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靈樹
所謂盛極必衰，饒是只手翻雲覆雨的修仙者也無法規避，修為越是深厚，要突破就越難，當壽命接近終點，壽元丹也只能起到一時拖延的效果，天人五衰的癥狀就會顯露出來。
起初，只是體力精力不濟，而後元神虛弱，最終靈力散盡，肉身消弭，回歸天地。
唯一能抵禦天人五衰的便是在此之前飛升真仙。
但是，成真仙者，萬中無一。
而那些差了一步，立於頂端的睥睨傲慢的大能，如何能忍受跌落雲端的終局？
不擇手段的竊取靈力，補足日漸衰敗的軀殼，就不是無法理解的事了。
林時仍處於驚懼中，惶恐地看著司棠一灘爛泥般倒下，而站在妃卿身後的霍左和霍右，卻沒有兔死狐悲的恐慌，更多的是一種悲涼麻木。
他們早就知道內情？
瘋了！神域的人整個都是瘋子！
他才不要步上這樣的絕路，用全部修為為他人鋪路，去他媽的！
就在林時不管不顧地動手時，霍右驚詫尖銳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師父！你快看——」
順著他手指的骨基上，方才生機全無的陸綺雲突然面泛紅光，歪倒的身體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扶正，突如其來的變故令所有人愕然震驚。
深邃的瞳孔一縮，司星想到什麼，沉寂無波的臉皮微微顫動。
陣紋被司棠破壞所以引星陣失敗，陸綺雲肉身的確毫無生機，但元神或許並沒有湮滅！
可能嗎？
脫體的元神飄蕩在浩渺星海中，無異於蟻入深海，怕是短短一瞬就會分崩離析，碾滅成塵。
除非，在元神湮滅之前，進入虛無之境。
司星眼皮狠狠跳動，一向平穩的呼吸帶上了幾分急促，那司棠被丟入陣中，倒是陰差陽錯的給陸綺雲的肉身灌入了生機。
像是印證他的猜測，閉目正坐的陸綺雲儘管仍無呼吸，卻只是看著像熟睡，不再面泛死氣。
這和進入魂域時元神出竅不同，因為魂域有玉墜作為媒介，所以元神和肉身還是有聯繫的。
可這會，陸綺雲的元神遠在天邊，肉身可不就是死了么？
司星灼灼的目光像是要把陸綺雲燒穿，一滴汗從眼皮劃下，穿透汗珠的視野模模糊糊地映出一片碧綠。
瞬間，司星心跳停了一瞬。
一棵古樸巍峨的巨樹聳立在陸綺雲身後，起先只是一個淡到像幻覺的虛影，後來清晰到能看清一片片葉脈。
虛無之境。
他曾於夢境窺伺過的虛無之境，獨立於各個界面的罅隙，傳說中虛無之境的靈樹的每片葉子都是一個獨立的世界。
也是世界的真實。
司星平靜的面容掩飾心底的滔天巨浪，他不知道為什麼會虛無之境的景象會通過陸綺雲呈現到問仙界來。
或許是兩次陣法的異狀造就出這個變故，畢竟，他賭贏了，帝星星主多少受到星海眷顧，她在傾覆所有的引星陣中抓到唯一的生路。
這只是剛剛開始。
比起司星，其他人震驚中難掩狂熱，久久望著那棵靈樹，恨不得匍匐跪倒在樹下，虔誠地獻上自己的所有。
封堯結結巴巴地開口：「這就是你說過的靈樹……」
封堯粗啞的嗓音拉回了眾人些許理智，江柔抹了把臉，不敢置信地按上燥熱的胸口，她不知何時走到了骨基前，一隻手抬著想觸碰靈樹虛影。
后怕地收回手，江柔問道：「引星陣成功了？」
司星仿若未聞，專註地看著靈樹，靈樹枝繁葉茂，葉片多如繁星。
但是，其中一株手臂粗的分枝上，翠綠的枝葉染上了無數米粒大的黑點。
分枝的盡頭禿了一截，靠近盡頭那端，許多葉片幾乎全成了墨色。
比多年前，在夢境中看到的那時更糟糕了，黑色的斑點蠶食著靈樹的生機，那是不可逆轉的過程。
對靈樹而言，那隻不過是一株分枝，那株分枝被切斷在主幹之外，任由黑點在分枝上蔓延，自生自滅。
這是靈樹本能的自保，斷枝求生。
否則整棵靈樹可能都會被不明黑點吞噬生機。
與此同時，陸綺雲也仰頭望著這棵看不見頂的靈樹。
當她的手碰到樹榦時，心神有種前所未有的寧靜，如微風拂面，撫平愁緒，淡雅的芳香令她脹痛的元神舒緩下來。
在這裡，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不知待了多久，視線的落點逐漸延伸，她漸漸地看到每片葉子細微的不同，看清葉片鋸齒狀的邊緣，葉脈的紋路，還有一株透著死氣的分枝。
問仙界。
驀地，一個念頭閃過。
陸綺雲直愣愣地看向那株分枝中離主幹最近的葉子，它呈橄欖型，葉脈翠綠，但是葉片邊緣一圈已然是灰黑色。
一葉一世界，如果說那枚葉子是問仙界，那麼……
分枝上其他葉子就是問仙界的下界小世界，所有世界都不同程度的被死氣侵蝕，這是否意味著世界的終結？
陸綺雲並不知道，她看到的一枝一葉都原封不動地映在了問仙界。
神域上空浮現通天巨樹虛影，在最短時間內傳遍了整個問仙界。
那樹影碩大無比，只要不瞎都能看見。
天玄宗大殿上，附近幾大宗門的話事人都聚在這，本來是為聚各宗之力清剿墮魔淵奔逃的魔物的，不過在樹影出現后，魔物就靠後排了。
「你們怎麼看？」
天玄宗掌門掃眼眾人，擰眉問道。
樹影的奇特只要一看便知，修為高些還高，修為低的弟子甚至有看到樹影陷入夢魘的，饒是像他們這樣的定力，也忍不住心馳神往。
那樹定非凡物，更遑論是出現在神域地界，神域那些人神神秘秘，又一聲不響的弄出這東西，沒來由的令人心生不安。
飛萊直接道：「咱這商量來商量去有屁用？！依我看，就殺上神域問個究竟！」
「不可！」
說話的是斷劍閣長老，長眉擰起，不贊同道：「如今魔物肆虐，各宗應同仇敵愾，著實不宜與神域為敵！」
飛萊哼笑：「你看人家理你嗎！當初墮魔淵封印就裂的可疑，沒準就是神域的算計！」
聞言，眾人面色凝重，神色各異。
見無人說話，掌門捋著鬍鬚，正要開口時，忽聽溯清道：「掌門，玄澤長老可有信傳來？」
上次紙鶴傳音后，玄澤又了無音訊了。
晏修入魔后重傷了他和飛萊，回想起那道劍意，溯清臉色陣陣發青，別看飛萊面上氣勢十足，其實他們都被傷到了根本，現在還沒完全恢復。
能駕馭那樣劍意的怎麼可能只是一個愣頭青？溯清心思深沉得多，意識到玄澤周圍的種種違和，他不可避免的思索晏修和玄澤之間的聯繫。
在這個關頭還不露面的，除非做不到，比如玄澤就是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