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他走了

第六十九章 他走了

宋繁向著旁邊的鐘昊投來乞求的目光,鍾昊不解,只能將耳朵湊近,才聽到宋繁微弱的聲音,「鍾小姐,能不能幫我靠近她一點,我想看看她。」

鍾昊聞言,鼻頭一酸,手一揮,便和旁邊的醫生護士整理了下各種管道,將床靠近陳曉安的病床,兩張床緊緊的挨靠著,宋繁努力的伸出那隻滿是針眼和淤青的手,握住了那隻同樣滿是針眼而又淤青的手。

「謝謝。能幫我找到她的手機嗎,我想跟她說幾句話,倘若我不幸離去,我希望她好好的。」

鍾昊照做,向陳母要來陳曉安的手機打開,按照他所說的密碼,打開了錄像機。

此時宋繁的聲音竟忽然間亮了些許,看著陳曉安那張安靜的臉,難以割捨的愛,一字一句如雷鼓般敲進眾人的耳里。

「陳曉安,對不起,往後,我可能不能陪你繼續走下去了,答應你的事情我可能做不到了。但是,你放心,我一定會在某個地方看著你的,保護你的。陳曉安,你要記得,好好的活下去,替我看看這個世界,找個比我更愛你的人,陪你做你喜歡的事。陳曉安,你別恨我,也別記得我,只要你好好的活著,我就知足了。」

幾句話彷彿用盡了宋繁所有的力氣一般,那隻握著陳曉安手的手慢慢的往她的手指上尋去,摸到那隻他親手帶上去的才帶了不到一個星期的鑽戒,想要摘下來卻因為陳曉安水腫的手,摘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宋繁無奈之下,只好又向鍾昊求救。

鍾昊早已知道他的意圖,但卻覺得他這樣未免殘忍了點,前兩天才在陳曉安的朋友圈看到她發的領證的動態,今天就要被自己心愛的人將無名指上的戒指取下來,往後,連個念想都沒有,陳曉安該有多難過。

「宋大哥,就讓曉安姐帶著吧,往後,你要是覺得想給她換個戒指,你再將它摘下來。」鍾昊說的委婉,蒼白,無力。

鍾昊話才說完,周邊一片隱忍的抽泣聲起,沈星忍不住,只好跑向外面,任憑哭聲響徹走廊。

「我知道,我這樣很殘忍,可我不想她念著我一輩子,倘若我能僥倖活著,我一定帶著它回來親自給她帶上,倘若我沒有堅持過來,我只要她記得,我曾經愛過她就夠了。陳曉安,我愛你,我要你好好的。」

鍾昊拚命的忍住不哭出聲,她實在不明白,老天爺為什麼這麼殘忍,偏偏看不慣一對只想要執手到老的鴛鴦。

看到宋繁乞求自己的眼神,照著宋繁的話,將陳曉安無名指上的鑽戒取了下來,帶著陳曉安掌心裡的溫度,和他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挨在一起,被他握在了掌心裡,彷彿牽住了陳曉安的手一般,牽住了她的一輩子。

而後,抬起那隻離陳曉安最近的手,想要再次撫順她額前的碎發,卻無奈,隨著心電監護儀的報警聲起,他的手無力的垂了下去,心電監護儀上只幾秒鐘的功夫,便變成了一條直線。

旁邊的醫生護士們又實在一陣忙乎,敲安剖的聲音,調節機器的聲音,撕包裝袋的聲音,響成一片。

陳曉安潛意識裡還是知道的吧,那機器顯示屏不斷上升的數據和眼角成串的淚珠掉落就是證據,可卻無可奈何,不能動彈,不能說話,連眼睛都睜不開,只能在意識里拚命的掙扎。

由於江飛的關係,宋遠珊在搶救的時候留了下來。

她看著毫無波動的機器顯示屏,眼裡心裡都是對陳曉安滿滿的恨。

她像想起什麼似的,從兜里掏出宋繁的手機,腦子裡略過陳曉安的病歷,便飛快的輸入一串數字,手機應聲開鎖。

找到錄像上的一個小片段,看起來是宋繁偷偷拍的,剪輯了后存起來的。

將聲音放大,放在了宋繁的床頭。

一瞬間,手機里陳曉安慵懶的聲音傳了出來。

「宋繁,我不想去跑步,我想看電視。你看我每天都這麼累了,你就忍心讓我跑這麼久。」

「宋繁,你看,我給你養了盆花,我去上班的時候,你可不能偷懶,記得給它澆水,不需要很多,每天澆一次就夠了。記得啊,不能趁我上晚班的時候虐待它。」

「哎,宋繁,我發現你特別啰嗦,你要是再這麼啰嗦,我可得好好的考慮考慮,要不要和你過一輩子,不然,我的耳朵都會起繭子的。算了,看在你對我這麼好的份上,我就將就一輩子吧,反正就這一輩子。」

「宋繁……」

手機里一遍一遍傳來陳曉安呼喚宋繁的聲音。

圍在床邊的醫生護士,聽著聽著就無聲的落淚了,尤其是守在陳曉安旁邊的鐘昊,早已哭成了淚人。

或許是醫生護士搶救時配合得當,葯准手快,也或許是宋繁真的不想就此離開陳曉安,又或許是枕頭邊陳曉安一遍一遍的呼喚。

宋繁的一隻腳被眾人合力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另一隻腳仍在鬼門關裡頭,呼吸、心跳微弱,但好歹還有一口氣在,眾人摸了摸額頭的汗,一陣腿軟。

就這樣勉強的維持著過了半天。

宋繁出車禍住重症監護室不斷搶救的消息不知怎麼的就傳到了遠在鄉下宋繁大伯家養老的宋繁的80多歲的老奶奶耳里。

老人家一聽,一時間受不住,一口真氣提不上來,當場倒下,昏迷了一天後,在兒子的呼喚聲中,回天乏術,撒手西去。

宋爸爸一時間承受不住,竟生生的跪在了監護室的門口。老母撒手西去,兒子躺在裡頭,氣息微弱,隨時都有可能隨老人而去。

宋爸爸無助的哭了,一個60多歲的老人像個無助的小孩般,哭幹了眼淚,哭啞了嗓子。

或許是聽到了宋爸爸的哭聲,宋繁於心不忍,沒有再次出現心跳驟停,但也沒有好轉的跡象。

陳曉安倒是平穩了許多,生命體征越來越平穩,呼吸和心跳也越來越強勁,宋爸爸稍稍安慰了些。

宋遠珊卻還是將心裡的想法在宋爸爸面前說了出來,與其在這裡等死,不如搏一把,轉院。

宋爸爸再三考慮,在宋遠珊的堅持下,聽了宋遠珊的話,著手轉院,往京都去了。

宋繁轉走後的第三天,陳曉安醒了,鍾昊一陣欣喜,忙把主任和主治醫生叫了進來。

眾人一番檢查后,同樣欣喜異常,將門外的陳父陳母和沈星叫了進來。

陳父陳母見睜開眼睛后的陳曉安,要不是主治醫生攔的快,差點就在醫生護士的面前跪了下來。

「爸,媽」一句微弱的爸,媽,又讓陳父陳母抹了一把淚,「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陳父陳母哽咽無言以對,此刻的驚喜抹去了所有的語言,只要陳曉安醒來,就算讓她們一輩子不開口說話,他們也是心甘情願的。

「鍾昊,宋繁呢?」一直左右尋找的眼神開始慌了,眼裡的淚無聲的落下,只好向鍾昊求救。

陳父陳母一聽陳曉安的詢問,低著頭,裝若無其事的整理她身上的衣物,捏捏她的手腳。

鍾昊聞言,努力的穩住自己的情緒,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認真的在腦子裡組織語言,陳曉安可是自己的師傅,她雖沒有在重症監護室上過班,但要騙她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早在宋繁轉院后的第二天上午,他們便接到了宋遠珊打來的電話,人剛到京都,院門口還沒到,宋繁便停止了呼吸,沒能搶救過來,宋爸爸一口氣提不上來,當場血壓飆升,住進了醫院。

於是,宋遠珊便在京都將宋繁火化了,昨天回來后便在郊區公墓,江姍的墓碑旁邊匆匆將宋繁的骨灰放了進去。

江飛和小軍爸爸也只是匆匆的送了他最後一程,便回來了。

「曉安姐,宋大哥比你先醒過來,轉出去了,就在昨天。」鍾昊轉過身,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淚,又快速的轉了回來,鍾昊還不敢告訴她,手機里的錄像,還有所有的真相,她現在可經不起任何打擊。

「對,小繁可比你聽話,昨天就轉科了,過幾天估計都可以下床了。」

可陳曉安是誰,自己的父母還不了解?

況且,在這裡她可是第一個認識鍾昊的人,怎會不知道她在撒謊,她從鍾昊眸光里那抹隱藏的哀傷中看出來了,宋繁肯定不太好。

不太好的結果她已經猜到了。

在她昏迷期間,她做了個長長的夢。

夢見自己在車上睡著了,一輛車毫無阻攔的撞向了自己,宋繁猝不及防,將自己護在了他的身下。

夢見自己墮入了無邊的黑暗裡,沒有聲沒有光,連腳都不能抬,手也不能動,就連呼吸一下,都能趕到深深的窒息感。

許久許久,她才看到一點光亮,那光里有宋繁微弱的呼喊聲,陳曉安才尋著光亮走了出來。

她夢見江姍說做鬼都不會原諒她。

她夢見宋繁抱著她,擁吻著她說,對她說,我愛你,好好的活著。然後依依不捨的離去,任陳曉安哭的聲嘶力竭,他回頭看了眼后,依舊離自己遠去。

夢醒了,卻沒有看到那個對自己說我愛你的人。

陳曉安哭著哭著就笑了,那笑卻比先前的哭還難看,尤其是看向自己空蕩蕩的無名指時,更是哭的聲嘶力竭。

那是個夢,卻是宋繁和她一起的最後的夢。

陳曉安知道他走了,帶走了自己無名指上他親自帶上去的戒指,帶走了他對自己的情意,帶走了他對自己的愛,只留了一腔的回憶。

宋繁,你以為,你帶走了戒指,我便能再找個人繼續過下去嗎,你走了,將我的心都帶走了,我怎麼和別人過下去。

宋繁,你永遠都那麼自私,永遠都沒有問過我,你只喜歡自我安排,從來不在意我是否願意。

陳曉安後悔了,後悔自己在車上睡著了,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牽住他的手,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擋住那突如其來的車禍,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早點醒過來,連最後一眼都沒有看到。

陳曉安目光獃滯的看著天花板,除了眼角成串的淚珠,再無其他表情。

那個說給她做一輩子西紅柿炒蛋的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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