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是誰，先引誘了誰呢

直到他們吃過晚餐，莫子朗拖着兩個人的行李放進二樓那間最大的卧室的時候，葉攸攸才有些反應過來。

她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莫子朗反客為主地開始鋪被子，聲音都有些顫了。

「莫先……不是，那個，子，子朗。」

看着她杵在門口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莫子朗覺得這丫頭真是怎麼看怎麼可愛。

於是他緩步向門口走來，葉攸攸則在他略帶痞氣的笑容里節節敗退。

最終，退無可退。

她被堵在了男人的身體和門板中間。

莫子朗存心逗她：「剛剛我們說好的，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葉攸攸一米七的身高在女孩子中算是很高挑的了，不過莫子朗仍高出她一個頭有餘。

莫子朗撐著門板，微微傾身低頭，說話間溫熱的氣流拂過耳膜，葉攸攸覺得自己的腦子，又變成漿糊了。

她甚至都不敢抬頭對視。

終於，莫子朗率先結束了自己的惡趣味：「床是給你鋪的，我睡沙發。你家這麼大，不睡在一個房間，晚上萬一出點什麼變故，我來不及救你。」

葉攸攸感覺自己的臉瞬間燒了起來，雙手往莫子朗的胸膛一推，氣鼓鼓地走到衣櫃前，往沙發上甩了一套被褥，然後又抱起自己的洗漱用品，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卧室。

怕是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一系列的動作中嬌嗔的意味有多明顯。

莫子朗倚在門口失聲而笑，隨後跟着她走出去，拿出電腦開始查看工作郵件。

葉攸攸從浴室中走出來，看到客廳正在處理工作的身影，心頭一暖。

奶奶去世之後，每一年她回來，這幢房子都是空空蕩蕩的。

莫子朗聽見響聲回頭看，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撞，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氣息漸漸攀升。

「那個，我洗好了，你隨意。」這次是葉攸攸率先打破了這磨人的沉默。

像是在掩飾些什麼，說完這句話她便快步回了卧室。

過不多一會兒，莫子朗也進了卧室，關了燈，往沙發上鋪好的被褥摸去。

葉攸攸躺在床上，感受着黑暗中莫子朗窸窸窣窣爬上沙發的聲音，莫名地覺得有些荒唐。

自從開始和莫氏集團接洽合作，顧霏便總提醒她說莫家的男人不能碰。

葉攸攸盯着天花板默默地想，要是霏姐知道了她現在正和被視為「洪水猛獸」的莫氏少東家睡在一個房間，怕是又要恨鐵不成鋼地在她旁邊嘮嘮叨叨了。

想着顧霏雖然沒大她幾歲，但卻每次跟個老母親似的不厭其煩地跟她講各種道理的樣子，葉攸攸不禁笑出了聲。

「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嗎？」莫子朗頗為好奇的聲音響起。

他覺得這個姑娘很，怎麼說呢，不一樣，說她膽子大吧，明明剛剛也被嚇得不輕，但說她膽子小吧，精神恢復起來倒是挺快的。

上次在發佈會也是，當時他就覺得，葉攸攸的反應太過於冷靜了。

葉攸攸卻是不清楚莫子朗此時內心的小九九，聲音里還帶着笑意：「想到了我的責編，年紀不大卻愛操心，整天在我身旁耳提面命的。」

似乎是被她的情緒感染到了，莫子朗也笑着追問：「你們認識很久了？」

「唔」，葉攸攸在心裏自顧自數了數年頭，頗有些感慨：「六年了，霏姐是我剛進浮夢網站時的編輯，那時候她也不過剛畢業，我們兩個小萌新互相打氣，一晃兒竟然肩並肩一起走了這麼多年。」

從小到大，她因着自己與眾不同的特質，一直都不太敢和同齡的小朋友相處，奶奶對她雖然也是萬般寵溺和慈愛，但大人終究是無法完全顧及到她敏感的情緒。

而大大咧咧的顧霏的出現，無疑是在她孤寂的人生中照進了一道光，也只有在顧霏身邊，有些靦腆的葉攸攸才能口無遮攔的放鬆自己。

當然，這些她並沒有告訴莫子朗。

畢竟，他也只是個見了兩面的男人而已。

只見了兩面……葉攸攸有些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好像對他，過於放心了……

可能是因為他剛剛救了自己吧。

嗯，對，就是這樣。

找到了合適的理由，葉攸攸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自己對莫子朗態度的不同。

「那你怎麼不邀請她一起回老家，這地方這麼偏，自己住一幢樓，不害怕嗎？」

當然不怕，這樓里可有好多我養的小朋友們呢。

說到這裏，葉攸攸才想起來，這次回來，竟然沒有感受到小朋友們的氣息。

難不成，和剛剛持刀的男人有關？

可是夜裏還是太危險了，只能明天一探究竟了。

「嗯……我可能天生膽子大些吧。」葉攸攸含含糊糊地答。

「也是，你可是寫各種奇幻懸疑文的。」莫子朗瞭然道。

「那，你呢？」

「嗯？」莫子朗先是疑惑，后反應過來，葉攸攸這是在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良久的沉默之後，莫子朗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

「那天的受害人，是莫氏的管家，是很重要的人。」

葉攸攸一愣，看向沙發的方向，她沒想到，莫子朗會這麼輕易地實話實說。

好像也沒期待葉攸攸的回應，莫子朗自顧自地繼續：「我們後來在你的化妝間里，找到了他的遺物。」

「但是我們查看過那間化妝間前前後後所有時間段的監控，他從未出現過。」

「所以，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我想問問你，有沒有見過可疑的人，或者發生過可疑的事。」

葉攸攸早就在他一聲聲的坦白中心如擂鼓。

當然發生過可疑的事。

但是，至少目前她還不能全盤托出。

在莫子朗坦坦蕩蕩的對比之下，葉攸攸莫名地覺得自己有些心虛：「我真的……不知道……」

「嗯」，莫子朗回應的很快，也很堅定。

她卻有些忐忑，絞盡腦汁地想說些什麼來安慰莫子朗。

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黑暗中莫子朗溫潤的嗓音傳來：「我說喜歡你的書，是真的。」

緊接着，怕她不信似的，又快速補了一句，聲音中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每一本我都看過。」

葉攸攸只覺得心臟像要衝破胸腔一樣。

和剛剛害怕秘密被揭穿的緊張不同。

這一次，她的心，似乎還有些痒痒的。

像是藏着些隱秘的期待。

她用了好長時間努力壓下喉嚨間的顫抖，輕輕地嗯了一聲。

一個簡簡單單的音節，卻點亮了沙發上的人眸中的笑意，心滿意足地道了晚安。

葉攸攸躺在床上，腦海中不斷回放着莫子朗在歹徒襲來的一瞬間推開她的畫面。

又朝着沙發的方向注視了許久。

可是，莫子朗，我也是有目的，才故意接近你的……

強壓下那絲奇奇怪怪的酸澀感，葉攸攸翻身，閉上了眼睛。

夜涼如水，月光傾瀉而下，在沙發和床的中間形成了一道分界線。

一面安睡在皎潔的輕紗之下，一面被籠罩在無盡的暗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