事發生？」

「哈？！」

於慈做賊心虛，開口說道：「那這樣，您給我划道線、擺個譜，您說要怎麼解決，我們就怎麼解決好吧？」

玄真薔點頭：「可以，我要你的左手，你就是用這隻左手侵犯我的。砍下來，我當無事發生。」

你在做夢！

於慈意識到今天不能輕易脫身，乾脆不再夾着尾巴當孫子。他一改退縮面色，舉著自己左手，嗤道：「給你我的左手？痴人說夢！我這隻左手，是殺敵除寇、保家衛國的左手，豈能在這裏白白送你！」

玄真薔冷笑更甚：「殺敵除寇，保家衛國？你殺敵殺到我的裙擺之下，除寇除到我的兩腿之間來了？」

「你這人說話很粗俗！」

「難道不是你做的事更粗俗？」

於慈口吻強硬，玄真薔態度堅決，他們兩人互不相讓，都是瞪着對方猛看。

片刻之後，於慈一字一頓、一板一眼的說道：「玄真薔，左手不能給你。我說我要殺敵除寇，不是戲言！我來青雲軍校，不為名利、不為錢財，我只是想把『綠皮』全部驅逐出去——一匹也不剩！」

此乃謊言。

於慈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名為「綠皮」的異族，也知道青雲軍校建立的目的就是為了驅逐綠皮。

可他一個穿越客，對這樣的仇恨能有幾分了解？

他甚至還沒把昊星上的「人類」當成「同類」，到青雲軍校的目標也很單純——學點技術、學點本領，圖個安逸罷了。

但他的目光很真、語氣很真，除了根本是假的之外，其他都真。

玄真薔看着眼前這個黑髮黑眼的男人，感受着從他靈魂深處透出來的覺悟和決心，一時間緘默無言。

於慈敏銳捕捉到她的變化，意識到自己找到了答案。

他趁熱打鐵，接着說道：「玄真薔，我們人類已經遭受了太多的苦難，我們已經犧牲了太多戰士，必須有人去做點什麼，不能再沉默了！等我做完這一切，我的左手……任憑你處置。」

「……」

玄真薔，倒退一步。

她認真的看着於慈，開口說道：「這次……就算了。於慈，下不為例。」

於慈露出微笑：「下不為例，玄真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