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約定

第4章 約定

嚴笙隨他踏上祁王府的馬車,坐下時忽然有些忐忑。

若是他拒絕了自己,那該如何?

留給大將軍府的時間不多了,上一世薊陽一戰是在來年三月初結束,如何在短短半年時間,在至高無上的皇權下保全嚴府呢?

她還不能嫁給溫亭,至少眼下還不能!

上一世父親的出征阻斷了她與蘇復的婚事,這一世的婚期卻比前世短了兩月有餘,若是在兩個月後嫁給他,嚴府還有辦法避免前世的慘狀嗎?

就連嚴笙自己也沒有發覺,在忐忑不安間,她攥緊了裙角。

溫亭看了一眼她手上的小動作,有些鬱悶,同他坐在一起有必要這麼緊張嗎?他又不是什麼洪水猛獸。

待到兩人都坐好,溫亭的貼身侍衛凌木隔着車門,輕輕提醒了一聲,馬車便平穩地行駛了起來。

狹小的空間里,二人相對而坐。

溫亭端起了茶壺,倒了杯茶,遞給嚴笙,而後自己倒了一杯。

兩人之間置放了張黃花木雕小桌,因此二人相隔並不是很近,但溫亭給她遞茶杯時,她甚至可以清晰聞到他衣袖間傳來的清冷梅香。

嚴笙喝了口酒茶,壓下所有的情緒,開門見山道:「世子既然已經知道了,那我便直說了,可否將我們的婚約延遲些時日?我……」

「好!」

嚴笙話還未說完,聽他如此乾脆的回答不免詫異,「世子不問緣由嗎?」

溫亭低頭喝着茶,淡淡道:「皇上同我說你是為母守孝。」

頓了頓,他抬眼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郡主的真實用意只怕不止於此吧!」

「世子聰慧,所言不差。」嚴笙心想,不愧是溫亭,一下就識破了她在皇上面前的託詞。

只聽面前這個青年又道:「有朝一日,你若願意告訴我你的原因,那麼本世子願意聽。」

嚴笙抬頭,溫亭的面容在氤氳的茶氣中模糊不清,但她知道他一定依舊是慣有的平淡表情。

他們都心照不宣地知道,這是他們之間的約定。

馬車不久便行至了嚴府,凌木停下馬車,喚了一句世子。

嚴笙掀簾下馬車,向他道了句多謝后,回到了自己房中。

中午日中時,嚴景延方回到大將軍府。

嚴笙正吃着飯,抬頭正見自家二哥一副眉飛色舞、滿面春風的模樣。

她沒有停下筷子,一邊夾菜一邊打趣道,「呦!二哥回來了,你這是趕着午飯回來的啊!」

嚴景延心情似乎很好,難得沒有同她回嘴,只是笑而不語,一撩衣擺,坐在桌前拿起了桌上已備好的碗筷。

大將軍嚴珩夾了塊紅燒肉,頭都沒抬,輕哼道:「不回來吃,難道還留在公主殿裏蹭飯不成?」

聞言,一旁一直安靜用飯的嚴景至也笑了。

嚴笙再接再厲,繼續揶揄。

「二哥這麼高興,看來和公主相談甚歡啊!我原本想着你留在公主殿裏,不會回來吃飯了呢!這還得多虧大哥啊,特意給你留了碗筷。」

「唉!還是大哥對我好,你倆陰陽怪氣的!」嚴景延十分感激地看着嚴景至。

嚴大將軍又輕哼一聲,不理他。

嚴景至笑着拍了拍嚴景延肩膀,鼓勵道:「二弟加油,我等你的好消息!」

飯桌上頓時傳來一陣笑聲,一家人就在這麼一片其樂融融的歡聲笑語中用好了午膳。

————————

皇宮,露華宮。

金碧輝煌的皇宮裏,這是一處頗為偏僻的宮殿,位於皇宮十分不起眼的一角,顯出幾分冷落。

茯汐公主坐在窗前,看着桌上的東西發楞。

順着茯汐公主的視線看去,可以看到,一方雪白的帕子包着幾塊桂花糕,看起來晶瑩剔透,軟糯香甜。

看着桌上的桂花糕,她彷彿看到那個男子溫柔熱切的眼神。

「公主,吃桂花糕嗎?」嚴景延和她隔桌對坐,獻寶似的,從懷中掏出用絲帕包裹着的桂花糕,像是怕她拒絕,便直接塞在她手裏。

茯汐摸著還有些餘熱的桂花糕,一臉驚訝,怎麼偏偏是桂花糕?

「嚴二公子怎知我喜歡吃桂花糕?」她出聲問。

面前長相俊美的男子難得有些臉紅,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以前進宮時總是遠遠地看到公主在作畫,見公主桌上每次備的都是桂花糕,想來公主應該很喜歡。」

他的微微害羞神情和望向她時眼底的溫柔,讓茯汐一下子便看穿了他。

他喜歡她。

她出生在冷宮,生母是個身份低微的宮婢,她自出生之日起就從來沒有受到親人的關心愛護。

生母在產下她后就離世,她被帶出冷宮,養在安貴妃名下。

但安貴妃卻素來不喜她,父皇每次來安貴妃宮中,也好像看不見她這個女兒一般。

彷彿他一見到他,就會想起自己酒後所做的糊塗事,對他來說自己就是恥辱。

後來及笄后,她從安貴妃宮中搬離,終於可以不要再受安貴妃的冷眼,就這樣一個人冷冷清清地待在露華宮也已經極好了。

好像,她這庸碌十幾年裏,還沒有被人這樣喜歡過。

當面對他熱情似火的真誠時,她卻有些怯步。

一時,她無法確定自己的心意。

心亂如麻過後,是一陣悲涼。

殿外出著太陽,硃紅色的殿門口一隻狸花貓正懶懶曬著太陽,陽光熾熱,她卻覺得遍身冰涼。

婢女裳兒見她神色恍惚,輕聲附在她耳畔詢問:「公主,可要傳膳?」

茯汐回過了神,看着桌上的桂花糕,靜默了一瞬,終是伸出手拿起一塊,輕咬了一口。

很甜!入口即化的軟糯,雖然已經涼了,但依舊很好吃。

放下桂花糕,她輕聲道:「傳膳吧。」

————————

日升月落,在緩緩亮起的天色中,嚴笙輕手輕腳地從床上爬起。

她從櫃中翻出一件寶藍色的男式長衫穿好,又像京城裏大多男子一樣,將長發豎起,插上一支花紋簡單的玉簪。

對着鏡子,她刻意將眉畫得粗了些,又傅了些黃粉,將瑩白的膚色遮掩些。

整理好了后,天已經大亮了。

她腳步輕輕地跑到偏房,輕輕扣了扣門,壓低聲音:「青若,你好了沒有?」

「馬上,奴婢馬上就好了!」

「別磨蹭了,天都亮了,再晚點就被發現了!」嚴笙急得在外面跺腳。

這小妮子,怎麼動作這麼慢!

正當嚴笙心中萬分焦急之時,房門終於被打開了,露出青若一張幽怨的小臉。

只見青若與她打扮無二,兩人皆是一副男裝打扮。

嚴笙見她出來,眼睛一亮,趕緊拉住她的手腕就往後門走。

「郡主,我們當真要去燕春院嗎?」

「當然了!」嚴笙盡量不發出任何動靜,從外面關上了後門。

「可是郡主你一個女子去那裏不合適吧,而且裏面的人魚龍混雜的,你連劍都不讓奴婢帶,萬一有了危險奴婢怎麼保護你啊?」

「帶劍太引人注目了些。放心,你家小姐我厲害著呢,一個打十個沒問題的。」

「要是將軍和兩位公子知道了,肯定要打斷郡主的腿。」

嚴笙無語望天,她真是有些後悔把青若帶出來了。

明明是個跟她一般年紀大的小姑娘,怎麼嘮叨起來還不輸老婆婆呢?

兩人走在從後門溜出的街道上,嚴笙拍了拍青若腦袋,語重心長道:「青若,在外記得要叫我公子。我可是去辦正事的。」

她可是為大將軍府的明天着想,去打探消息的!

當然了,並不是她親自去打探,而是先在燕春院內安插眼線。

青若無奈點了點頭,緊緊跟在嚴笙身邊,時不時打量一下四周,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就讓郡主遭遇危險。

穿過幾條街,二人終於來到燕春院。

論煙花之地,京城有許多,可唯有這燕春院才是最負名氣的青樓。

在這裏,隨處可見京城權貴。

且不論皇子王侯,就是這朝中官員,就有一半喜歡到這處來縱酒享樂、醉倒溫柔鄉。

來這裏,是嚴笙阻止前世慘境發生的第一步。

嚴笙和青若剛站定在門口,就被門口招呼客人的熱情漂亮的姑娘半推半拽地拉了進去。

空中散發着濃郁脂粉香,池中的舞女翩翩起舞,錦衣華服的男人親密地摟着姑娘。

嚴笙慢慢打量著,心道,這裏確實是個探取消息的好地方。

徐三娘從二樓的木梯上下來,她一下便眼尖看到了剛來的兩位年輕公子,笑着迎了上去:「不知二位公子是想要哪位姑娘陪你們喝酒啊?」

嚴笙淺笑,「在下沈言,早就聽聞羞月姑娘的琴技一絕,今日慕名前來,不知羞月姑娘可否賞臉,讓沈某一飽耳福?」

說罷,眼神示意青若遞上一個荷包。

三娘接過打開,裏面竟是一荷包的金葉子!饒是在京城見多了有錢人,也沒有像她這樣,花一袋子的金葉子聽琴的。

三娘笑顏頓開:「羞月正在樓上,二位公子請隨三娘來。」

二人被三娘領到三樓一處房外,三娘輕輕扣了兩聲門。

不一會兒,房門就從裏面打開,迎面走出個身姿曼妙、容貌俏麗的紅衣女子。

這女子長得極美,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年華,眉眼間別有一絲嫵媚之氣,但卻不讓人覺得輕浮,反而有種冷艷的氣質。

嚴笙看到這紅衣女子,腦海中就即刻浮現出一個名字——紅玉。

她記得上一世羞月死後,紅玉是唯一一個敢跑到京兆府替羞月鳴冤的人,是個重情義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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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美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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