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詛咒
「柳叔，那裡有個人。」
「哪裡？」
「那裡啊。」
沿著楊凈手指方位，落入柳色新眼中的依然是空氣。
「什麼都沒有，你是不是出現幻覺了。」
楊凈用力眨了下雙眼，再一看，果真沒人。
怎麼會……
「咦，剛剛明明有人啊。」
「一定是累了。」
二人匆匆趕到橫山。
墓前，毫無雜草，似乎每天都有人打掃修整。
一雙流淚的眼睛……
快走。
那雙眼睛的主人道。
除了這雙眼睛，其餘模糊不清。
快走。
萬發箭穿過那張臉，接著是穿心的痛。
躺在床上的顧淵，噩夢連連，嘴唇紅得滴血，額角密汗。
「主人，她怎麼了？」
「做噩夢了，你先出去。」
昏迷十日，顧淵還未轉醒。殘斷的身體被池魚接上，用了珍貴的葯花，現已經痊癒，只是……
為何遲遲不醒？
池魚俯身，額頭抵住額頭，將精靈最珍貴的靈氣輸送到顧淵體內。
顧淵睜開了眼睛，確像另一個人。
「池魚。」
「你醒了。」
「為何害我……」
池魚身子一怔，從那悲慟的臉上看到過往。
「為何害我，為何害我，為何害我！啊！」
顧淵滿臉煞氣，似乎對池魚充滿憤怒和仇恨，接著到了下去。
池魚看著顧淵，剛剛溫柔的臉上，此時冷酷無情。自言自語道：「這麼久了，還忘不掉那個人嗎……」
她彎下腰，躺在顧淵身旁，苦笑了一聲，接著那雙眼睛如蛇蠍般決絕。「就算給我一千次選擇，我還會那樣做。」
如著了魔一般，她摸著顧淵的臉，輕輕吻了一下。
「怪我就怪我吧……」
一覺醒來，全身都不對勁，彷彿筋骨錯位，血液倒流。
「醒啦。」
「你？」
「還好嗎？」
池魚將顧淵散亂的發拿在手上繞著玩。
「別動我頭髮。」
「好。」池魚輕輕放下。「有沒有哪裡難受？」
「……你救了我，日後……再報答。主上呢？」
「那隻烏鴉啊，沒死，不過也重傷，一直在用鬼鬼的身體養著。」
「謝了。」
意識到池魚正緊挨著自己，撐著頭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顧淵極其不適應。可不好說，她想動一動身子，與那人拉開一點距離。哪知一動，疼得倒吸一口氣。
「別亂動，好好躺著，需要什麼跟我說。」
「你下去。」
「這是我的床。」
「那讓我下去。」
「我有話跟你說。」
「什麼？」
顧淵皺著眉頭，此時全無平時毒辣的戾氣，像一隻剛出生的幼崽，皺眉是因為對這個世界充滿新奇。
池魚側躺在床上，又玩弄著顧淵的頭髮，不緊不慢地道：
「在凡間，你老是搶走我身邊的男人，什麼時候——」
她低頭在她耳邊輕聲道：「把我也搶走。」
灼熱的氣息在耳邊散開，顧淵腦袋一頓，忽而風起雲湧，各種情愫炸開了鍋。
看著這張清純無比的臉，萬萬想不到，自己會有一天被這人以照顧的名義調戲，更想不到……
方圓幾里，找遍了還是沒有陳月的身影。
楊凈擔驚受怕，生怕陳月會作出極端的事情。
「柳叔……你有什麼辦法嗎？」
「沒有，去臨仙山上找他師傅吧。那裡法器多。」
「嗯。」
二人離開墓地，在一沼澤中發現一隻熊深陷泥潭。
「這裡怎麼會有熊？」
「那好像是人。」楊凈道。
「人？」
柳色新和楊凈合力將那「人」拉上，仔細一看，真的是人。只不過，這人虎背熊腰，卻又尖嘴猴腮，令人不適。
柳色新開了句玩笑：「姑娘，你這長得挺自由啊。」
楊凈踹了他一腳，和藹的看著那位姑娘，道：「沒事吧？」
那人搖搖頭。
「你家在哪，能自己回去嗎？」
「我……被人賣了，逃出來的。」
「這有一點盤纏，給你，好好活下去。還有，這塊石頭給你，能幫你辟邪擋災，實在不濟就賣了。我們還有急事，先走了。」
「別走……我怕。我剛剛看到一個妖怪……背如駝峰，面目扭曲，醜陋至極……我一害怕，顧著逃跑，沒看腳下的路就……」
柳色新：「那妖怪是不是見著你也跑了。」
「柳叔！」
「不開玩笑了。」
仔細一想，楊凈覺得這人描述的似曾相識。
「那人往哪裡去了？」
「那邊。」
楊凈看了柳色新一眼，柳色新心照不宣，二人告別了這位姑娘，往回走。
原地的那位姑娘，攤開掌心，那塊石頭在閃閃發光……
「這是哪？」柳色新站在門外，是一座不小的院落，但無一塊牌匾。
「我從前住的地方。」
「哦~就是那位四小姐被他爹趕走，打發到這了。」
門從外推開，裡面是荒草叢生，幾隻蝴蝶起舞。
對視一眼，二人一個往裡屋走，一個去了後院。
無需尋找，陳月就坐在楊凈從前就寢的房間，窗戶被撐開，正望著窗外發獃。
「陳月。」
啪嗒，窗戶被關上。
「我不進去。我就在外面跟你說說話。」
裡面沒有聲音。
「你這小子……小妮子找了你這麼多天，滴水不進，更別提休息了。唉，你說你，要積多少世的福，才遇到這麼一個人。你自己想想，你變成這樣，她第一反應是將你藏起來，怕你被別人看見，自個難過。要是你親娘，都不能做到面不改色吧。你該珍惜這份幸運，別讓她擔心了。真是的，我多帥，還被女人背叛過。你這副鬼模樣，還有人不離不棄。不是我說，陳月，你小子，楊凈這妮子，值得你為她赴湯蹈火。就算日後你移情別戀，你萬不可負她。哪怕賠上你一生的幸福，裝也要裝做對她好一世。」
「我怎會負她……」
「那就也為她想想。你最在意的是她吧，既然她都不在意，你就配合我們，一起想辦法，好嗎？誒，小妮子來了。」
「柳叔，逃了嗎？」
「沒呢，在裡面。」
「陳月」，楊凈心裡一股火，但還是強行壓制下來，耐心勸導：「有辦法解決的，你跟我們一起好不好。不想讓人看見，就穿斗篷，隱身也行。你換個角度想想啊，你現在的外形，只是跟人的外形相差比較大。你看那老虎那蛇形態也跟人天壤之別，看多了不也可可愛愛。你先別把自己當人看……」
柳色新打了一下楊凈的頭，「你會不會安慰人，說的些什麼話。」
「哼——」
隔著木窗傳來悶哼，楊凈看著柳色新，喜上眉梢，用極小的聲音示意他：
「他——笑——了。」
看到楊凈這個樣子，柳色新眼眶一熱，別過頭去，看遠處的天空……
陳月隱去身形，跟著二人去往臨仙山。
山腳下，二人與蘭芽帶回的弟子撞個正著。
人群中有人道了句：「就是那名女子。」
蘭芽眯著眼打量楊凈，忽然怒目圓睜，破口大罵：
「是你！你這個女魔頭，把我徒兒抓到哪了！有相也是你偷走的吧！眾人聽令，捉拿魔女！」
「快跑！」柳色新道。
陳月道：「快跑，這時候我師父不會聽你解釋的。」
楊凈拉著陳月就跑。
蘭芽追著追著，跟丟了。路遇一虎背熊腰的女子，問：「大姐，有沒有看見一男一女？」
「你看我是大姐嗎。」
「姑娘——」
蘭芽定睛一看，這哪是人啊，是一具陰森白骨，周遭黑氣滾滾。
「妖怪！」
那團黑氣逃，蘭芽和弟子緊跟其後。
眾人到達一處陡峭的山地里。
忽然，地動山搖，眾人落入懸崖。
障眼法！
眾弟子正要御劍離去，發現谷底有三人。
「他們在那！」
如蝙蝠一般黑壓壓的衝來，楊凈和柳色新開啟防護罩。
突然，一聲洪亮的「師傅」響徹山谷。
眾人停下。
「有凈？你是有凈？」
「師傅，正是徒兒。這二人是幫我，請師傅帶著同門離開。」
「不，我徒兒的聲音不是這樣。你這嘔啞嘲哳的嗓子，騙誰呢！」
楊凈喊道：「他真的是你徒兒，出了點事，他模樣變了。」
「就算模樣變了，我也認得出。穿著斗篷，故意遮掩，不見其面目我怎知是我徒兒。」
柳色新道：「你確定？你徒兒的樣貌改變真的非常大。」
蘭芽信誓旦旦：「化成灰我也認識！」
楊凈：「好，你讓其餘人出去，你放心，我們三個也打不過你，你讓他們上面守著。」
蘭芽明白了楊凈的意思，見徒心切，於是讓弟子們照做。
「師尊，上面被人施了法陣，出不去。」
「哼！魔女，既然想陷害我們，拿命來。」
眼見蘭芽的劍刺過來，情急之下，陳月擋在楊凈身前：「師傅是想香案上多一位靈牌嗎！」
噔——一聲劍鳴，劍尖停在咫尺之距。
「有凈？」
「師傅。」
「有凈！我的徒兒啊，怎麼變成這樣了。」
蘭芽正欲掀開陳月的帽子，楊凈側身來到前面，道：「本來帶他回去找你想辦法的。」
「哼，一定是你這魔女害的。」
「師傅，不是她。」
「走，跟師傅回去，為師一定治好你。」
「師傅，我們中圈套了。」
眾人再看上面，紅色的法陣外，一巨大的頭骨正盯著裡面。
那大骷髏起身，一腳穿過法陣，落地，樹倒石崩。
楊凈和陳月立刻想到，十幾年前那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