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命無常定,斗轉星移。

歷史長河無終無始,不知從何來,亦不知流往何去。每一瞬,每一度,光影的變幻間,無數生命在其中沉浮閃現,匆匆而過。然無論翔於九天還是蟄於淤泥,或鮮活,或卑微。卻均共同寫證著了自己人生,萬象其中,春秋周始,共繪成歷史的悠悠長卷。

如下所載,不過是平行世界中一個斷點而已,猶如流星一逝,燦爛再不得見,縱一時怒放,卻又瞬間凋零。不曾記於諸史,亦不傳於民間。你本無謂較真,這一切究竟只是文者妄言,又或是,真的曾經存在過。金剛經有云: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夢紀·易帝國】

文字有靈,時光任啟,於是書中伊始,便已經到了帝國末年,距前朝攝政王周啟奪權而起,一統亂世,創建大易帝國,正好二百四十年整。悠悠四甲子一晃而過,到了這一代的周溍登基為皇,堪堪十二代君王,時年號沐煦。

無論如何,這都不能算是個短命王朝了,即便到了書中此時,浮世眾生中也沒有幾個人能覺察到它的衰敗之像,然而天有不測,人有生死,朝有更迭,每一個朝代的最後,都是亂象末法,岌岌可危。於是歷代王朝那無葯可治的絕症,終在一片歌舞昇平中再一次的不期而臨,這一次,先揭開大易帝國那似錦繁華掩蓋下大片帶血膿瘡的,是千里之外奔襲而來的外敵。

立秋方過,戰爭的殺伐之氣,已經自北而突,凌越中原。北疆那些極度兇悍,半人半獸的獸人族,在蟄伏數百年後,早不安苟居塞北極寒之地,志奪中原,王者天下。

仲夏,南風北吹,五十年的和約猶未期滿,萬獸之王奇舒已經亟不可待,逆着南風,一路南侵而下,在他的號令之下,獸人族的數十萬鐵騎越過草原離疆,向著大易帝國的邊境動了攻勢。

面對悍敵侵疆,帝國匆忙應戰,急召原本抱恙在家的大將軍李疾率軍西北而上,與獸人族的大軍交戰於河套一帶,李疾不愧佑國大將軍之譽,率軍力拚之下,一路摧枯拉朽般高歌猛進的獸人終遇強敵,未得再進一步,兩軍陷入膠着拉鋸狀態,相峙對壘於黃河兩岸,互有攻守。屍積如山,血流成河,戰事慘烈狀,幾不可以言表之。這一戰,已持續半年之久。

冬至日,白雪初覆京城,滿城盡戴銀冠。

皇城深處,望梅湖畔的一座避風亭里,年輕的皇帝周溍,正披着暖裘,安坐於蠻人國進貢的純白色虎毯上。前方的几案,堆滿了金樽美酒和各色佳果。此刻亭外冰天雪地,寒氣襲人,亭中各角卻置有數盞暖爐,暖如晚春。

周溍的身邊,此刻攏繞着五六名僅披着明紗的裸女,均如小鳥依人般輕伏在他身邊,雙眼迷濛,一臉痴相地望着這一國之君。燈火映處,粉臀玉臂、乳搖腰盈,滿室春色幾欲破窗而溢。

他安閉着雙眼,左手摟着麗妃的纖腰,右手揉拔著另一美人堅挺的細乳,隨着他的手指忽然狠狠地掐住了**,這美人「啊」的出了帶着愉悅的痛楚聲。

然而周溍的思緒,顯然沒有集中在**的施為上,此刻他的腦海所想,顯然沒有他掌中白兔那般的溫柔。他忽然睜開了雙眼,那是一雙略有些灰濛色的眼睛。他望向了楹窗外一湖微凍的湖水,看着湖面的浮冰,他半晌不語。

「獸人離巢千里,雖身體強健,又一路收刮,但沿途皆窮荒僻壤之地,補給嚴重不足,兼被李將軍拖了這大半年,已如強弩之末,勢不能破魯縞。此時已近深冬,軍資必然匱乏,如此再拖到開春,定當軍心大散,只怕不出兩月,就當北退,吾皇萬勿擔憂。」伴立在傍的大太監傅國之看出了周溍的心思,一臉諂笑地低下身去,對周溍勸慰道。

「是嗎?」在傅國之的勸慰之下,周溍那因陳於酒色而略現枯黃的臉上也似乎有了幾分生氣。他推開幾個欲壑未填的妃子,望着亭外的幾數帶雪梅枝出神了半晌,始收拾了緬冬的情懷,終嘆了口氣,道:「京城尚且如此大雪,卻不知道千里之外的軍帳之中,天寒地凍,大將軍的身體還能否撐得住。」

「皇上無須擔憂,李將軍近年身體雖略有不適,不過他乃本國神將,天自佑之。更何況奴才一點沒有耽擱,太后賜給將軍的所有靈藥補品,奴才都已經按照懿旨安排妥當,飛馬加急送去邊關。按時日計算,不出十日,應該就能送到大將軍手上。」

周溍輕輕點了點頭,嘆道:「群臣無用,朕幸得還有傅總管你伴在身側。能替朕分憂。」傅國之道:「那是皇上和太后體恤將軍。奴才不過具足本份而已。」

周溍臉上一松,笑道:「你也不必如此謙虛,當初若不是你力排眾議,舉薦李將軍出戰,只怕現在獸人已經殺到京師之境了。說起來,傅總管立下如此舉薦大功,朕本該大大賞賜於你。不過此時外敵未退,未到論功之時,只待將軍異日班師回朝,朕對你與將軍,定當重重賞之。」

傅國之跪身伏地道:「謝主隆恩,奴才不過一心為主,方敢冒死進諫,幸得皇上寵愛,不治奴才內官問政之罪,已經承蒙天恩,皇上待奴才如此大恩大德,奴才已粉身難報,如何再敢奢求任何賞賜。」說罷不停磕頭。

面對寵宦,周溍終微笑起來,緩聲道:「你忠君愛國,何罪之有。事實明擺在眼前,李將軍雖年事已高,又抱恙出戰,威風卻絲毫不減當年。我看當初糾集起來向朕共同啟奏,要朕治你條賤命的幾位公卿,現在也該無話可說了吧。哈哈!爽!只待這班獸蠻一退,朕看誰再敢再議朕的不是。」

「皇上英明,皇上英明!天下得皇上如此明君,實乃天下百姓之幸,本朝必當千秋萬代,基業穩如磐石,區區北蠻野獸來襲,何足道哉。」傅國之跪在地上,不停磕頭。

他整個身子伏得很低,頭磕得非常用力,禮帽遮住了他臉上慢慢呈現出的猙獰之色,他雙手十指用力支地,腦海中閃現出李疾那當初重病纏身的形容。心中有些悔恨,只恨為何此等垂死之人,竟在自己力薦之下,真能建此奇功,擋住了獸人萬千大軍。形容的轉變間,他狠毒的雙眼間又閃過一絲陰險的笑意。心中冷笑:「且就容你猖狂。只待太后賜葯送到。讓你無疾也有疾!」

周溍自然不會猜到他的心思,只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傅總管且平身吧,朕今天心情不錯,來人吶,準備弓馬,另通傳幾位王爺,朕今天要去鳳和林騎射,讓幾位王爺也來共獵之。」說着他哈哈一笑,朝伏躺在地的女人勾手示意道:「幾位美人也一同去吧。冬獵於林,朕又豈能無女侍寢。」

「喏……喏……喏……」

侍令太監疾步轉身,以百丈一人的命令交換方式,神般交接出宮,覆雪的甬道上一串串腳印沿道而生,那得令的應答聲音亦此起彼伏,從宏偉的這座皇城上空飄蕩而過,久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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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生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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