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先扎馬步

第四章 先扎馬步

「前輩能夠相助,晚輩實是感激不盡。今日之恩,晚輩日後定以湧泉相報。」臨走之際,楚峙站在門口,向著霍梅寒鞠躬道。

「行了行了,你能活下來再說吧。」霍梅寒擺了擺手,說道,「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我得去把真相找出來,為自己也是為素玥討回一個公道。」

楚峙堅決道。如今自己的兒子已經託付給了霍梅寒,楚峙便已沒有更多的顧忌了,他獨自一人行事也將方便不少。

「對了,記得一定要把當時各幫派所中之毒給探清楚。」夏頤提醒道,「聽說當時那些人的屍體未等朝廷六扇門的人來調查就被草草安葬了,我覺著這有些蹊蹺。找出這毒的種類或許是關鍵。」

「好,我知道了。」楚峙點了點頭。

「之前聽你說,那梁文賢一直反對她女兒和你在一起,難道你是楚家人的身份已經有他人知道了?」霍梅寒又問道,「要知道這唐鎮四大家可是永和盟系的堅實力量。你這身份如果暴露,你們楚家可就危險了。」

「這倒沒有。不過我當初是以除滅西涼盟系中的姦邪之徒而在武林闖出了名頭,後來又在梁文賢對我發出入幫邀約后坦言自己至死支持永和盟系,所以……」楚聞回答道。

「行吧,未來切記,定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霍梅寒鄭重地說着。

「嗯,我會記住的。」楚聞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份一旦暴露將會帶來何等棘手的後果,「時候不早了,我這愚子就拜託前輩了。」

「放心,這娃娃未來只會比你強不會比你差。」霍梅寒從懷裏摸出一個白色小瓷瓶遞給楚峙,「這是我煉製的玄燁青雨丸,對於重傷恢復有奇效,你且拿去,以備不時之需。」

「多謝前輩饋贈。」楚峙接過瓷瓶,抱拳行禮道,「晚輩先告辭。」

寒風如刀子一般毫不留情地剮著楚峙的面頰,他緊了緊衣衫,走入風雪中。

霍梅寒凝視着這道孤獨的背影,漸行漸遠:「這小子很不錯。」

「是啊,楚峙尚不及而立之年,卻只差臨門一腳便可踏入一品轉通,楚雲升倒是生了個好兒子。」夏頤也讚歎道,他轉過身來微笑着看着霍梅寒:「老霍,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楚峙現在的處境和你當年實在太像了。」

「世人之愚昧,難醫難變。他們總是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第一直覺,卻到頭來將無辜者逼上絕路。」霍梅寒看着這滿天飛絮,喃喃道,「等到真正雪崩的時候,當初的雪花,沒有一片是無辜的。」

「你為什麼忽然就同意要收楚聞為徒了?」夏頤對於霍梅寒的突然轉變感到十分好奇。

霍梅寒雙手抱胸,饒有興緻地說道;「你可還記得這龍息草我當年一共採獲了兩朵?」

「對啊。可是。這……」夏頤皺了皺眉頭,卻猛地領會到了霍梅寒的意圖,不由倒吸一口涼氣,「你是要?」

「這娃娃服食了天山冰魄蓮,從體質上來說是最適合不過了。」霍梅寒伸出右手的食指中指,將一股至陽之氣運轉而出,「當初因為形勢所逼,我迫不得已過早吞服了龍息草,這才導致我的構想未能實現。而在他的身上,我卻再一次看到了希望。」

夏頤無奈地搖了搖頭,囑咐道:「這你可悠着點,別對楚聞這孩子造成不可逆轉的後果。」

「放心,我已經吃了一次虧了,未能準備妥當,自不會讓他輕易嘗試的。」霍梅寒頷首道。

「好了,我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也差不多該走了。」夏頤說道,「等你出谷,我請你喝酒。」

「都一把年紀了,還喝?」霍梅寒憶起年少時和夏頤一起仗劍天涯,把酒言志的熱血過往,莞爾一笑。

「喝!怎麼不喝,先倒下的付酒錢!」夏頤哈哈大笑,腳邁「踏雪尋梅」步法,縱身行入雪中,說話間便已輕飄飄走出數十丈之遠。

「這老東西。」霍梅寒笑着拂去衣袂上飄落的雪花,將門關上,回身進屋。

天色漸暗,燃起燭火,又沏了壺茶,霍梅寒焚了一根龍腦熏香。白煙繚繞盤旋,升騰而起。縷縷清欲靜心的幽香如水一般在屋子裏流動。霍梅寒給自己斟了杯茶,輕瞥了一眼還躺在床上的楚聞,說道;「醒了就不要一直裝睡了。」

楚聞之前在楚峙臨走時便已醒了,但是他不願面對分別,於是一直沒有起來。聽到霍梅寒已經知道自己在裝睡,便不情願地坐起身來。他痴痴地看向窗外,許久后不由傷心地啜泣起來。他年紀尚幼,卻連番經歷喪母之痛,父子分離之苦,獨自留下他一人於這偏僻的山谷中,也難怪他會忍不住哭泣。

「爺爺,為什麼我爹和我娘都不要我啊?是聞兒做得不乖么?」楚聞抹了抹眼淚,低着頭,小心翼翼地問道。

「是你還太小,還太弱了,你在你爹身邊不過是個累贅而已。」霍梅寒拍了拍身邊的椅子示意楚聞坐過來。

楚聞爬下床,坐到霍梅寒旁邊,又問道:「『累贅』是什麼意思啊,是聞兒還不夠乖嗎?可是聞兒會好好聽話的。」

霍梅寒摸了摸楚聞的頭,聲音出奇的和藹:「是你還沒有保護自己,保護你愛的人的能力。」

「爺爺,你能教我這麼讓自己能夠擁有這種能力么?」楚聞吸了吸流下來的鼻涕。

「你恨那些逼死你娘的人,那些追殺你爹的人嗎?」

「什麼是『恨』?」楚聞又不理解了。

「就是你討厭他們,對他們生氣么,你想用拳頭打他們么?」霍梅寒想了想,說道。

「想。」楚聞低頭揉捏着手指,小聲道,「但是爹娘教過我要懂得原諒別人,理解別人。」

「狗屁道理!」霍梅寒突地站起身來,一掌拍在桌子上。但是驚奇的是,這桌子竟然僅僅只是顫動了一下,卻沒有任何損壞。要知霍梅寒雖然未使全力也沒能加上內力,但畢竟是轉通強者,這含怒一擊的力道也不容小覷。顯然這屋中器物的材質非尋常之料。

霍梅寒深吸一口氣,看向被自己嚇得渾身發顫的楚聞,將語氣儘可能放得輕柔:「聞兒,你要知道,現今天下動蕩不安,江湖險惡。你若對別人抱有太多的憐憫之心,到頭來真正受到傷害的反而是你。你去原諒理解別人,誰又來理解原諒你?所謂的江湖道義,不過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傢伙用來掩飾自己齷齪行徑的措辭罷了。弒母之仇,不共戴天!你懂了么。」

楚聞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他覺得霍梅寒的話好像有道理,卻又和父親自小教導自己的大相徑庭。一時間也不清楚到底孰是孰非。其實兩者之觀點,並沒有絕對的對錯,可這其中的道理又怎是他這五歲大的孩童能探清的。

「唉!」霍梅寒看着楚聞臉上佈滿了疑惑,暗嘆一聲,心念道,「楚峙這小子,怎麼教的兒子,也想讓他像自己一樣身陷囹圄嗎?」

「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師父了,你跟着我在這谷中好好學武。將來,好替你父母報……」霍梅寒頓了頓,終歸沒有說出那兩個字,「替你父母伸冤,討回公道。」

「是!師父。」楚聞也是很聰慧,直接改口說道。他又想到楚峙曾經教過他如若拜師學藝,需行跪拜叩首禮,於是連忙跪伏於地,磕了三個頭。

這一次霍梅寒沒有再阻攔,而是負手而立,慈祥地看着楚聞。待得楚聞行完禮才說道:「好了,今日時候也很晚了,早點休息。」

這一夜,霍梅寒想了很久,該如何培養楚聞,直到蠟炬將盡,霍梅寒反覆打量了幾遍床上熟睡的楚聞,終於騰躍飛上房梁,仰面睡下。

第二天剛及拂曉之際,楚聞便被霍梅寒叫醒帶到屋外的雪地上。

只見霍梅寒運轉功法,內力凝聚,右掌向下虛拍,霎時間地上的積雪被震得分散開來,裸露出一小塊圓形泥土空地。他轉身看向穿着單薄,被凍得瑟瑟發抖的楚聞,指著空地說道:「馬步會吧。從今天開始的這一個月,每天早上你都先扎半個時辰馬步,一個月後,再逐步增加時長。給我扎穩了!偷懶或者沒扎夠時間,今天就不用吃飯了。」

楚聞不敢違逆霍梅寒的話,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師父。」他站在空地處,按照霍梅寒的口訣技巧做好動作。

「雙手握拳,屈肘插腰,手心向上,目視前方。」霍梅寒圍繞着楚聞邊走邊念道。

「兩膝彎曲半蹲,兩大腿微平,腳尖內扣,五趾抓地,重心下落於兩腿正中。立腰、開胯、沉肩、收臀!蹲下去咯!」霍梅寒踢了踢楚聞膝蓋后窩,又用手在他的肩上壓了壓好讓他蹲下去一點。

「扎穩了!」霍梅寒見楚聞雙腿抖了抖,呵斥道。

楚聞眨了眨眼,雙腿用力蹲穩,這才沒有多久,他就已經開始覺得痛苦難忍了,可是他害怕霍梅寒的責罵,只能儘力堅持。

「不錯,你雖然底子極差,但是貴在有些子韌性。」霍梅寒點點頭,從懷裏掏出一片狀如牛角的綠葉,塞入楚聞的口中,「將他含在舌底,這牛角麝炎葉可在你扎馬步的時候為你驅寒,也可以補充你的體力。你先蹲著吧。」言訖,霍梅寒轉身進屋,不再管楚聞。

雪越下越大,如扯絮一般,簌簌然落將下來。漸漸地,楚聞腳下的空地上又開始堆聚起積雪。而這北來的凜冽之風也不甘示弱,奔咆如虎。一口一口,兇狠地撕咬着楚聞稚嫩的面頰。

楚聞抽動了下凍得通紅的臉,咬了咬嘴唇。雖然痛苦不堪,可楚聞自小經歷與別人不一樣,懂事得早,一想到父母的境遇,便拼了命的想要堅持。很快,牛角麝炎葉,也開始產生作用。雖然肌膚依舊感受着寒意,而在體內,楚聞卻覺得有一個火爐在染著,不斷驅逐著外界而來的寒意。只是在那丹田深處,一道安靜的至寒之氣巋然不動,不受任何影響。

屋內,霍梅寒站在窗前遠遠望着楚聞,又是點了點頭:「好娃娃,未來之路無比艱難,你必須得付出比常人多百倍的努力才是。」

遽地,天邊一隻白羽信鴿飛來,霍梅寒伸出左臂讓白鴿停在上面。他取下綁在白鴿腳上的信筒,從裏面抽出信箋。

「我已將你『漫天星』舊部聚齊,以後外界情報他們會彙報給你。——夏頤」

看完信上內容,霍梅寒抬頭望向天際,喃喃道:「二十年了,有些債,也該慢慢討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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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解滄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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