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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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活潑開朗的李智讓病房的氣氛活躍了。閑聊中,她把傅不易和小何二人逗笑了多次。

「那大叔我就先回去了。等你好了,我們一起唱歌。你答應過我的。」臨走前,李智提醒著。

「好。」傅不易答應下來。

「年輕真好啊。」李智走後,躺在病床上的傅不易頭枕著雙手,感慨了一下。

「羨慕年輕人,可是不自信的表現哦。」坐在病床邊椅子上的小何打趣道。

「這和自信沒關係。我的作家朋友良人不易說過,中年人羨慕年輕人,可能不單單隻是羨慕,或者壓根就不是羨慕他們的朝氣和沒有衰老的身體,更多的是羨慕他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未來有無限的可能。」傅不易看著天花板。

「人到中年,人生過半,生活,家庭,婚姻,工作,事業,種種的不如意擺在你面前。誰不渴望重新投胎再活一次?這不是在逃避現實。他們僅僅是想去調整自己當初的人生軌道,好讓自己不至於活的,或者過的像現在這樣。僅此而已。」傅不易從鼻子里呼出一口氣。

「是在說自己嗎?」小何聽懂了。

「算是吧。」

「你也想過重活一次?」小何問。

「嗯。」傅不易點頭。

「你也想去調整人生軌道?」

「不。是去修復。」

「修復什麼?」小何好奇。

「心靈,亦或靈魂。我的心,被某些東西蒙蔽了。」

小何細品著。

「你呢小何,你想過重活一次嗎?應該不會吧?」

「我當然想。」小何回答的堅決。

「哦?挺意外的。那你想做什麼?」

「我前一段看個電視劇。裡面有句台詞說,人生的出場順序很重要。我很認同。」小何看著傅不易。

「一生中,有太多的人,即便相遇相識了,可能也只是匆匆過客。完成了短暫的人生交集以後,就永遠的躺在了彼此的社交工具里。所以,我想重活一次,去調整我與某些人……相遇相識的時間和地點。或許,兩個人之間會發生一些不一樣的事。而兩個人彼此的情感或認知,也會不一樣。」小何肯定的點頭。

「那……如果調整后的事態並沒有按你預想的發生呢?」

「既然選擇重生,就意味著對現狀的不滿。既然不滿,何不做一次充滿希望的嘗試?」

「那不就是在賭嗎?小何,這不是你的個性啊?」

「我想,為了自己看重的事情,人人都會去賭一次的。不計後果的那種。呵呵。」小何微笑的看著傅不易。

傅不易點頭認同。

「傅總,今天和你聊天,很開心。不如,我們合個影吧?」小何建議。

「唉呀。我的朋友良人不易還說過,在過去,合影,要麼是親密的見證,要麼是離別的留念。而現在,大概僅僅是為了發個朋友圈。像我這年紀的,這年頭很少合影了。」

「太精闢了。那……我對我們合影的定義是,人之所以合影留念,為的是留住美好。如果你此時覺得美好,那就留住它。那……傅總,我們合影。」

晚飯後時間。一個休閑公園裡。

傅不易散步其中。

「嘿,意不意外,她背影,那麼輕快,嘿,要明白,人會來,就會離開……」一個戶外女主播在唱歌。

「《路過人間》。」傅不易急忙走了過去。他不想錯過。當初他第一次聽到這首歌的時候,他就喜歡上了。他覺得,這是他人生的寫照。

面對像傅不易這樣不懂音樂的普通人,能飆高音,或是擁有煙嗓的歌手似乎更占俏。因為你會一下子就被他們的嗓音所吸引。而這個女主播的嗓音並不具備上述兩個條件,但她的歌聲符合傅不易對這首歌的訴求。唱的有情感。

「快快抹乾眼淚,看曇花多美,路過人間,無非一瞬間,每段並肩,都不過是擦肩,曾經辜負哪位,這才被虧欠,路過人間,一直這輪迴,幸運一點,也許最後和誰,都不相欠……」

帶入感極強。副歌一出,傅不易瞬間被帶入到過往的某些片段。他激動了。他身體里有一股情緒在涌動。這股涌動似乎在壓制著回憶,不許它冒頭。壓制著,涌動著。

傅不易無法抗拒內心涌動的滿溢。他突然想去表達。

女主播唱罷。傅不易走上前去。「你好。」

「你好。」女主播回應。

「我……我能唱一首嗎?」傅不易問。

「大叔,你來砸場子的嗎?我一晚上掙不了多少錢啊。」女主播開玩笑道。

「不是。我……我唱的不好。就是……我想唱一首。」

「嘿嘿。好的。你來。唱什麼?我幫你選。」

「《愛的可能》。」

「你出現我身邊像個奇迹發生,沒想到會是你,讓我如此失魂,我心中的感覺,是這樣陌生,快樂的牽挂,在相聚的每一分……」

傅不易覺得他每次都是付出了情感在唱這首歌的。並且他認為他中低沙啞的嗓音對這首歌的詮釋精準到位。他沉浸其中。在一段小提琴間奏響起時,他彎曲著抬起左手,脖子歪向左側,右手作拉小提琴狀。

身上結好的痂,儘管很癢很疼,你還是會不自覺的摸它撓它揭它。享受由不適帶來的痛苦,這是強迫症的驅使。

而面對痛苦,傅不易不是總保持著掙扎的姿勢。他覺得那樣,痛苦會看低他。又或者他僅僅是改變了一個方式。內心在掙扎,而外在,就像現在這樣,享受。他在享受著無能為力后的無法自拔。

「真好聽。」不遠處一個女人被傅不易的歌聲所吸引。她向這邊走來。

「嗨!Lisa。」女人被叫住了。回頭看去。

「呀!是你。哎呀,快抱抱。」兩個女人抱在一起,敘舊起來。

「因為你有你的人生,我有我的旅程,在前方還有等著你的人。你會哭會笑會愛會傷神,你會不會敲我的門。雖然你對我的認真,我也感動萬分,你終究不是屬於我的人,但記得在你孤單的時候,我會伸出雙手,我會是你朋友,到永久。」

歌聲感染了所有人。「好!」圍觀群眾掌聲響起。

「嗯。好的,一定要聚聚。嗯,拜拜。」和大學同學話別後,Lisa順著歌聲向傅不易走來。

「哇,大叔,唱的太好了。」女主播讚歎。

「呵呵。」傅不易苦笑。「對了,我……表示表示吧。」傅不易拿出手機,對著女主播的二維碼掃了一下。

「哇,大叔,五百啊?謝謝大叔。」

「走了。」傅不易走出了人群。

「謝謝大叔。感謝大叔。」

「唉。大叔。」他邊走邊細品著這個詞兒。今晚,又註定無眠。

「啊?唱完了?真可惜。」當Lisa走到人群中時,吸引到她的歌聲早已不在。唱歌的換成了女主播。Lisa嘟嘟嘴,悻悻離去。

電視台門外,咔,停下了一台紅色法拉利跑車。下來一位四十齣頭的中年男人。相比同齡人,大概年輕了十歲,保養的不錯。黑框眼鏡,中等身材,微胖,相貌周正,骨子裡透著和善,沒有有錢人的那種對周遭一切滿是不屑的勁兒。中短髮,三七分,白色運動款板鞋,藍色牛仔褲,白色帽衫,深米色短款風衣。簡潔隨意,乾淨大方。手拿文件袋。他叫傅不易。天襄投資公司副總經理。此次來電視台,是找電視購物頻道主任,他的高中同學,也是青春期暗戀過的女神,潘妍。

傅不易不想去描述五年前以及更早些時的心境和狀況。反正,總之,五年前,遠在國外,無子女的叔叔病逝。遺產都留給了他。

人們企盼命運之輪的轉動,能更多的體現在賬戶的數字上。然而身份的改變,並不意味著可以同時改變其他。

來之前,已和潘妍通過電話,所以傅不易徑直走進潘妍辦公室。「潘主任好。」傅不易進門就禮貌的先打招呼。

「哎呦,傅不易,好久不見,歡迎。」潘妍起身迎了過來。中長發扎在腦後,淺藍色職業裝配白襯衫透著幹練。雖然二十多年沒見,依舊甜美的嗓音,讓傅不易頓感親切。保持得良好的身材和容貌,與傅不易心中尚存的美好記憶好像並不違和。似乎歲月並沒有改變什麼,以前的樣子就是現在的樣子,現在的樣子就是以前的樣子。可能這就是女神的魅力吧。

就目前來說,潘妍是集三十歲的容貌和四十歲的魅力於一身。精明幹練,從事電視行業二十多年,最初做記者,主持人。當電視購物剛興起的時候,轉行做了電視購物節目,是該家電視台購物頻道的創始人,也是本省第一個電視購物主持人。二十多年工作中,積累了大批人脈。也收入頗豐。是個了不起的女人。

傅不易本以為兩隻手會緊緊的熱情的握在一起。誰成想潘妍走到跟前,伸出雙臂,做了個要擁抱的姿勢。傅不易始料未及,頓時楞在那裡。於是乎便有了下面的對話。

「好久不見,抱一下。」潘主任的熱情大方是多年在社會歷練的結果,這次對傅不易,則多加了一層同學之情。

「不是,這『好久不見』這詞吧,現在好像是遇到前任進行寒暄的專用詞了,不適合咱倆。」尷尬的傅不易想換個話題把這個擁抱化解掉。

「去你的,來,抱一下。」潘妍還挺執著。

「我說,咱還是握手吧。」

「為啥?」

「我只跟我媳婦兒抱,其他人不抱。」

「恕我直言,你有媳婦兒嗎?」

「沒……沒有啊。」傅不易尷尬加倍。

「那你跟我裝啥?」

「我……我雖然沒有媳婦兒,但我有原則啊。」

「原則?原則都他媽換錢花了現在。你的錢不是原則換來的嗎?」

「我這……還真不是。呵呵。」傅不易用憨笑慶幸他不是。

「那你把你的原則叫出來,我看看它長啥樣,有我好看沒。不是,老傅,我做為一個女人,倆手舉半天了,我不尷尬么,你好意思讓我尷尬么?」潘妍假裝生氣。

「那我也不能因為你尷尬,就違背我做人的原則吧。」

「哎你現在真能裝,那你今天幹啥來了?」

「哦,我是來談幾個廣告業務的。」

「不抱是不?一切免談。」

「啊?我說主任,你為了滿足私慾,都濫用職權到這種地步了?」

「哈哈哈哈,去你的吧,不逗你了,再逗得先把我自己氣死了。來,請坐。」潘妍不失熱情的讓座。

「哎。」傅不易痛快的答應了,如釋重負的他心想總算不抱了,他的性格真受不了這種熱情。

「老傅啊老傅,」兩人剛坐好,潘妍就開始數落起傅不易,「不是我說你,都快五十的人了,怎麼還和高中生一樣內向靦腆呢,我聽說,你現在也是身家上億的大老闆了,連和女性擁抱都這麼畏畏縮縮的,這也不像是個大老闆的樣子啊。」

「那大老闆啥樣啊?大老闆就是敢於擁抱任何女性唄?呵呵。」傅不易說完,靦腆的壞笑。

「你這話說的我都接不住了,真有水平。哈哈哈哈。」潘妍爽朗的笑聲,彷彿把時光穿越回了高中時代。傅不易就喜歡在教室或操場的角落裡,默默的關注著他的女神,默默的聽著她這樣爽朗的笑聲。他覺得這就是他全部的人生了。他覺得這樣就是大人們所說的幸福了。

單純的年齡,單純的情感,喜歡一個異性的原因可能就是因為一顰一笑,甚至是一個粗俗的吐痰動作。只是並不優秀的他,不敢於表白。或許他根本就不想,也不會去表白。因為或許他天生就是個先知,又或許他可以參透世事。那時的他就已經懂得了,青春,是拿來祭奠的。

「關鍵是見到女神了,有點肅然起敬了。」傅不易連忙解釋道,他已經感覺到,今天在二十多年未見的女神面前表現的很糗。

「媽呀,『肅然起敬』都來了,還『此致敬禮』呢,哈哈。」又是一陣爽朗的笑聲。

傅不易靦腆的憨笑,眼睛低瞅著茶几,不敢多看潘妍一眼。

「我知道我當初是你的女神,就是不知道現在還是不是?」

「是,一直都是。只不過那時候還沒有女神這詞兒呢。」傅不易回答的像是在表決心。特堅定。

「是嗎?現在,不是都說,愛會消失嗎?二十多年了,這份愛,還沒消失嗎?」潘妍主任流露出做為女人特有的那種面對傾慕者的得意之色。

「不敢說愛。我對你是敬仰。敬仰不會消失。」

「去你的。哈哈哈哈。」潘妍不但沒失望,反倒被這貧勁兒逗樂了。

「對了,你是怎麼知道女神這事兒的?我只是偷偷暗戀你來著,跟誰都沒說啊。」傅不易不解。

「拉倒吧,這事兒還算秘密嗎?當初就你那個花痴樣兒,連小白都笑話你來著。」

「小白是哪位同學啊?不記得了。」

「小白是我家的狗。」潘妍特意把「狗」字說的很重。

「呃……哎呀媽呀,咱們還是談正事吧,聊不下去了。」

「哈哈,誰讓你不抱我了,好,談正事。你呀。哈哈。哎!對了,我怎麼感覺你別的地方沒變,嘴怎麼現在這麼貧了呢?是不是追女孩子練出來了?你說實話,這麼多年,你霍霍多少女孩子了?」

「媽呀,可拉倒吧,哪有那機會啊。我只是在有好感的女性面前愛多說幾句罷了。」

「哈哈,不說實話,蔫壞。符合你的性格。哎!我聽說你早就離了?」

「嗯,十多年了,後來也找過,現在單身大概五年了吧。」

「我也離十多年了。」

「我聽闞闖說過。」

「要不,咱倆湊合湊合?你說實話,你對我還有想法沒?說。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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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有金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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