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老鄉求醫

第六章 老鄉求醫

冬盡春來,夏去秋至。轉眼間,楚聞在谷中已呆了有將近三年的時間。

楚聞將一本《山海志》合上,伸了個懶腰:「呼!終於讀完這本書了。」他這一年飽讀各類藏書,涉及天文、地理、歷史、文化等各個方面,這本山海志上所記載的便是這神州大地上的山川河流及奇獸異禽。楚聞細細閱完,直被這壯闊的大好河山所震撼。

「江山多嬌,怪不得從古至今引得如此多的英雄為其折腰。」楚聞感嘆道。

「如今這西涼國與永和國戰亂不休,大概也就是在於此了。」楚聞這般想來,「卻讓如此多的平民百姓承受傷害。」

此時楚聞雖然不過八歲的年紀,但是三年來儒家經典倒是讀了不少,也有了些悲天憫人的情懷。不過耐人尋味的是,霍梅寒雖然藏有很多這種典籍,但是卻對於仁義道德一類的事嗤之以鼻。相處這麼久,楚聞感覺到霍梅寒應該是過往的一些事的影響,致使脾氣性格發生了極大的轉變。

楚聞嘆了口氣,起身將書收回木櫃。說來也奇怪,翻閱了三年的書,這書櫃里的書他仍然沒有讀盡。好像每次楚聞看得差不多的時候,霍梅寒都會不知道從哪裏又搞來一堆書進行替換。

楚聞向窗外看去,霍梅寒坐釣還未結束。他嘀咕道:「師父到底是在幹什麼啊,我從來就沒有見他釣上來魚過。每次要吃魚了,還是讓我去用叉子去叉魚。」

「算了,不想了,還要去拾柴做飯。」楚聞背上竹簍便往後山上走去。

時維九月,序屬三秋。山間狹隘的小道上,鋪滿了橙紅色的落葉,楚聞踏在其上,咔嚓作響,顯得清脆。他一邊哼著笛曲中《平沙落雁》的小調,一邊拾將起路邊乾枯的樹枝。

「啥時候我才能到地煞境啊。」楚聞三年來在練氣上從未有過半分懈怠,天天晚上承受着非人的葯浴折磨,可依舊不見有突破的跡象,反而練得一身氣力已是遠超同齡人,甚至不比一般的成年漢子要弱。

這倒不是他天賦不夠,只是這習武一途,在起初本就千難萬難,有些人一生都不見得能跨過這一道門檻。即便像霍梅寒這般天賦異稟之人,出身於四大習武世家,自幼練氣,卻也是在十歲的時候才徹底地打破屏障,邁入地煞一境。

不過最近楚聞能夠感受到丹田中的坤陰之氣開始有凝聚化力的趨勢,這似乎是個好兆頭,說明他離突破的一天應該不會太遙遠了。

「喝,哈!」楚聞跳上一塊大岩石上,雙拳向前揮動,顯得頗為滑稽。

霍梅寒每天清晨都會在屋前湖邊打幾套迷蹤拳,而在一旁扎馬步的楚聞看着是眼饞不已,多次懇求霍梅寒教自己都被拒絕了,說什麼還不到時候。楚聞想通過觀察霍梅寒練拳來偷學幾招,可是沒有霍梅寒的親授,他怎麼也找不到法門訣竅。

楚聞緊閉雙眼回想着霍梅寒的動作,硬生生地想要模仿出來,卻越打越不對勁,反而像個四肢不協調的人在石頭上賣弄,簡直不忍直視。

幾隻灰色的鳥兒飛過,停在楚聞頭頂的樹枝上,嘰嘰喳喳地對着楚聞叫個不停,像是在嘲笑楚聞動作的不堪入目。

楚聞臉上一紅,咳嗽一聲,撿起地上的小石塊向那幾隻鳥擲去:「去去去,你們懂個屁。」

鳥兒們撲扇幾下翅膀,輕而易舉地避開石塊,然後往楚聞頭上拉了泡屎,便迅速飛走了。楚聞避之不及,被淋得一頭都是。

「哇!你們這群畜生!」楚聞頓時被噁心到了,氣得直跳腳。怎料腳底石頭過於光滑,一個不留神沒站穩,猛地向前栽倒,摔了個狗吃屎。

楚聞爬起身來,伸手揉了揉摔得生疼的頭,卻摸得手上滑膩膩的,原來是將鳥屎給揩在了手上。「嘔!」楚聞差點沒直接嘔出來,急忙在地上撿拾起干葉擦拭。

「咦?」楚聞忽然被不遠處的一個東西給吸引住了。只見亂草叢中橫倒著一根粗大的樹榦,樹榦中部長著一朵極其碩大的木耳。更為奇特的是,這木耳通體呈藍白之色,散發着淡淡的熒光。

「這……難道是歲寒木耳么?」楚聞想起書中記載,不由有些興奮。

他忙靠近過去,登時一股奇香透鼻而入,令楚聞感到神清氣爽,拍手叫道:「嘿!還真是,這可是個好東西啊。」

楚聞伸手去摘,一股寒意從木耳上傳遞至掌心,讓他顫了顫。這歲寒木耳專吸取天地間的坤陰之氣以轉化為生長的養料,所以性極涼,但服用他的話對地煞境的武者卻是大有裨益。

「嘿嘿,今天的收穫真豐富!」楚聞將歲寒木耳往背後的竹簍里一丟,又興高采烈地哼起小調往回走去,全然將剛剛被淋鳥屎一事忘得一乾二淨,「餓死了,回去做飯去。」

回到竹屋時霍梅寒已經坐釣回來了,正在沏著茶。霍梅寒見楚聞這麼晚才回來,皺了皺眉頭,說道:「今天怎麼回事?磨蹭了這麼久,還沒有開始生火做飯。」

「還有你那頭上的鳥屎是怎麼回事,也不知道擦一下的么?」霍梅寒甩給楚聞一塊手巾,嫌棄道。

楚聞尷尬地笑了笑,也不好把自己的糗事說出來,接過手巾一邊擦拭著殘留的鳥屎,一邊向霍梅寒興奮地說道:「師父!我剛剛在山上發現了株歲寒木耳耶,現在就在我的背簍里。」

「哦?」霍梅寒挑了挑眉,起身從竹簍里拿出歲寒木耳,驚訝道,「還真是,你小子倒是走運。」

霍梅寒查看了下木耳的成色,滿意地點了點頭,還想說些什麼,卻忽然神情有些警惕,偏頭向外望去:「有人來了!」

「啊?」楚聞驚道。這三年來楚聞在谷中除了霍梅寒以外,他是沒見再見過半個人影,在楚聞的印象里壓根就不會有外人到這葬風谷來。

「嗯,不是武者。只是普通的湘西老鄉。」霍梅寒走到門口,說道,「八成是有急事所求。」

楚聞也站到霍梅寒身旁向谷口一陣張望,只見遠遠地能看見一個男子匆匆地往竹屋這邊跑來,起身後似乎還背着個孩子。

「聞兒,去,把我針灸所用的銀針取來,這老鄉應該是來求醫的。」霍梅寒大致已經猜出了男子的來意。

「嗯,好。」楚聞應道,待他翻出針袋來時,那男子已經到了屋前。楚聞看去,男子看上去三十歲的樣子,穿着極為樸素,儼然就是一般農家百姓的打扮,粗衣短褐著身,褲腿蹭帶着些泥漬。

他將背上的女童抱在身前,一見到霍梅寒便焦急地跪求道:「霍先生,您一定要救救我閨女啊!」

楚聞好奇地打量著女孩,女孩與楚聞差不多大,長得靈巧動人,清麗秀雅,一張嬌嫩細膩的臉讓人忍不住想捏上一捏,即便年紀尚幼,卻已能看出女孩將來的絕色之姿。很難讓人想像得到這是出身於鄉農之家的孩子,想來平日裏女孩的父母也是極為疼惜女孩。只是其面色蒼白,氣若遊絲,像是身受重傷一般。

楚聞登時被女孩吸引住了,心頭亂顫。他看了幾眼女孩,忽覺不有些好意思,收回目光,可又總覺內心瘙癢難耐,便忍不住偷摸著躲在門邊向女孩瞧去。恰好此時女孩虛弱地睜了睜秀目,看向楚聞,四目相對,楚聞雙臉一紅,感覺像是在行齷齪之事時被抓了個正著,羞恥地別過頭,躲在門后。

「老鄉,快起來!不必如此。快進來,別耽誤了給孩子治病。」霍梅寒忙將男子扶起,熱心道,「聞兒,準備一盆熱水。」

楚聞感到有些詫異,他萬想不到一向涼薄冷漠的霍梅寒對待湘西當地的老鄉這般善良,這與當初楚峙來求他收徒時的態度相比,簡直是霄壤之別。不過當下情況緊急,楚聞也不好開口詢問。

男子將女孩小心翼翼地放在床鋪上,然後站到床頭等候。霍梅寒將右手袖口挽起,伸手為女孩診脈。

漸漸地,霍梅寒臉色顯得有些沉重,聲音低沉地問道:「你沒去蠱醫教去求醫?」

男子面露苦色,說道:「我……我去了,但蠱醫教的人說我閨女的病不是蠱術能夠起作用的。」

「這倒是,這女娃娃是天生凜泫體質,凜泫寒氣遍佈全身經絡。本來按理來說,擁有這種體質的都是天生的習武之人。他們早期突破地煞境遠要比常人簡單得多,但是這女娃娃從小就沒人能夠為其指點,這就導致了全身的寒氣淤結,最終爆發開來,現在她算是離鬼門關不遠了。」霍梅寒說道。

男子一聽,一時間慌了神,心急如焚:「這,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女孩突然痛吟一句,聲若蚊吟道:「爹,我難受。」說完便昏死過去。

男子心如刀絞,抱着女孩,帶着哭腔道:「是爹不好,是爹不好。霍先生,你一定要救救她呀。」

霍梅寒沉吟半晌,蹙眉思索。忽然,他瞥到竹簍里的歲寒木耳,靈光一現,忙走過去,拾起端詳了一陣。

「嗯!木耳的生機還未完全消散。」霍梅寒心想道,當下已有了對策。

「毛巾。」霍梅寒從楚聞手裏接過熱毛巾,敷在女孩的額頭處,然後把歲寒木耳放置在毛巾上。

「針袋。」霍梅寒伸手要道。

楚聞連忙從懷裏掏出針袋遞過去,霍梅寒取出一根細長的銀針,輕捻針尾,以一手「燒火山」技法緩緩刺入女孩頭頂百會穴處,「燒山火能除寒」,針法先淺后深,淺則五分,深則一寸,三進三出,體內功法悄然運轉,罡陽之氣順針尖進入穴道。女孩面上時白時紅,顯然是寒熱兩氣相碰情狀的外現。

待得百會一穴灸完,霍梅寒又依次找准陽白、人中、少沖、少商、湧泉等諸穴,以同樣的手法刺入,並同時注入罡陽之氣。

此時女孩全身已經呈現緋紅之色,頭頂白氣直冒,卻仍然沒有醒轉的跡象。霍梅寒見狀點了點頭,收起銀針,雙手各伸兩指點在女孩的太陽穴處,猛然喝道:「出!」磅礴浩瀚的罡陽之氣呼嘯而出,狂湧進女孩體內,不斷侵佔凜泫之氣的領域,壓製得它毫無還手之力。

霍梅寒又示意楚聞將木耳底下的毛巾取走,讓歲寒木耳緊貼著女孩的額頭。歲寒木耳以天地間各類坤煞寒氣為養料,而霍梅寒也正是巧妙地利用了這一特性對女孩進行救治,此刻木耳感知到女孩體內的凜泫之氣,便似餓狼遇雛雞,暴露出了本性,開始不斷地吸食着它。凜泫之氣在兩方的逼迫之下,如同殘雪見陽,迅速的消逝。隨着汲取量的加大,歲寒木耳表面的藍色不斷加深,全身的熒光一閃一爍,像是在歡呼雀躍。

霍梅寒見大勢將去,於是收回雙手,置於胸前向下虛壓,鬆了口氣。平復了會內力后,霍梅寒起身拍了拍男子的肩膀,見他神情依舊緊張,便安慰道:「放心!再過一會,等歲寒木耳將她體內的凜泫之氣吸盡,她就能醒了。」

男子聞言,面露喜色,感激不已,拜謝道:「多謝霍先生,霍先生真是妙手回春啊。」

霍梅寒扶起男子后,忽然笑眯眯地看向楚聞:「聞兒,想突破地煞境么?」

「啊?」楚聞一怔,旋即心裏如擊缶敲鼓般砰砰直跳,激動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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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解滄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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