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再斷葯,便等死罷

第十五章 再斷葯,便等死罷

望著紙上自己的筆跡,姜鈺皺緊眉頭,思緒紛繁。

一時倒也忘了問楚曜是如何在魏國找到自己的,姜鈺捂住緩慢跳動的心口,遲疑道:「會不會是你記錯了,今日不是廿三?」

姜鈺如今的身體恢復了七八成,心臟雖跳動緩慢,倒也未感到阻塞。可不知是否是錯覺,姜鈺隱覺身上有何處不對勁。

這般怪異的感覺,在夏庄時,姜鈺便有過。

幼時藥師在夏庄內布滿藥材供他們學習,姜鈺方學葯不久,常辨不清益材與毒物的區別,有次誤食了劇毒食材,一躺床上便昏迷了大半個時辰。

姜鈺聽說,當時大夥發現他躺在床上時,他已兩眼翻白口吐白沫,不再抽搐,心跳也沒了。眾人還以為他死了,豈料一探鼻,他竟還有絲氣息在。

好在藥師不止毒術高明,醫術亦十分高超,在醫治了姜鈺三日後,成功妙手回春。

此後多年來,姜鈺身體雖是無事,可每每探他人脈搏,便會感到自己的心臟要跳動得比別人緩慢一些。

現下看來,卻是比以往更慢了。

「不會。何處有恙?」

楚曜兩指輕叩案幾。

姜鈺背倚車壁,調整了個舒適的姿勢,抻直腿,將手放至楚曜指下,漫不經心地道:「沒有,只是我一覺睡了七日,付珸不是在靈木谷嗎,我們為何去百空山?」

付珸,乃前任武林盟主。

二十年前他武功蓋世,無人能出其右,一戰盟主之爭斬獲魁首,因其武學造詣極高,成為武林盟主後備受景仰。

付珸自幼於習武方面天賦異稟,年紀輕輕便武藝超群,這與他一直對突破武術境界有著的痴迷追求有關。

分明已是頂尖,卻仍在不斷地尋求新的突破,說是「武痴」也不為過。

而這種追求極致的念頭,在其坐上武林盟主之位后,更是強烈得近乎癲狂。

十五年前,本已達登峰造極境界的付珸,同往常一般進入靈木谷修鍊,欲比昨日的他更進一步。

豈料於修鍊中途,付珸走火入魔,一從靈木谷出來,便大開殺戒六親不認!

在殺了門派眾多弟子同三位武林長老后,他忽又恢復了正常,帶上夫人和孩子跑了。

此夜一過,武林各派紛紛同仇敵愾聲討付珸,認為付珸此舉罪大惡極,不可原諒!

付昀武功如此高強,修至走火入魔本便是一個極大的禍害,況且,他作完惡便躲了起來,壞事總是有一便有二,誰知他哪天魔怔后,會不會再度現身作惡?

江湖上人人自危,豈能再任其危害江湖,必須除掉!

一夜之間,付珸引以為傲的強大武力,由人人艷羨變為人人喊打。

武林各派群情激昂,團結一致對外,將他視作洪水猛獸,他成了那個不再被容許存在的「外」。

過了段時間,聽說於一次圍剿中,付珸果真再度走火入魔,將圍剿者殺盡后,仍不停手,又殺了他的妻兒,最終亦被心魔反噬,自盡了。

「數百個去的人無一生還,戰場亦化為一片灰燼,一代天才宗師,竟落得如此下場,真是令人唏噓啊!」

彼時的大街小巷,無不乏有說書先生如此般津津樂道。傳得神乎其神,好似他們真便身臨其境過一般。

當然,以上均為傳言。

傳言內有多少真真假假,付珸到底死沒死,未知全貌,誰也無法保證。

而傳言之所以能流傳多年未破,自是因為,當年各派去圍剿的數百人俱亡,而後又搜尋不到付珸,鑒於付珸也未再出現過,各派為了顧全面子,便姑且皆傳他已死了。

這不,前段時間又有新傳言流出,說是付珸在當年的圍剿中沒死,反倒於機緣巧合下見到了地獄神君,被點化成了魔,而他因內傷一直未愈,身處靈木谷無法出來,還放言稱,如若有人能將地獄神君早年遺落在人間的「聚魂丹」帶來給他,助他恢復,他願與之結契,為其的今生效力。

聽聞靈木谷被付珸布了層結界,現今谷內瘴氣充斥,迷霧重重,任何人皆不得入內,只有帶來聚魂丹的人才能通行,不知是真是假。

「靈木谷障氣太重不必去,百空山方為我們當前應去之處。」

楚曜三指輕點姜鈺腕脈,邊切邊道。

隨後松指,道:「另一隻。」

「哦。」姜鈺聽話地將另一隻爪子伸過去。

靈木谷,顧名思義,谷內遍地綠植,靈氣充沛。

因地理環境優越,谷內綠植皆集天地之靈氣日月之精華,生長得十分高大,甚至有存活了五百餘年的參天古樹,四季枝繁葉茂一派生機,不見頹勢。

由此可見,此地極宜習武之人靜心修鍊,對提升修為大有益處。付珸在一次路過靈木谷時,便是這麼想的,后將靈木谷當作修鍊之地。

圍剿之地亦於此。

靈木谷自圍剿之夜后便有霧氣聚攏,濃厚到掩蓋住整座谷。后雖被搜查過無數次,可搜查的人只要一入其間,個個伸手不見五指,因迷失方向而被困死的人不知幾何,更遑論還能找出些什麼了。

前段時間隨著付珸沒死的消息傳開,靈木谷內的情況更是糟糕,猛獸橫行,瘴氣遍布。而若有人不怕死硬闖入內,必會屍骨無存,再查無此人。

靈木谷早已靈氣不再,只剩詭譎。

「即便明知是個局,我倒還真想去靈木谷看看。你說,付珸十五年前令人聞風喪膽的武功究竟有多強,他會不會真還活著?」

姜鈺瞅著楚曜,驀地興奮道:「若是真打起來,你打得過他嗎?」

「尚未切磋過,不知。」楚曜淡淡道。

「我覺得你行。」

「嗯?」楚曜眸光稍抬,視向姜鈺。

「那聚魂丹我聞過了,就是一堆普通藥材做的,這麼拙劣的伎倆,居然還能忽悠那麼多人信,真是太好騙了,下次我也編個仙君下凡去逗逗人,哈哈!」姜鈺捧腹大笑道。

「有需求,便有買賣。力所不及之事,世人往往願寄託於怪力亂神,一秉虔誠,以期實現。地獄神君即使存在,也應處鬼界,不會現於人界。」

楚曜體察了一番姜鈺的脈象,按了按他身上的幾處穴道,問道:「有何感覺?」

「唔……」

姜鈺沉吟了一會兒,認真地望著楚曜,誠懇道:「我感覺有人在摸我的身子。」

楚曜沉默了。

「我還有救嗎?」姜鈺抖了抖腕。

楚曜未言,眸帶否然。

「等等,我感覺還可以再搶救一下,別放棄!」姜鈺大驚失色,趕忙拍上楚曜的肩膀鼓勵道。

楚曜別下姜鈺的爪子,一臉淡漠地道:「無救,你再斷葯,便等死罷。」

姜鈺掩面假泣。

「知錯了便將葯補上。」

「嗚嗚,看來我要英年早逝了……」

某人假作嗚咽道。

顯然,姜病秧子完全不知錯,仍是壓根兒不願喝葯。

楚曜眉宇微蹙,道:「你可擇強灌,亦或。」

「亦或?」姜鈺停下假哭。

「亦或拍暈,強灌。」

姜鈺的臉深埋進雙掌里,選擇哭死。

「再哭,日後劑量多加兩副。」

楚曜凝眉望著姜鈺不住聳動的肩膀,補道:「三日一次改作一日三次,葯不能斷。」

姜鈺止住誇張的聳動,抬臉,勉強扯動唇角,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悔道:「不,我感覺自己很強壯,已經可以不吃藥了。」

當下他的身體狀況無非是心率慢了些,精力短期內消耗太多會虛弱滯塞,但可通過調息恢復,其餘方面並無問題。

楚曜漠然拒道:「你已不清醒了,多補補。」

楚曜心下愈發堅定了「姜鈺葯不能斷」的想法,並決意嚴加督促他吃藥,以防病情更嚴重。

「不要,我很清醒。」姜鈺堅持道,趕忙轉移話題,「對了,方才你說的那事,你怎麼知道人界沒有鬼?」

這是個很無聊的問題,人界本便不可能存在鬼怪,若是有,豈非亂了套,哪還有人類生存的空間。

「臆測。」

「你也信這種事?」姜鈺壓低嗓音,幽幽地道。

「談不上信,俗世俗人,入俗罷了。」

姜鈺精力旺盛又敏感,楚曜迎著他探究的目光,話內不免捎上一分無奈。

「哦,入俗啊。」

姜鈺念了句,轉眼又掛上一副別有深意的揶揄笑容,打趣道:「說起這個,你已弱冠南沁也及笄了,準備何時娶她?」

南沁是鎮國將軍的嫡女,楚曜在元國時,常因戰事去將軍府,姜鈺記得每回同楚曜一道過去,那小郡君見到楚曜可沒少黏著。

之後要交兵,南沁還央著南將軍進了幾次軍營,美其名曰:學作女將軍護國。

身為一介女子,竟有這般決心,真真是愛國心切,令人十分動容。

對此,楚曜不置可否。

但只要一在軍營見到那幾歲的小女童黏過來,楚曜便二話不說,直接差人將愛國小女娃攆回將軍府。

「你若喜歡她,回宮我便讓父皇替你們賜婚。」楚曜闔眸道,兩指輕揉太陽穴。

「別別別,我是不介意,可人家南沁小郡君不樂意啊!你可千萬別亂點鴛鴦,屆時她要一哭二鬧三上吊了,我可攔不住。」

姜鈺忙推掉這欲亂扣於他頭上的婚事。

笑話,若真賜個婚將他與南沁扭在一起,南沁還不得哭著把他掐死,他倆哪撐得到成親那夜。

姜鈺正欲再勸勸楚曜,外頭車夫倏道:「公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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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畜葯不能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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