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邵寧

第六十九章 邵寧

2018年月4月14日,天亮。

徹夜難眠,第二天醒來,姜戈又去找程硯。

程硯看見她的黑眼圈便知道是怎麼回事,這也是為什麼他和宋西亭要隱瞞她,除了讓她擔驚受怕以外,並沒有好處。

姜戈坐在沙發上。

程硯給她倒了一杯溫水,兩人指尖不經意接觸的時候,發現她的手很涼,不由皺眉,默默拿遙控把暖氣打開。

姜戈心不在焉地喝了兩口就把水杯圈在掌心裡,問他:「你和西亭現在都查到了什麼線索?我能知道嗎?」

該說的都說了,程硯也沒必要再隱瞞她剩下的事情。

他挑重點的講,很快,姜戈就了解到他們目前已知的信息線索,以及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有多危險。

杯中的熱水不知不覺涼透了,她的雙手又變得冰涼僵硬。

姜戈沒有想到,不僅是她和程硯,就連兩年前的周家滅門案也有關聯,兇手的手段何其殘忍,她現在回想起去年的車禍都覺得自己真的命大。

她不懂:「既然對方想至我於死地,那我車禍醒來以後,為什麼又沒有動靜了?」

這期間明明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覺下手的最好機會。

程硯嗓音低沉:「也許是覺得你已經構不成威脅。」

姜戈一頓,這麼說來,失明和失憶反倒還救了她一命。

如果她能回憶起那天去年聖誕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也許就能抓到兇手了,可她就是想不起來。

「對不起。」

知道真相以後,姜戈更加愧疚了。

程硯之所以一直幫她照顧她,也許都是為了那段記憶,

跨年這天,姜戈還是一個人待在家裡哪也沒去。自從她知道去年的車禍極有可能不是意外以後,她怕再出什麼事給身邊的人添麻煩,所以只能減少出門的次數。

外面風很大,天氣預報說今天會下雪,姜戈把陽台的衣服都收了進來,疊好放進衣櫃,又摸去廚房,她前兩天跟林月知去逛超市買了不少做蛋糕的材料,正好沒事來搗鼓搗鼓。

材料她都提前用形狀不同的夾子一一區分好了,準備好工具再繫上圍裙,姜戈腦袋裡清楚記得戚風蛋糕的每個步驟,一臉躍躍欲試。

客廳靠近陽台門的角落裡,土豆懶懶地躺在墊子里曬太陽,聽見廚房裡傳出「哐哐」的響聲,嚇得翻身站了起來,玻璃珠似的眼珠子好奇地瞅著廚房門口。

自己動手確實是麻煩了些,加上眼睛看不見也把握不好火候,但姜戈自得其樂,臉頰和鼻尖粘上了些許麵粉都渾然不知。

不知用了多長時間,姜戈好不容易把拌好的蛋糊放進烤箱,還沒來得及取下圍裙,就聽見門鈴聲。

姜戈一度,伸手摸到放在梳理台上的手機,按了下鍵,手機自動播報時間:「現在是北京時間下午三點零五分。」

這個時間點宋西亭和林月知都還在上班……程硯就不知道在忙些什麼,這兩天也沒有碰到人。

門鈴還在響。

姜戈走到門前,格外警惕:「誰呀?」

「小姜,是我。」

沈子煜的聲音。

姜戈有些意外,把門打開。

「班長?你怎麼來了?」

「我……」

沈子煜看見姜戈的臉跟只花貓似的,臉頰上都是白白的麵粉,一時卡殼,身後先響起一道意味不明的女聲:「姜戈,好久不見啊。」

姜戈倏地一僵。

沈子煜沒發現她的異樣,輕咳了聲:「楊雨有事找你。」

他不知道兩人之間的那點恩怨。

前段時間楊雨打電話給他,先是邀請他參加結婚典禮,之後又提到姜戈,說有事找她又聯繫不上,正好他今天休假,就跟楊雨過來,私心也想跟姜戈見一面。

楊雨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屋內的女人。

她上次在禾田小屋看見程硯抱著一個女人離開,背影很像姜戈,但不是百分百確定,因為那個女人手裡拿著盲杖,是個瞎子。

回去以後她找關係查到姜戈在去年聖誕夜出車禍的事情,證實了那個瞎子就是姜戈。

那一刻楊雨驚愕又竊喜。

少年時期的姜戈學習樣貌處處壓她搶盡風頭,那又如何,現在的她過得比誰都狼狽,這讓她心裡平衡了不少,證明老天是公平的。

楊雨這次上門,除了想親眼見著這一幕,還想弄清楚她和程硯到底是什麼關係。

曾經愛而不得的白月光,程硯的存在就像一粒根深蒂固的疙瘩長在她的心頭,即使她現在快要結婚了,仍然會因此耿耿於懷。

說白點,她得不到的東西,自然也不想姜戈得到。

因為沈子煜口中的「有事」,姜戈只得讓楊雨也進屋了,雖然她知道這應該只是一個借口。

洗乾淨臉,姜戈從衛生間出來,楊雨收回打量的目光,問她:「你一個人住嗎?」

帶著些許試探。

姜戈聽見陽台外傳來沈子煜的說話聲,應該是在打電話。

「不是。」

她慢吞吞地補充了一句:「還有一隻貓。」

土豆正舒服地躺在墊子里舔自己的尾巴,聽見聲音歪了歪腦袋看過來,眼睛乾淨又無辜。

楊雨:「……」

她虛偽地說:「這貓挺可愛。」

姜戈惦記著廚房的蛋糕,心不在焉應了聲:「嗯。」

「你的眼睛是怎麼回事?」楊雨明知故問:「我聽班長說的時候還不信,沒想到是真的,以後會好嗎?」

姜戈沒把在做針灸治療的事告訴她,畢竟兩人不熟。

「車禍。」她言簡意賅:「幾率很小。」

楊雨仗著她看不見一臉幸災樂禍:「真的嗎?你別太傷心了,幾率小不代表沒有,你要樂觀點。。」

姜戈挑了下眉,不知道她這葫蘆里在賣什麼葯:「借你吉言。」

楊雨見她這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忍不住撇了下嘴:「你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都不害怕嗎?怎麼不找個男朋友照顧你?」

姜戈扯唇:「我只是眼睛看不見,四肢尚還健全。」

「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

楊雨好心提醒她:「我只是覺得你這樣出入很不安全,萬一遇到壞人怎麼辦?家裡有個男人還是安全些對吧?」

姜戈默了半響,臉上露出一絲疑惑:「你現在改做媒婆了嗎?」

「……」

楊雨一口老血卡在喉嚨里,臉都黑了。

什麼媒婆,我是在諷刺你沒男人要!

她深吸了一口氣,算了,不跟瞎子計較,反正瞎子也沒有眼見力。

而且她剛剛打量了一圈也沒見這個房子里有男人的東西,想想也是,程硯怎麼可能跟姜戈在一起,估計那天晚上就是舉手之勞。

「你開心就好。」楊雨皮笑肉不笑,她打開包包,說起這次來的另一個目的:「其實呢,我這次來,是來給你送請柬的,我要結婚了。」

「恭喜。」

平平淡淡,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楊雨臉上的笑容都快要維持不住了,如果不是礙於沈子煜也在這裡,她都想直接撕開這個女人虛偽的面具了。

一個瞎子,裝什麼裝。

楊雨瞪了她一眼,眼神刻薄如刀,嘴上卻說:「姜戈,我以前年輕不懂事,對你做了一些過分的事情,其實這些年我一直很後悔,你能原諒我嗎?」

姜戈配合著她演戲,淡淡道:「都過去了。」

「這麼說,你肯原諒我了?」楊雨似乎是十分驚喜,把請柬直接塞進她的手裡:「那到時候你也會來吧?」

姜戈皺了下眉:「我不太方便。」

「啊,不好意思,我忘了你眼睛看不見……」楊雨先是戳了下她的痛處,又裝模作樣地給她出主意:「沒關係,到時候你可以跟班長一塊過來,這樣也有人可以照顧你。」

姜戈不為所動:「我……」

楊雨不由分說地打斷她:「難道你不相信班長的為人嗎?」

「……」

沈子煜接完電話走進來,察覺氣氛不對,問道:「怎麼了?」

楊雨勉強地扯了下唇:「沒什麼,本來想邀請小姜去我的結婚典禮玩玩,興許還能多交幾個朋友,但是她好像不太方便。」

她悄悄指了下眼睛,苦笑。

沈子煜看向姜戈,想到她成日悶在家裡應該也很無聊,溫聲詢問:「要不這樣,到時候我來接你,我們一起過去如何?」

楊雨等的就是這句,順勢而道:「對啊,班長肯定能照顧好你的,這下你總該放心了吧?」

姜戈完全插不上話,楊雨已經快速拍板替她做好了決定。

臉皮還是一如既往的厚。

姜戈越發懷疑這是一場鴻門宴。

目的達到,楊雨就找借口先行離開了,留下沈子煜和姜戈兩人。

客廳莫名安靜了下來。

沈子煜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姜戈。

她臉上的麵粉已經洗乾淨了,白凈的臉蛋透著淡淡的粉色,像含苞待放的桃花,溫柔又明艷。

沈子煜心頭掠過一抹悸動,張了張嘴:「其實……」

「糟了!我的蛋糕!」

剛剛被楊雨一打岔都給忘了時間,姜戈急忙忙起身去廚房。

沈子煜不放心,正欲跟進去看看什麼情況,就聽見一陣門鈴聲,他腳步頓了下,先去開門。

程硯抬頭看見屋內的沈子煜,淡漠的黑眸明顯一凝。

沈子煜詫異:「程硯?」

想起他就住在隔壁,上次在餐廳禾田小屋帶走姜戈的男人應該也是他,兩人私下關係應該不錯。

他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眼中多了些許刺探的意味。

程硯往他身後看了一眼沒找到姜戈的身影,沈子煜側過身:「你是來找小姜嗎?她在廚房……」

話音未落,屋內傳來姜戈的驚呼。

沈子煜還未有所反應,程硯已經越過他大步走了進去。

廚房裡,姜戈不小心燙著了手指,正用涼水沖洗時,手腕忽地被人抓住,耳邊響起一道熟悉的低沉的聲音:「怎麼回事?」

「程硯?」

姜戈愣了愣,下意識問道:「你這兩天去哪了?」

「有點私事。」

程硯沒細說,垂眸,看著她被燙紅的手指頭,眉頭微蹙:「疼不疼?」

男人掌心溫熱又有力,如同一把枷鎖牢牢禁錮著她的手腕。

姜戈心口一顫,搖頭,聲音輕軟:「還好。」

沈子煜站在門口看見這一幕,眼眸暗了下去。

他清了清嗓子,適時開口:「好香啊。」

姜戈忘了家裡還有別人,忙把手抽回來,耳根燙燙的,尷尬地轉移話題:「我做了戚風蛋糕,你們要不要嘗嘗?」

沈子煜很給面子:「好啊,賣相看著不錯。」

姜戈不敢相信:「真的嗎?」

「當然,騙你做什麼,是吧程硯?」

程硯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黑乎乎的蛋糕,昧著良心淡淡道:「嗯。」

姜戈很驚喜。

她原本以為會失敗呢,沒想到第一次做就成功了,她果然是平平無奇的廚房小天才!

她高興:「那你們都吃了吧!」

程硯:「……」

姜戈怕浪費糧食,所以這次做的分量並不多,勉勉強強只夠兩個人吃,她總不好跟客人搶著吃。

然而幸運的是,蛋糕吃沒兩口,沈子煜就接到工作電話匆匆離開了。

姜戈秉著不能浪費的原則,想幫程硯分擔一點,正好也嘗嘗味道如何,誰知她剛伸手就被程硯護食的拍開了。

她心虛又委屈:「我怕你吃不完。」

程硯一眼戳穿她的心思,扯唇,說出來的話卻十分無情:「吃不完我會打包帶走。」

「……」

姜戈摸了摸手背,程硯剛剛拍過的地方,不痛不癢的,卻有種莫名熟悉的感覺。

她頓了下,心裡有一絲困惑。

之前也有人這樣拍過她的手嗎?

程硯不知道姜戈心裡在想什麼,一個人解決完剩下的蛋糕,然後灌了一大杯水,錘了錘胸口才艱難地咽下去。

不僅苦,還乾巴,差點噎死。

他蹙眉放下水杯,無意瞥見桌上的結婚請柬,隨口一問:「除了沈子煜,還有別人來過嗎?」

姜戈回過神,嗯了聲:「還有個高中同學,給我送結婚請柬來的。」

她沒說跟楊雨之間的那點恩恩怨怨:「你幫我看下,幾號來著?」

程硯打開請柬,看了一眼日期:「27號。」

三天後。

楊雨這麼喜歡顯擺的人,婚禮肯定會辦的特別隆重,然後邀請很多以前的同學朋友,所以她應該也給林月知送了請柬,到時候姜戈可以跟林月知一起去,就不麻煩沈子煜了。

對了。

姜戈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把新買的手機遞給程硯,讓他把號碼存進去。

程硯存入號碼后,想了想,又將她的緊急聯繫人設置成自己,然後握住姜戈的手指放在手機邊上,認真且嚴肅地告訴她:「之後如果有碰到什麼事情,可以按旁邊這個鍵,第一時間聯繫我。」

男人的手掌強勢又有力量。

握住她的時候自然又親密。

姜戈心跳頓時漏了一拍。

宋西亭畢竟是刑警,忙的時候不一定有空接電話,她要真碰到什麼危險,根本來不及等對方的回復。

程硯絲毫沒有覺得不妥,低聲:「知道沒有?」

姜戈猛地回過神,壓下莫名的悸動,心口漲漲的,溢滿了暖意,乖乖應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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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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