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可為天下師

第268章 可為天下師

在之後的三天里,神醫華闕日日來訪請教。

按照他原定的行程打算,早在兩日前,就應該離開正泰,去往下一個地方。

但是由於御軒那淵博的醫識以及獨特的見解,硬生生讓將行程推后,期間甚至拿出多年尚未解決掉的疑難雜病。

本來他也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誰料所謂的難題在御軒這裡全部迎刃而解。

在臨別前,華闕彎下腰深鞠三躬,代表那些受苦受難的民眾謝過。

御軒心中似有感觸,十里相送於他。

也就在這日,一輛輛馬車相繼開入南禪寺,禮部侍郎崔俊攜家人及國手汪澤終於趕到。

迎接的大小官員高達六十人,就連劉慶山也穿著官服來了。

雖說他的年齡長於崔俊十幾歲,但在官職上卻要低於對方,必要的為官禮儀還是要的。

說起這個崔俊,不得不說也算是個奇人。

年齡三十齣頭,在沒有任何的勢力背景下,以科舉狀元的身份一路爬到如今的地位。

妻子乃是禮部尚書之女,也就是他如今上司的女兒。

生有一女,今芳齡十四,美貌動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不過好在崔俊的品性並不差,與劉慶山皆屬於清廉正直之人,私底下兩人皆以兄弟相稱。

「劉兄,別來無恙啊!」遠遠見到劉慶山相迎,崔俊急忙下了馬車。

兩人相視一笑,並肩談笑著朝寺內走去。

關中棋王朱獃獃則是和一名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站在一起。

見那人氣度不凡,滿帶儒雅正氣。

在御軒的心中已然猜出他的身份,想必就是本朝第一國手的親傳弟子,汪澤!

由於面前的大部隊早已開伐,以至於此刻的寺門前甚是冷清。

僅除了朱獃獃和汪澤走在人群最後面,還有那少部分的護衛正守在一輛馬車跟前。

只見馬車的帘布忽地掀開,走出一名豐腴猶存的三十少婦。

雖穿戴樸素,但氣質卻難掩,正是禮部尚書之女,崔俊正妻,付玉香!

緊接著車內探出一個小腦袋,乃是個臉蛋微圓,相貌甚甜的女子。

一笑一顰間,不緊令御軒想起一段千古名句: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如此佳人,御軒的心中也已猜出她的身份,想必就是崔俊之女,崔燕!

此時的崔燕甚是可愛無比,探著腦袋道:「娘,人都走完了嗎?」

「走完了!你快下車吧!」

見母親催促,她這才慢慢走下車來,撅著嘴道:「哼,這些官員都是一個樣子,只知道巴結拍馬屁,不會做點實事!」

「行了!行了!你這個死丫頭,就你最能了!」

……

御軒看了半天,算是明白了。

敢情這對母女是故意落在車隊後面,想來可能是見慣了這些當官的尿性。

兩人的對話雖很小聲,但不知是巧合還是什麼,朱獃獃忽然轉頭朝身後望了一眼。

獃滯無神的雙眸在見到崔燕之後,有那麼一剎那閃出異樣的神色。

不過很快的功夫,他就恢復如常了,繼續同汪澤朝寺內走去。

至於御軒則是在他們都走後,才不急不慌的回到院中住所。

……

翌日。

天一亮,院外就開始鬧哄哄。

近三千人圍在大雄寶殿前,等御軒湊近一看才發現,殿門前豎著一副由黃木板製成的幾十平大棋盤,想來是為了讓外面的棋友看得更清楚。

至於比賽的主場地,則設在偏殿之內。

裡面坐著的人,除了參賽的朱獃獃和汪澤外,剩下的皆是府級以上的官員、或者一些應邀的重要客人以及南禪寺的高層。

偏殿內,方丈慧空坐在主位,就算是萬歲爺來了,也可分庭抗爭,可見身份地位非同一般。

劉慶山和崔俊則分別坐於客座,其他大小官員按照品級依次排開,其中還夾有十幾名江州商賈坐在下手,滿臉的榮幸得意。

中間空地擺放著棋桌,一邊是汪澤,正襟危坐,像是久經戰場,而另一邊的朱獃獃耷拉著眼皮,正發著呆。

御軒倒也是個伶俐之人,不知道在哪弄來一盞茶壺,到處轉來轉去。

巡撫劉慶山自然識得他,但見主位上的方丈慧空睜隻眼閉隻眼,便也不好點破。

而崔俊則誤以為他是劉慶山的手下,故沒有去說些什麼。

就這樣在如此監管嚴密的場合,御軒簡直游魚得水,竟無一人過問。

隨著裁判一聲命下,朱獃獃猜白先行掛角,汪澤見此一低夾,白跳起,形成一個複雜的天地大同式。

朱獃獃見招拆招,棋走偏鋒,竟用出天魔大化式!

這天地大同、天魔大化和天人大合,並稱為棋界三大複雜難解式。

御軒對其都有過不同程度的研究,在變化上面,明顯要比開元太初式要複雜的多。

見倆人斗得激烈,御軒不禁也停下腳步細觀。

此時的盤面可謂戰火紛飛,雙方各施手段,一時間竟看不出高低。

屋內眾人本還在雲淡風輕的喝茶聊天,但隨著崔俊踱步上前圍觀,很多人也跟著圍了上去。

瞬間,他們就被這複雜多變的棋式吸引住了,已然忘記棋外的世界。

至於偏殿外,那更是熱鬧了。

隨著棋招一步一步的傳出,外加高手們的精彩解說,圍觀的兩千棋友們是各抒已見,從開始的一個圈,漸漸衍變為幾十個圈。

有時說到某處發生意見分歧,各自所代表的戰營立馬上演口水戰,簡直就跟菜市場賣菜一樣。

殿內那兩人更是殺得難分難解,御軒看得興緻盎然。

說實話他並不怎麼看好朱獃獃,要知道汪澤可是科班出生,背後有團隊打輔助。

而朱獃獃卻是孤軍奮戰,就算天賦再異稟,也仍是屬於偏處一隅。

果不其然,汪澤突然祭出一招新變化,瞬間就令他難住,陷入苦思。

與此同時,外面的大棋盤由於久久未見棋招傳來,有些棋友忍不住上前將自己想出的招法擺上,卻立刻受到眾人的抨擊!

御軒見外面熱鬧,也鑽了出來。

看著如此溫馨畫面,他不由得感慨:「這才是該有的氛圍,沒有上下尊卑之分,有的就是棋……」

直到晌午,朱獃獃才終於持起白子應招。

見對方應了之後,汪澤毫不猶豫執出黑子,看來心裡頭早已是有所預料。

最終,第一盤,朱獃獃以二子輸於汪澤。

休息片刻后,第二盤開始。

這次朱獃獃選擇轉掛對角,一跳一夾,居然又是天魔大化式,顯然剛才的輸局令他心裡很不服氣。

對局之中他雖履次祭出秘招,但汪澤總是從容將其化解。

御軒見此搖頭,可惜這朱獃獃差上一招,終歸還是要輸掉此局。

果然,朱獃獃棋況愈下,漸落下風,縱然百般掙扎,仍舊無力回天。

酉時初刻,推枰認負。

第二盤,朱獃獃以一子輸於汪澤。

一時間,有人搖頭嘆息,有人拍手稱頌,更有人上前研究對招得失,個個爭得是面紅耳赤。

棋局結束,劉慶山便上前恭喜了汪澤,而後又拉起崔俊的手:「國手不虧是國手啊!今日難得盛世一聚,大家托我提個要求。」

崔俊:「劉兄但說無妨!」

劉慶山:「不如明天來一場多面打,讓大家都能感受下國手的棋藝風采!」

崔俊:「你我都是愛棋之人,應該的,應該的!能讓兩千棋友相聚一堂,古往今來也算是流傳的佳話!」

說著就詢問起在旁的汪澤:「不知澤兄覺得如何?」

汪澤道:「聽憑崔大人、劉大人的吩咐!」

既沒有異議,事情也就這樣敲定下來了。

當晚,南禪寺大擺素宴。

席間,大家仍在探討汪朱兩人幾今日的對局。

等到稍顯安靜后,崔俊忽然站起來道:「明日既開多面開,希望大家能推出八位棋手論定棋分,也就是讓二子或者三子、四子!」

話一出,瞬間就更熱鬧了。

各自的棋力,相互間都是有所了解,被推出的人自然也都是千人中的佼佼者。

由於南禪寺佔了主場之利,自然也分到一席位。

經內部討論后,一致推齣子忠應戰。

子忠聞其消息,好幾次欲張口說些什麼,可想來又覺得不妥,便硬生生將話憋了回去。

素宴還未散席,子忠就突然匆匆的離開了。

直徑走到御軒的院內,見燈火通明,便直接推門而進。

本已打算休息的御軒也是被弄得一驚,還未等到自己發話,對方就率先開口了。

「看你今日出入不禁,是不是子賢給了你便利?」

御軒點頭,掏出腰牌。

「明天那國手汪澤要多面打,我倒有幸被選上了!」

御軒道:「這有什麼好有幸的?你天天和我下棋,也沒見你說過有幸!」

子忠瞪眼道:「這一樣嗎?你怎麼能和國手相比?」

御軒道:「我是懶得和他比!」

子忠疑惑道:「難不成你覺得自己不差於國手?」

御軒道:「不是不差於,應該是能勝過!」

子忠吹鼻子瞪臉道:「你這小子,整天吹著大牛逼,先別說大話,你不如想個妙招,讓我勝過他!」

御軒道:「阿彌陀佛,大師,莫要忘記出家人不可犯貪嗔痴……」

話還沒說完,迎面就飛來一個雞毛撣子。

御軒趕緊求饒:「別打,別打!我說,還不行嗎?」

子忠停住手。

御軒道:「這個棋藝是沒有什麼速成渠道的!」

子忠不信:「沒有速成?那你是怎麼練成的,你才幾歲啊!」

御軒道:「想來我也是下了幾十年功夫……」

說著雞毛撣子再度飛來,御軒趕緊躲閃,慌忙道:「我有一法,明日你下棋的時候,我就站在你身邊觀棋,關鍵時刻提示你招法,不就行了!」

第二天。

偏殿內擺著九張棋桌,汪澤站於其中一一走過執子。

每張桌后都站著數人在旁出謀劃策,而子忠這邊,卻只有御軒、子賢緊靠一旁。

經定份后,子忠受三子,對方率先掛角,而他便下意識的用出開天太初式。

此變化一出,哪還用御軒指點,子忠自然是熟車熟路。

要知道在下棋這件事情上,半年內他可沒少受到御軒的欺負。

多半也是由於心裡頭不服氣,他和子賢倆人,在每次的對弈中都用這麼一招。

雖說還是沒有贏過一盤,但也逼著御軒用出不少的新招。

現如今,倆人對太初天元式的棋譜早就研究得是爐火純青,登封造極了。

以至此刻的子忠下得很是隨意,反倒令汪澤陷入僵局,每每在經過他的棋桌時,總會停下腳步沉思片刻。

殿內安靜如鵪鶉,然殿外卻是異常的熱鬧。

九張黃木棋盤豎立,朱獃獃正遊走於之間,充當起此次的解說員。

開始他還是四處走動為大家講解一些精彩的招法,後來就直接停留子忠的那張棋盤前,不再解說了。

原本獃滯的眼神似是有了神采,經常性的去凝眉沉思,以至圍觀的人越聚越多。

對於太初天元式,眾人自然都清楚了解。

雖並不與天地大同式並列,但在複雜難解程度上,卻不比後者差上多少。

最重要的是子忠所走的棋路,每步皆可謂是奇思妙想!

眾人看得是如痴如醉,甚至有人竟高嚷起來,說這子忠高僧才是關中棋王,為何昨日不讓他出站!

想想昨天那朱獃獃可就是因為汪澤的天地大同式,而被全程吊著打,終至失敗。

今日卻是恰恰相反,汪澤居然被人壓著打了。

偏殿內,在場的圍觀人幾乎全跑永忠這桌了。

御軒雖坐得靠近,卻還是被硬生生的擠到圈外。

他也不怒,拍拍身上的灰塵,繼續跑到殿外看棋去了。

就在棋殺正濃時,子忠以一角變化攆殺,汪澤便虧了幾目。

要知道在平時虧了也就虧了,哪裡丟就去哪裡找,但汪澤畢竟作為國手,總好要臉面。

於是繼續在那一角走出天地大同式,與之大戰起來。

早先他已經贏過六桌,還剩下兩桌,也是佔據著大優,卻選擇跟對手和棋,準備拿出全部的精力與子忠一戰。

孰知在天地大同式上,汪澤自忖研究得通徹,當今恐難逢敵手了。

哪想到今日會在這裡栽於一名老僧的手上,對方所用的變化皆是妙招,就連自己的老師王政逸都未曾提及過……

汪澤見獵心喜,迎面搬來一把椅子,坐在子忠的對面,再不曾當他是下手。

見勝利機會渺茫,汪澤變轉換戰術,就一心的求新求變化。

誰料正中子忠下懷,白子一路行去,終大敗汪澤!

一時間,滿場嘩然。

國手汪澤輸了?

居然還是大敗!

……

方丈慧空在得知這個消息后,也是很意外。

平日里他也偶爾下過幾盤棋,自然知道子忠是整個寺院內棋術屬最好的一位,卻不曾想到會好到這種地步!

當崔俊、劉慶山上前來到道賀的時候,子忠還沒有反應過來。

就這樣贏了?

在沒有御軒的指導下,贏過大國手了?

蒙住半天,他才接受了事實。

而對面的汪澤見棋負已定,卻是長嘆一聲,倏地推了棋盤:「我輸了,不想這江州地界,竟有大師這樣不出世的高手!」

「可擁有如此高深的棋藝,為何方才還要我讓子?大師是低調,還是打趣在下?」

子忠急忙道:「汪先生這說的是哪裡話,老僧的棋藝怎能和你相比,方才也就僥倖贏在一角變化,而全局卻早已輸於先生了!」

劉慶山道:「大師謙虛了,您是真人不露相,想必在這南禪寺,乃至關中,大師的棋藝也能稱個第一!」

子忠道:「哈哈,大人繆贊了!老僧這……棋藝,不說是關中了,便是本寺,也有人能贏得我連影子都看不見!」

汪澤不悅道:「大師棋藝如此精湛,還有誰能這般輕易勝過,莫不是欺辱在下!」

崔俊等人苦笑搖搖頭,越發覺得眼前的大師實在太謙遜了。

然,子忠卻一臉正色的繼續道:「出家人不打誑語,本寺內就有位借宿的少年郎。」

「老僧曾與之對弈百回,竟無一次勝過,其棋藝根本不是我輩所能望其項背!」

汪澤質疑道:「那不知大師所說的這位奇兒郎,名為何?」

子忠道:「徽州御軒!現就坐在我旁邊,不信的話可叫來一試!」

一時間,殿內再度嘩然。

至於劉慶山則站在一旁,托腮陷入苦想,心中猜測方才所說的那人,莫非就是前幾日見過的少年郎?

方丈慧空口中的宿慧者,今後要幫忙提點提點的御軒?

未免也令人難以置信了,他才多大,難不成在娘肚子里就學會下棋了?

在眾人希翼的目光下,便見御軒從殿外悠悠走來。

不來也不行,只因子賢的大嗓門太能吼。

「師兄,這小子,我給你喊來了!」此時的子賢一臉得意之色,就差邀功請賞了。

子忠自然是了解自家師弟的脾性,也沒說些什麼,而是滿帶春光的望向御軒,那目光似是要他生吞。

在場的眾人聞聲皆望來,發現真是一名少年郎。

神情幅度變化最大的當屬劉慶山,心中暗驚:「沒想到此御軒真是彼御軒!」

崔俊見他神色不對,便詢問道:「劉兄,你這是怎麼了?」

劉慶山道:「無妨,只是想到一些事情!」

崔俊不好再問,就走到御軒的面前:「你就是徽州御軒?」

御軒不卑不亢道:「回稟大人,正是小子我!」

面對諸多達官貴人,絲毫未表現出怯場之色,想當年自己也是拿過全國業餘圍棋的冠軍。

那場面比現在壯觀多了,幾十架攝像機對著,就懟臉上了。

「聽子忠大師說,你也是個圍棋高手,不知可敢與本朝汪國手一較高下!」見眼前少年郎從容不迫,崔俊也不拖泥帶水,直接點到主題。

御軒聞聲一笑,道:「有何不敢!」

話音剛落,殿內就開始嘰嘰喳喳。

有人說他驕橫,傲慢無禮,也有人說他心性不凡,非池中物,更有人難得說,直接發出哼哼哼的不屑聲。

消息一傳,外面的棋友自然也得知了,瞬間就沸騰起來。

他們多是不遠千里而來的,為的就是瞻仰國手的風采。

正愁看得不過癮,又有一場賽事宣布開始,他們怎麼能不激動。

這時,人群中就有人站出來提議道:「能不能將昨天用的大棋盤換上,好讓我們見識見識,連大師都自愧不如的高手,棋藝水平到底達到什麼程度?」

此話一出,立馬得到支持。

片刻。

原有的九張小棋盤被撤走,重新擺來昨日那張大的。

比賽還未開始,在場的兩千多棋友就已自覺成團,多是昨日原有的搭配。

此時殿內正在重歸剛才對弈的棋局,汪澤,御軒兩人坐定,等待開始。

期間,子忠子賢兩人緊挨在身邊,小聲說道:「剛才對弈你不在,我贏得實在僥倖,若不是汪澤與我糾纏一角失手,恐怕就是我輸了!」

「方才全局你沒有看,不知道情況,可有把握勝他?」

御軒道:「土雞瓦狗,二位大師看好就行了!」

子忠還沒反應過來,子賢就率先瞪圓了眼:「臭小子!我告訴你,若是輸了,勞資非得扒你一層皮!」

御軒調侃道:「大師,別忘記你可是出家人,怎能出言不諱呢?」

半年來的相處,兩人早就打鬧慣了。

子賢道:「你別嘴貧,這次對弈可是關乎我們南禪寺的臉面,輸了,就讓你知道什麼是出家人!」

說著就不懷好意的盯著御軒的一頭長發。

他怎能不領會,趕緊求饒:「別別別,小子知道錯了,還不行嗎?待會一定好好加油,拿下藍寶ONE!」

子賢那能聽得懂啥ONE的ONE的,反正加油兩字是聽清楚了。

這時,棋局已歸好。

汪澤睜開雙眸,似是做好了萬全準備:「見你年小,為免旁人說我欺你,讓你一子如何?」

看來這汪澤很是謹慎。

御軒聞聲后,卻是搖搖頭。

汪澤繼續道:「難不成要讓二子?」

御軒繼續搖頭:「先生方才的對局,我看了一些。」

「說個冒昧的話,若真要讓子,也該是我讓二子,但想必先生也不會答應,不如就平子猜先吧!」

此言一出,汪澤唰得就紅了。

剛才的話雖說得婉轉,但明眼人還是能聽出,對方就是在說自己的棋藝太差……

早有門口傳話的將御軒所說的話傳了出去,再度引起不小的騷動。

兩千棋友們立馬形成幾個陣營,一邊是力挺國手汪澤,且放言待會結束要好好教訓這個御軒。

另一邊是力挺御軒,說他太狂太傲,實在讓人太愛,顯然是被圈粉了。

殿內,見御軒這般自信昂然,崔俊趕忙上前對著汪澤道:「此子不凡,先生莫要輕敵了!」

汪澤道:「嗯!待會且看是不是真得名歸其實。一個少年郎而已,就算打娘胎里學棋,也不過十幾年!」

「我八歲學棋,十七歲拜王師門下,二十八歲晉陞為國手……至今四十二歲,鑽研棋道已有三十餘年!」

「若此子能勝我,那真可謂是天縱奇才了!」

說到這他頓了頓,對著御軒道:「最近三年,除了老師,沒人可以分先贏我,若此次你真能贏,這個就是你的……」

說著就見他從兜中掏出一張銀票:「這裡是一百兩,全當彩頭了!」

御軒愣了愣。

這一百兩可不是小數目,就拿他家來說,雖是個土財主,但一年的收入也不過幾十兩銀子。

原本他以為也就是下個棋,哪能想到會變成現在這樣。

然而更誇張的都在後頭,這一有人帶頭,在場的人瞬間都來了興趣。

要知道這些人可都是非富即貴之人,銀子上自然非常的充裕,反正至少比御軒要有錢。

繼汪澤之後,第二個帶頭的人,令御軒愣是沒想到,居然會是方丈慧空!

只見對方從袈裟中掏出一張銀票:「御施主的那份,老衲就代出了,若是輸了,全當是彩頭,贏了就當時御施主的進學之資!」

崔俊見此也跟著上前道:「那我也掏個喜氣,御軒你若贏了,我和劉大人便合出兩百兩,就當助你學業!」

說著掏出兩張銀票放在桌邊。

此舉動不禁令劉慶山有些感動,因為在崔俊初來的時候,他早已將自己中途那些經歷說了一遍。

顯然崔俊知道他如今身無分文,故才這樣做,就是為了不讓他難堪。

轉眼的功夫,桌上就多了不少碎銀。

除了前面幾位出了大頭外,其他官員都是十兩,二十兩的加註。

本以為到此結束,誰知人群中忽然走出一名山胡老者,對著崔俊通行了一禮。

劉慶山見此介紹道:「這是江州首富胡水保,旗下主營糧商和茶商,目前遍布大江南北!」

崔俊道:「幸會!幸會!」

胡水保再次回禮,而後對著眾人道:「各位大人,不如也給我們百姓一個面子,我代表江州百姓出銀五百兩,作為御軒的彩頭如何?」

大家紛紛附和稱是。

至於御軒則是喜出望外,本以為這些銀子湊湊已是不小的數目,不曾想後面還有這麼一大頭。

雖說前世他不是什麼愛錢如命的性子,但並不代表他不愛花錢啊!

如今有近千兩銀子作為彩頭,御軒立刻決心要拿下這一局。

對弈開始后,倆人猜先,由汪澤持白子先行。

對方上去就是一角一跳,御軒見招拆招,小飛守角,也是後世最為常見的走法。

不曾想卻引起汪澤的思考,這個時代主要玩的是戰鬥棋,像御軒這種走平衡棋的很少見。

但對方畢竟也是個出名已久的國手,僅思索片晌不到,就以回拆二進行破招。

御軒低掛星位,走出天地大同式。

這變化,本就是汪澤常用慣招,心中不由大喜,覺得對方完全就是在關公面前耍大刀。

雖心裡偷喜不已,但還是非常謹慎的走出一間夾,穩中求勝!

御軒對此不慌不忙,後手一進,棋招變化瞬換。

「這是天魔大化式?」汪澤一驚,陷入沉思。

此刻門外就熱鬧了,起初在御軒使用出天地大同式的時候,他們也就驚詫一下。

沒想到這個年齡不大的少兒郎居然對此式變化還有研究,但當之後再用出天魔大化式的時候,眾人就瞠目結舌了。

因為他們從未見過僅動一子就可轉換兩式變化,更何況還是那世間三大難解招式。

殿內,就在汪澤持子欲下的時候,御軒突然道:「三招下角破,七招上角潰,十招全局滅!」

汪澤先是一頓,而後冷哼一聲,心中暗暗道:「此子真是狂妄,居然想用三招就破我下角,實在是痴人說夢!」

隨即走出中二,用起之前對弈朱獃獃所用的招式,只要御軒一跳,就會掉進設定好的圈套。

然,御軒不吃這一套,直接點進三三。

汪澤陷入苦思。

門外起初以為看懂棋局變化的那些人,剎那間也跟著沉思起來。

這是什麼招法?

看起來完全就是胡亂下!

一時間,眾人議論紛紛。

最終汪澤選擇分割擋下,御軒順其爬上。

此時兩人已過兩招,按所說的三招破下,僅剩一招。

汪澤端詳許久,愣是沒找出哪裡有什麼不對?

只好扳頭而行,誰知御軒忽然一夾,以天地大同式破掉下角。

「這……」汪澤臉色大變,自己的下角居然破在常用的招式上,最終要的是還沒有看出來。

之後過手的第七招,御軒以底二路回子,恰用天魔大化式潰掉汪澤的上角。

第八招,御軒高角騰挪,二面雙夾。

令汪澤滿頭大汗,心想:「前兩次預手全已靈驗,莫非真得要在第十招輸全局?」

如果是這樣的話,恐怕就真得打國手這張臉了,可是他又想不到對方到底會在哪裡殺子。

頓時,他持子久久未動,不敢再走。

御軒見此也不催,安靜的坐在一旁等候。

此時場外也靜得可怕,眾人抓耳撓腮,愣是沒看懂。

轉眼一炷香過去,汪澤最終選擇棋走偏鋒,準備與御軒交子,也簡稱為耍流氓。

就是我不殺你子,你也逢想殺我的子。

一般這招迫不得已不會去用,不然就少了下棋的其中樂趣。

但這時的王澤是狡兔死,走狗烹,總好過輸全局要體面。

御軒自然也知道他的想法,提子呼呼欲出。

眼看即將落下,突移三格,落於星位……

「這是……」汪澤驚呼出聲,而後不可置通道:「天人合一式!」

殿外眾人也是頓醒,原來御軒先前所用的天地大同式和天魔大化式,都是為了這招天人合一式做鋪墊。

最終汪澤以輸一子落敗。

見勝負已分,御軒站起拱手道:「汪國手,承讓了!」

汪澤急忙扶住他的手臂,嘆聲道:「御師真是打趣在下,在你面前,怎敢稱國手二字?」

御師?

兩字一出,眾人震驚,堂堂國手竟然屈尊稱一名少年郎為師!

見旁人狐疑,汪澤拱手解釋:「御師在棋之道,可為天下師!我稱御軒,確實應該。」

國手都這樣說了,眾人也不再去糾結。

「不知御師是哪裡人?師從何處呢!」

「我是徽州合城人!小時候曾有異人教我下棋,至於何名何性,我也不知!」

御軒一番胡亂的回答,居然還令汪澤是置信不疑。

在旁的崔俊就坐不起,對圍觀的大小官員喊著:「合城縣令在不在?」

久久未見響應,他才想起自己剛才有些失態了。

這裡可是江州,又不是徽州,哪裡的縣令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大人!侍郎大人!」人群中忽然站出一名官員,急慌慌的道:「下官新陰縣令張一志,與合城縣令趙士元乃是十年同窗好友。」

「大人若是有什麼吩咐,下官回去后就去通知他!」

崔俊正愁有火沒地發,有人就主動送上門了。

「你且回去告訴趙士元,合城有御軒如此奇才,為何不大大引薦?」

張一志唯唯諾諾,心裡頭算是看明白了。

這名叫御軒的少年郎今後可惹不得,背後靠山可大著呢!

想著回去就得知會老友一聲,以防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煩。

脾氣發完,崔俊才想起旁邊的御軒:「你可曾進過學?」

御軒搖頭:「稟大人,小子這幾年身體不太好,一直深居南禪寺養病,還未進過學。」

崔俊聞聲稍頓,而後招手喚來一名下人。

不時,就見那名下人手托一本書籍就過來了。

「這是我平日閑暇里所著的散集,你且挑一節文章背來聽聽。」說著就將那本書籍遞到御軒的手中。

「給你一炷香的時間,看看你能背多少?」

御軒也不推辭,取來就須臾一看,重新將散集交回崔俊的手中:「大人,我已經記下了!」

「這麼快?」崔俊大驚,全過程算起來也就不到一盞茶的時間。

然而他並不知道,背那篇文章,御軒所花的真實時間根本就沒超過三秒鐘。

為了怕驚嚇到眾人,這才故意拖延了一點時間,順便將崔俊所著的整本書籍都看完了。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依舊還是驚艷了全場。

「竟已背好,你就背來看看!」

見對方催促,御軒便朗聲背誦起來:「民有託命處,無其欲則爭……」

全文七八百字,御軒無一錯漏。

「奇才,真乃奇才也!」崔俊拊掌大笑,「以後可常來我居所,正巧還要在停留幾天,也讓我好好考考你的學問!」

見御軒傻楞在原地,劉慶山趕緊上前提醒:「愣著幹嘛?還不拜師?崔侍郎要收你為徒,這可是天下學子求不來的好事!」

御軒一聽,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拜了。

禮部侍郎,其官職可相當於從一品,這靠山也忒厚實了!

此刻的劉慶山,其實心裡有些失落。

要知道御軒可是他最先認識,一開始方丈慧空引薦的時候,他根本沒有太在意。

認為這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屁孩,會有多大的能耐!

但後來再得知他眼中的小屁孩居然是百年難尋的宿慧者,二話不說,就想著怎麼去接近對方。

誰知這個御軒性子本就散漫,又巧好被劉慶山看到這一面,故以為對方是掛羊頭賣狗肉,空有虛名那種人!

然而今日御軒所展露的天賦和才能,甚令他後悔不已。

誰想後來者居上,崔俊率先慧眼識珠,拉攏起這個御軒。

顯然自己是沒有機會了,所以乾脆就做個順水人情,提點提點對方,弄不好還能讓人記住自己的一些好。

想明白后,劉慶山忽地豪笑一聲:「所謂良師難遇,良徒更難遇!崔兄,今日這頓你得請客啊!」

崔俊也不含糊:「必須,必須的!寺外山下就有一酒家,今晚大家不醉不休。」

大小官員紛紛叫好。

酒宴竟已設好,眾人也不再此久留,忙著回各自的院中收拾打扮。

御軒見人走的差不多了,覺得自己留下也有些尷尬,便也拱手告辭了。

一時間,殿內僅剩下崔、劉幾人。

崔俊見汪澤始終盯著那盤早已結束的棋局,誤以為心中有啥芥蒂,故而上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汪國手不要再介意了,輸給御軒,不虧!」

汪澤聞言輕輕搖頭:「今日能窺得如此神妙棋道,高興還來不及,怎會介意呢?」

「哦,那為何方才……」崔俊欲言又止。

汪澤趕忙解釋:「方才是在想一件事,繼而有些入神了!」

崔、劉兩人知會,並未搭話,靜等下文。

「之前在棋局上,御師曾說過三招破下角,七招潰上角,十招滅全局!」

「前兩個皆被說中,不知道為何第三個卻預言失敗,僅僅在第九招勝我一子!」

崔、劉兩人沉思片刻,而後互視一眼,似是猜到了答案。

汪澤顯然知道他們所想,莞爾一笑:「汪某知道兩位大人再想什麼?你們確實沒有猜錯,方才御師是在保我顏面!」

畢竟全局輸和輸一子,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概念。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在眾人面前稱讚:在棋道,御軒可為天下師!

畢竟一人的棋藝就算再高,若是棋品出了問題,一樣不會受人尊重。

至於此刻的汪澤,心裡頭雖還在誇讚著御軒的棋品了得,但更多的注意力仍停留在那棋局上面。

「若剛才不顧及我的顏面,后兩手他到底會怎麼走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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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可為天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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