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路公交奇遇記

十月的夜風很涼。

看着路邊來往的人群，張也握緊了手中的咖啡罐。

「今天還真是我的倒霉日啊……」張也苦笑一聲，喃喃道：「被女朋友甩了、莫名接到錄取信息、被房東催租、被老媽催結婚，哦，還撞到了一個奇怪的少女……嘖嘖，還真是夠悲催……」

張也緊緊抿著嘴唇，微微揚起腦袋，看向天邊光芒暗淡的月亮，雙眼有些迷離。

「咕嚕咕嚕——」

三兩口將手中的咖啡猛灌下肚，張也咬了咬牙，輕聲道：「不就是生活嘛，小爺才不會這麼容易認輸！管他什麼博物館，只要發錢，那就去干！」

想到這裏，張也已然下定了決心，便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21：35。

距離13路夜間班次發車還有25分鐘。

「時間還早……總要做些什麼吧。」

夜風真的很涼，張也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不經意間皺起了眉頭。

「沒想到今天晚上還真冷，與其走路去公交站乘公交，還不如打個車方便……雖然那奇怪的錄取短訊上要求乘坐13路公交，但只要能準時到達面試地點不就好了嘛。」

低聲嘟囔著，張也便快速打開了手機上的打車軟件。

「咦？搜不到【奇珍博物館】這個地方啊……對了，短訊上說乘坐13路公交夜間班次抵達『柴村站』，那我就搜搜這個公交站好了。」

搗鼓了一會兒后，張也撇著嘴夾着胳膊在夜風中慢跑起來。

「瑪格吉爾……網約車從這裏到『柴村站』居然要80塊！坐個夜間公交只要2塊錢好嘛！不說那短訊提醒只能乘坐13路公交夜間班次，單說這打車費就喪心病狂啊……」

張也一邊口吐芬芳，一邊朝着手機地圖顯示的13路公交站走去。

十分鐘后，公交站已經遙遙在望，張也心中莫名有些緊張。

這個【奇珍博物館】究竟招聘什麼崗位？我真的能夠勝任嗎？我是不是應該先回家換一身正裝再出來？

張也一邊糾結著，一邊走向了站牌。

13路夜間公交共停13站，張也所在的是第二站「北海路站」。

說是公交站，其實就是一塊兩米來高的鐵牌子，上面畫着13路公交夜間班次的路線圖。站牌旁邊是個看上去就不結實的木頭長椅，上面的油漆已經剝落得七七八八，有些木頭甚至已經裂開，椅背上還貼有不知多少年前的小區廣告宣傳單。

破敗、荒涼。

公交站此刻只有張也一個人，除去公交站牌上方昏黃的路燈還散發着微弱的亮光，周邊竟然是一片漆黑。

莫名的孤獨將張也包裹，使得他不得不再次裹緊了衣服。

「真難想像這是城裏的公交站……」

張也看向了公交駛來的方向。

一片漆黑。

「呼——」

慢慢吐出一口氣，張也看了眼破舊的木質長椅，然後在一旁的馬路牙子上坐了下來。

「不對啊……那短訊上為什麼規定只能乘坐13路公交夜間班次？我乘不乘這趟車難道他們的工作人員還知道不成？難道這是什麼真人騷節目？我只是一個被莫名選上的倒霉蛋？別逗了……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的……」

過了不知多久，張也感覺自己快要被凍感冒了，終於遠遠看到黑暗中亮起了兩束光芒。

「來了。」

隨着黑暗中的光芒越來越亮、越來越近，一輛老舊的公交車慢悠悠開進了公交站。

看着車頂處鮮亮的「13路夜間公交」幾個字，張也不禁舒了一口氣，站起身子，拍了拍屁股。

公交穩穩停住。不知司機有意還是無意，前門正對着張也的位置慢慢開啟，一陣詭異的寒風迎面吹來。

張也眉毛微微一挑，心中不禁萌生出一個怪異的想法——眼前的一幕，就像是某個飢餓的猛獸緩緩張開了血盆大口，準備擇人而噬……

張也默默打了個冷戰，稍作猶豫后便登上了眼前破舊的公交。

「噹啷噹啷——」

兩枚硬幣順利落入了投幣箱。

就在這時，張也手中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下意識將身體靠在了一旁的欄桿上，低頭看向了手機。

「恭喜求職者順利通過面試！接下來請乘坐13路公交夜間班次抵達『柴村站』。注意：途中不得下車。」

張也瞬間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一路升到天靈蓋。

什麼情況？

難道這「奇珍博物館」的工作人員一直在監視自己？還是說……這趟公交車上就有他們的人？

想到這裏，張也下意識抬起頭看向車廂。

「咦？大晚上的人這麼多啊……」

張也嘟囔一聲，看着幾乎滿座的公交，微微皺起了眉頭，心中突然滋生出了某個怪異的想法，以前看過的一些奇談怪志中描述的畫面也從腦海中閃過。

「應該是我想多了吧……現實中哪有那些東西……」張也不禁嘟囔一聲，將手機默默放回口袋中。

「車輛即將啟動，乘客請扶好站穩。」

廣播響起，緊接着公交門緩緩關閉，張也忙伸手拉住扶手，目光看向了後排唯一的空位。

公交起步，張也快速走到先前看到的空位處，快速坐了下來。

張也旁邊是一個染了黃頭髮的姑娘，此刻她正靠着窗戶閉着眼睛休息。根據模樣和放在膝蓋上的雙肩背包來看，張也猜測她應該是一個學生。至於是高中生還是大學生，張也就不清楚了。

以這個時間點來看，她應該是剛放學？

在座位上坐好后，張也定了定神，然後默默觀察起公交車上的乘客來。

張也所乘坐的13路公交夜間班次是一輛老式公交車，共有16個乘客座位，此刻竟然是滿員狀態。

大晚上的，居然有這麼多乘客。

張也不禁撇了撇嘴，心中的疑惑更甚，甚至隱隱生出了一絲不安。

沒有恐懼的情緒並不意味着不會擔憂、不會緊張。

張也已經開始深深懷疑自己今晚走這一趟究竟是對是錯。

我都不確定這【奇珍博物館】到底是個什麼組織就這樣大搖大擺地殺過去，是不是太草率了？再怎麼樣也該保持一定的警戒之心吧？

難道是今天遇到的事太多讓我失了智？

不應該啊……我平時不是一個會輕易相信別人的人，怎麼今晚會這麼冒失呢？

難不成……這【奇珍博物館】可以迷惑人的心智，而我就被這博物館給迷惑了？不不，怎麼可能！我一定是恐怖小說看多了才會有這麼荒誕不羈的想法！

有些懊惱地咬了咬牙，張也默默翻找起自己的通訊錄來。

以防萬一，先找個信得過的朋友交代一聲，若是我真的被「拐」了，起碼對方能報警救我！

然而翻找了許久，張也也沒找到一個特別信得過的朋友。

瑪格吉爾……我這些年大學生活都混到狗身上去了？連個能依靠的朋友都找不到……

父母雖然信得過，但是這種事能怎麼開口？幾個小時前剛打過電話報過平安，還承諾了過年要帶女朋友回去……我現在一通電話過去說可能有危險，二老可不得擔心死？說不定直接會從老家殺到青川來……

不過話又說回來……既然早就懷疑可能存在危險，我還準備去那【奇珍博物館】看看……這究竟是好奇心作祟還是我他丫的真的石樂志？

默默嘆了口氣，張也最終還是給大學舍友發了條信息。但他並沒有明說關於【奇珍博物館】的事，只是囑咐對方半個小時后給自己打個電話，而且一定得確認自己接了電話才行。

「老彭是個聰明人，若是打電話我不接，他應該知道怎麼回事……吧？」

想了想，張也又把先前的信息撤回，然後老老實實告知了對方自己去見【奇珍博物館】工作人員的事，並請求他若是半個小時后聯繫不上自己就報警。

得到了對方肯定的答覆之後，張也總算稍稍鬆了口氣。

看來，還是有可以信得過的人的。張也心中莫名有了些許安心。

目光從乘客中掃過，張也下意識往椅背上靠了靠。

沒事沒事，只不過是同乘一輛車，就算他們之中真的有那個東西，也總不至於無緣無故害我。

默默安慰了自己幾句，張也將目光定睛在旁邊的玻璃窗上。

窗外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途徑的景象。但是由於車內有燈光，窗外一片漆黑，因此車窗就成了天然的鏡子。

張也無意間看到了令他頭皮發麻的一幕，但他卻恍若未見，神色沒有任何異樣。但實際上他的雙手已經下意識握了起來，身子也微微弓起。

就在剛才，他通過車窗的反射看到……整個車廂的人都在面無表情地盯着他！

事到如今，張也不敢再抱任何的僥倖心理，心中瞬間被懊悔充滿。

我怎麼就這麼想不開，非要去那勞什子的奇珍博物館看看呢？為什麼明明心中已經開始懷疑，還要登上這輛公交呢？

就在張也懊惱不已的時候，車速逐漸慢了下來，廣播突然響起：「『宜山站』到了，請下車的乘客帶好隨身物品，從後門有序下車。」

公交進站，車門開啟后又迅速關閉。

沒人上車，也沒人下車。

公交車裏依舊滿座。

但張也卻沒來由感到一陣寒意襲來，便裹了裹衣服。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一個問題，一個令他汗毛炸起的問題——偌大的公交車內坐滿了乘客，但卻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不論是交談聲還是手機鈴聲，甚至移動的聲音、呼吸的聲音……一概沒有！

張也有心想要下車，但是一想到剛上車時收到的短訊，他還是忍住沒動。

但是一股沒來由的困意驟然襲上他的心頭，張也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鐘，顯示是22：07。

僅僅過去了幾分鐘，但張也卻感覺像是過去了幾個小時一般煎熬。

默默打了個哈欠，困意越來越濃，張也終於扛不住，輕輕閉上了雙眼。

睡夢中，張也置身於一個漆黑的房間內，周圍彷彿滿是低語聲，張也努力想聽清，那些聲音卻突然消失了。

沒過多久，張也感到有什麼東西在觸碰自己。感覺像是一雙冰涼的小手，輕輕地搭在了他的肩上。

好涼啊！就像是冰塊一樣。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張也便感覺到更多的小手放在了他的背上、腿上……

不知過了多久，張也睡得迷迷糊糊地，突然感到一陣涼風吹過，他立刻醒了過來。

但下一刻，令他難以理解的事情發生了——他竟然動不了了！

怎麼回事？

我這是怎麼了？為什麼為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

不只是不是錯覺，張也感到周圍突然變得陰冷起來，是似乎有人再輕輕對着自己的脖子吹涼氣，令他的汗毛瞬間立了起來。

是誰？

睡在對着我吹氣？

張也身體無法心動，但由於他的腦袋靠在膝蓋上，通過雙腿間的縫隙，他猛然瞥到了一雙雙的腳！

有人在我周圍站着，而且是很多人！

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在張也心底升騰，那股感覺讓他身體有些微微的顫抖，嘴唇也不自覺緊緊抿了起來，環抱住膝蓋的雙手默默收緊。

最後，張也的腦袋也變得渾噩起來。

我……明明無法控制身體，為什麼還會有這樣的反應？

難道……這種感覺就是「恐懼」？

就在這時，一道奇特的歌聲傳入了張也的耳中。

「天邊的月亮出來了，妹妹看着阿哥開心地笑……」

清亮的歌聲帶着某種奇特的穿透力，讓張也原本渾噩的腦袋瞬間清明起來。

身體驟然一晃，張也發現自己可以動了。

他不禁看向了公交前門，神色好奇中帶着慶幸與激動。

「踏踏——」

一個身穿白色T恤，厚重的劉海蓋住半張臉的熟悉身影登上了公交。

「喲！」

那人對着張也揮了揮手，看來是還記得他。

花擦！怎麼是她？

原來正是張也白天不小心撞倒的那個「毛躁傲嬌」少女。

喲你M個頭啊！話說你丫怎麼來了呀？這公交車多詭異你曉得伐……

等等！

張也突然想到剛才那奇妙的歌聲，神色間滿是疑惑與震撼。

難道是她？

就在張也疑惑的功夫，車上的乘客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一般，竟突然一下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這一幕看得張也目眥欲裂。

剛才還只是氣氛有些詭異，現在根本就是恐怖了好吧！

不知為何，張也心中只是驚訝，先前那令他毛骨悚然的感覺並沒有出現，他不禁暗暗苦笑。

原來……我還是不懂什麼是「恐懼」……

誰知那白T恤姑娘看了眼車廂，直接開口唱了起來：

「支歌湖的桃子來巡山，魑魅魍魎躲遠遠。」

令人驚奇的一幕出現了，原本直愣愣站着的乘客竟一個個坐了回去！

前後不過幾秒鐘的時間，車廂內的寒氣也突兀地消失了，昏暗的燈光再次亮堂起來。

白T恤少女邁開步子直直走向了張也，最終在他身旁站定。

「讓讓，我要坐裏面。」少女開口。

「啥？」張也一愣，道：「座位上還有人呢，你怎麼能……」

說到這裏，張也的目光瞥向了靠窗的位置……

空空如也。

「什麼？」

張也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唉，謝謝啊！」

T恤少女道了聲謝，很自然地從他身前走了過去，然後好整以暇地坐好。

怎麼回事？那個黃頭髮的學生妹呢？剛才明明還在的啊……

雖然心底一片沉靜，但張也仍覺得頭皮有些發麻。

看來，我是真的遇到了不幹凈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