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癔症

第七章 癔症

一道結實的鋼鐵牆壁迎面向陳朝霜撞來,聲勢駭人,撲面而來的厚重感壓的陳朝霜頂上頭髮絲根根炸立,胸中骨頭也似在碎裂哀嚎,讓他難以喘氣。

「護……」陳朝霜嘴裡剛想喊人護駕的話卡在嗓子眼裡,鋼鐵牆壁猛然頓在院門前,沉重如山倒般的動靜震的陳朝霜雙腳離地,掂在半空中。

「好傢夥。」看著單腳跪倒的身前的壯碩甲士,陳朝霜儘可能的抬起腦袋,一路望了上去,目光最終停留在甲士脖子上的那張大臉上,陳朝霜瞪大了眼睛,滿是羨慕:「老李,你這得有一丈高了吧?」

「回的話,九尺有餘。」李姓甲士答到。

「要是我也有這麼高的話?」陳朝霜咧嘴發笑,腦袋裡浮想聯翩,小巧兒抱著被子護在胸前,縮在床角瑟瑟發抖,秋水眸子梨花帶雨,泫然欲泣:「陳朝霜,你就是個人形巨獸。」

「人形巨獸?」陳朝霜歪著腦袋,嘴裡不知不覺流出了口水,濕潤了胸前的衣裳還渾然不覺,李姓甲士發現異常,心中大急,屈腿在地上一蹬,飛身撲來大聲喊道:「老高,老張,公子爺發癔症了,快掰開他的嘴,別讓他咬著自己舌頭。」

另外的兩位甲士面面相覷,在短暫的驚愕后也是一擁而上,他們以前沒聽說過陳朝霜患有這方面的病疾啊。

沉迷於腦海幻影中的陳朝霜耳邊聽的呼呼風響,身體沒由來的打了個寒顫,雙目一回過神來,眼前幾條黑影朝他撲了過來。

一個大漢加上甲衣和口袋裡零碎,少說也得有五百來斤,這要是被他們給撲中,陳朝霜覺得自己的下場除了是一把火燒成三斤灰,然後裝進個木匣匣裡外,就沒有其它的路可以選了。

陳朝霜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右腿往後一大步站定,身體一縮,收回左腿溜進院門裡面不出來。

哎呦哎呦幾聲響動,甲士接二連三,一個不少的全部砸在院門前。

看著院牆上的幾條裂縫和快散了架的門戶,陳朝霜欲哭無淚,到時候喊匠人來修整,內府和爹是肯定不會撥銀錢給他的。

陳朝霜突然的就十分想念桃園裡的那位綠衫子小姑娘。

「娘的,你們想幹啥?」陳朝霜小心翼翼的伸出半個腦袋,趴在門框邊一臉警惕的盯住三位狼狽不堪的甲士。

「公子爺,你剛才發癔症了,我們怕你咬著自己舌頭,是要來幫你的。」李姓甲士率先爬起身,回應陳朝霜,還不忘提醒另外的兩位兄弟,一人一腳。

「癔……症?」陳朝霜一臉茫然,不敢相信,覺得甲士是在滿口胡謅,糊弄自己,張嘴就要破口大罵,腦子裡卻突然的出現個縮在床角,抱著被子哭的梨花帶雨的婆娘。

陳朝霜臉龐子發燙,無言辨駁,難道讓他告訴三個甲士,說自己是在想長短丈量深淺的事情出了神?別說笑了,陳朝霜只是臉皮厚,又不是徹底的丟掉不要,只好違心承認,點頭稱是:「對,對,癔症,癔症!」

「岐黃先生給開了葯,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見三個甲士一臉的擔憂,陳朝霜怕他們追問,直接一句話堵住了他們。

「小巧兒該挨板子了。」這是陳朝霜的心裡話,他決定了,八十大板,小巧兒一下都別想跑。

正在屋子裡賣力打點衣裳的小巧兒鼻頭尖發癢,腦袋一揚,「啊啾」一聲,打了個噴嚏,一對耳朵尖變得滾燙紅潤。

小巧兒蹲下身子,雙手先是捏住自己的耳朵尖,再抱住兩頰,一臉害羞,沾沾自喜:「有人在想我。」

「你們已經處理好了嗎?」陳朝霜詢問三個甲士,他都忘了還有正事沒辦呢。

「噢噢。」李姓甲士一拍自己的大腦殼,想起了自己過來的目地,向另外的兩個甲士使了個眼色,兩個甲士心領神會的抱拳領命而去。

「公子爺,幾個奴隸人,怕污了你的福地寶堂,就沒有帶過來,不過沒關係,兄弟們現在拿去了。」留下來的李姓甲士彎腰低頭,湊到陳朝霜的耳畔解釋道。

陳朝霜聞言不語,點頭表示知曉,站在原地安靜等待。

時間不久,離去的兩個甲士手拖著爛麻袋回來,李姓甲士喊道:「公子爺,你過目。」

事實上都不用李姓甲士開口提醒了,陳朝霜自己都已經聞到了空中那股濃烈刺鼻的血腥味。

陳朝霜張嘴吐出口發苦的唾沫,拿出塊香巾掩住口鼻,硬著頭皮走了過去,大群的綠頭蒼蠅穿梭在甲士腳下的爛麻袋上,停落在幾人的傷口上,盡情的吞咽血食,正是早時候跟在中年人身邊的那幾個護衛,渾身軟綿綿的,不少地方甚至都鑽出了骨頭茬子,躺在地上難以動彈。

「誰讓你們抓小巧兒的?」儘管陳朝霜已經猜出誰是幕後主使,但還是張嘴問道。

「是我主,就是早間與你發生口舌之爭的人,他說跟在你身邊的那個姑娘沒有規矩,不懂尊卑,頂撞了他。我主讓我們把那個姑娘套在麻袋裡,丟到府上的牢裡面去,說牢裡面的人自然會按著規矩處置她。」

「沒有規矩,頂撞了他,」陳朝霜咬牙切齒,又道:「小巧兒是我的使喚,他想要出氣不來找我,把你們幾個推出來當替死鬼。」

各家各戶處罰個使喚這是常有的事,連官府的人都不會出來多嘴過問什麼,中年人想要給自己出口氣,又不親自動手,反將小巧兒推給府牢。

中年人想的倒是挺周到,就算這件事到最後真的惹出了亂子,惱了陳朝霜,陳朝霜也只能去找府牢的麻煩,怪罪不到他的頭上。

再者,走一步算百步,往最壞的地方想,陳朝霜真的在乎小巧兒,願意為了她不顧親戚情面,打上門來,中年人一句「手底下人擅作主張」就能輕而易舉的將自己撇的乾淨,就算陳朝霜鐵了心要追究到底,中年人也能理解,畢竟殺人償命嘛,把幾個兇手交給陳朝霜泄憤就是。

李姓甲士附耳過來,跟陳朝霜小聲言語:「公子爺,只要你發話,哥幾個就去將他……。」甲士的聲音漸小,消失不見,手掌橫放在自己脖頸處比劃了一下,意圖明顯。

陳朝霜攥起拳頭,在李姓甲士的小腿上使勁的砸了兩拳,張嘴說道:「拿幾個未來的統軍大將去換一個地痞流氓的性命,這是很不划算的事情。」

陳朝霜言語間頗有番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公子爺。」三個甲士一臉的感動,紅了眼眶。

只是陳朝霜才沒有心思去欣賞他們的鐵漢柔情,抬腿就是一腳踹在李姓甲士的小腿上,嚷道:「你是把我當成小巧兒去了。」

「啥意思?」李姓甲士扣著大腦殼不明所以。

「你臉上那是啥表情?」陳朝霜手指著甲士一張大臉龐子,道:「你覺得我年歲小就應該是愚蠢的嗎?」

陳朝霜自己對號入座,蠻橫不講道理,反倒是怪罪起了三個老實漢子。

「那個叫什麼巧的姑娘真的很蠢嗎?」李姓甲士也不惱怒,一隻大手擋在臉前,滿臉好奇的低聲詢問陳朝霜。

「你沒聽過胸脯子越大,就越沒腦子嗎?頭髮越長,就越沒見識嗎?」陳朝霜雙手環在胸前比劃出某樣大小,喋喋不休,大張其詞。

「明白,明白。」李姓甲士瞅見陳朝霜比劃出來的大小,連連點頭,又指著腳下幾個缺胳膊斷腿的人問道:「他們怎麼處置?」

「冤有頭,債有主,該找誰,就找誰。」陳朝霜說道,又低頭看向腳下幾個半死不活的護衛,教訓道:「這府上的主人只有兩個,一個是我爹,一個是我娘,你們記住了沒?」

「記住了記住了,謝公子爺饒我們性命。」幾個護衛渾身的骨頭都被砸成了渣滓,連睜開眼皮都覺得困難,嘴唇子張合,吐出來的聲音細若蚊蠅,微不可聞。

陳朝霜手伸進袖兜里掏出個沉甸甸的錢袋子來拋給李姓甲士,對他說道:「勞你們哥三將他們帶到後山的葯田中去尋岐黃先生,請岐黃先生出手幫他們重塑肢體,然後將他們逐出府去。」

「得令。」三個甲士領命而去。

陳朝霜瞪著眼睛看著三個甲士寒槍尖上各自挑著個破麻袋扛在肩頭上離開,心中不忍,張嘴朝他們喊道:「別抖散架了。」

甲士聽話的拽下破麻袋,一把捏在手裡離開,陳朝霜無言以對,搖搖腦袋不再去管,伸手進自己的袖兜裡面拿出把竹帚開始賣力揮掃庭院前的腥臭,又揚起塵土掩埋灘灘血紅,最後再掏出把百花粉來灑在庭院前,風起生香,院前一時猶如百花齊放,泌人心脾。

陳朝霜收起竹帚,一屁股坐在院門檻上,十指交叉扣在一起揉捏酸痛的指骨,低下腦袋思索神傷,天底下的道理從來都是這樣,事情一但有了開頭,就得有結果,可應該讓誰去做呢?

陳朝霜抓耳撓腮,難不成還真的是像李姓甲士說的那般,喊幾個軍卒提上寒槍殺將過去、在中年人身上戳他幾十個透明窟窿,草草了了這樁子糟心事?

然後就東窗事發,是誰做的就誰出來承擔,然後犯律的軍卒就被扭送到刑場上去,劊子手嘴裡的一口酒水噴在手裡的大刀片子上,然後振臂剁下,軍卒的吃飯傢伙就掉了,他們的兒女則平步青雲?陳朝霜搖搖腦袋,這種借刀殺人的破事他還做不出來。

「還是手上沒人使啊。」陳朝霜垂頭喪氣,一個身姿高挑的人影就突然的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一身鮮花配玄甲,一雙眼睛如若兩輪紅月,抱長劍於懷,簡直就是人擋滅人,佛擋平佛,兇殘無比。

「我怎麼把她給忘了。」陳朝霜一拍腦門,蹦起身來,幾步跑到院外的青石巷裡,雙手合在唇角處,扯起嗓子大聲呼喚:「西君!」

「你去幫我收拾個人,嗯?雖然那人把小巧兒丟進府牢里的事情讓我心中氣憤,可到底還是與我沾親帶故的,你揍他一頓就好了,也算是給我和小巧兒出出氣,聽到沒有?西君……」陳朝霜叨叨叨叨說了一大通,可就是沒人出聲搭理他,回過頭,青石巷裡一如之前的空空如也,別說是人了,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不搭理我?」陳朝霜有些意外,以前他只要張嘴喊上一聲,西君自己就過來了,今兒這是怎麼了?

陳朝霜想不通其中原委,自說自話:「這可不是我要到處去宣揚的啊,是你自己先不搭理我的啊。」陳朝霜嘀咕,又張嘴喊道:「白虎……。」

虎字都還卡在陳朝霜的嗓子眼裡呢,一隻白凈手就憑空顯現在他的身後,搭在他的肩頭上。

「小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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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霜暮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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