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高孝瓘進封縣公 兄弟間大打出手
三台建成，高洋大赦天下，內外文武百官並進一大階。封錄尚書事、常山王高演為大司馬，錄尚書事、長廣王高湛為司徒，孝瓘也被封為樂城縣開國縣公，食邑樂城縣。
孝瓘心中高興，雖不及眾兄弟王爵尊貴，但他卻在一步一步往前走。
奶娘和相和也都替自家公子高興，張羅著為公子做一桌好菜慶祝一下。然而飯菜還沒備好，就被前來提親的媒婆踏破了門檻。
京城的達官顯貴們眼界高，原本都有些瞧不上孝瓘，認為他是一個不受寵的庶子，可是如今有了爵位就不一樣了。那些官職低、家室不那麼高貴的人家便都托著媒人來求親。孝瓘有了那日在酒席上的經歷，如今看了這架勢，慌忙躲進了書房。
奶娘從小看著孝瓘長大，見公子躲了便心中有數，而且，在奶娘心中，只有大家閨秀窈窕淑女才能配得上自家公子。
於是奶娘和相和在院里打發媒人們，為了不得罪人，只得說自家公子的婚事，全憑主母做主。言外之意，想提親，去找靖德皇后，眾人位卑，哪裡能見的到皇后，旁敲側擊打聽了一會孝瓘的喜好，見問不出什麼才不得不散去。
喧囂的院子終於恢復了清凈，相和鬆了口氣，溜進了公子的書房，見公子正在看書，好像剛剛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一樣。
相和第一次見到這麼多媒人來提親，可是一個都沒成，心中有些替公子惋惜：「公子，媒人都走了。」
孝瓘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相和踟躕了半天，「公子，今日來的有幾個家室很好。」
孝瓘抬起頭，示意相和繼續往下說。
相和抓了抓頭髮，有些不好意思：「公子，您若是不想成親，可以先納幾個妾的。」
如公子這般年紀的世家公子哥，哪個不是妻妾成群？以前公子處境不好，可如今做了官，也封了爵，早就應該娶幾個女人伺候了。
納妾？孝瓘一口茶險些噴了出來，也不知道自己這個小跟班一天到晚都琢磨些啥。
「相和，去把奶娘買的幾個下人安排了，以後就由你來管理。」
相和聽說下人由他管理，頓時驚訝的忘了剛才提及的事，「公子，那以後我是不是就是大管家了！」
公子飲食起居皆從簡，之前府里加上公子只有四人，奶娘，車夫，還有他，也沒什麼需要管理的。如今公子封了爵，府里添了人，那就和以前不一樣了，需要有專人進行管理的。
孝瓘笑到：「快去吧。」
「哎！」相和心裡高興，一溜煙的跑了出去。跑到門口忽然想起來好像有什麼事還沒說完，不過不要緊，他陞官了！眼下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的了！遂高高興興的跑去安排新人去了。
自那日在金鳳台宴請百官之後，高洋又回到了沉溺酒色的生活中來，甚至比以前更加嚴重，飲酒作樂，終日不理朝政。這一次，太后婁昭君聽說后，也只是嘆了口氣，對高洋徹底失望和寒心，不再勸說，也沒有踏進皇帝宮中一步。
這日，孝瓘又去了一趟集書省，將日常用品等取回來。其實此等小事，派個下人去便可，但孝瓘還想和同僚道別。他如今封了樂城縣公，但朝廷卻並沒有讓王孫公卿等去封地任職的先例，於是孝瓘便成了京城的散官，也不用再待在集書省當值，每日下了朝若無他事便回家處理樂城縣上報的各項事宜。
李榮見了孝瓘，立刻拱手恭喜：「恭喜高侍郎，不，恭喜樂城縣公。」
孝瓘回禮：「多謝李侍郎。孝瓘此來與侍郎告別，多謝侍郎照顧。」
李榮忽然有些傷感：「不過你不在這了，我倒是有些寂寞。」
也不知道以後的同僚還有沒有既長得這麼好看，又能耐心聽他講八卦的了，估計是不會再有了。
孝瓘道：「同朝為官，以後相見機會甚多。」
李榮擺了擺手，他就是謀個閑職，當個清閑的侍郎挺好。可孝瓘不一樣，雖然他不說，但李榮知道，他的志向遠不止此。
李榮傷感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今早他聽到的事，趁著孝瓘還沒走，趕緊與他分享：原來陛下此次沉溺酒色，朝中上下無不痛心，但基於上一次太后被傷，如今很少有人敢勸諫。可是常山王高演卻毫無顧忌，昨日進宮覲見之時，正趕上陛下飲酒作樂，常山王擔心陛下身體，於是面露憂傷之色。沒想到陛下卻說，有常山王在理國事，他為何不放縱行樂？
常山王跪拜，哭泣不語。陛下也有些悲傷，於是砸了酒杯，說再敢進酒者，皆斬之。
孝瓘剛聽說陛下又沉溺酒色，也頗為痛心。但聽說六叔去勸說陛下，稍微有些放心，因為陛下器重六叔，定會聽六叔的勸說。
果不其然，李榮繼續繪聲繪色的講述他今早新打聽到的宮內之事：「陛下今早果然沒有飲酒。但是。。。」
李榮故意拉長語調，看著孝瓘睜著大眼睛認真等著他講下文的樣子，心情非常愉悅。他這個同僚溫潤如玉，不卑不亢，寫的一手好字，頗有才華。而且人長得又好看，連同為男子的他都不得不嘆服。因此只有在此時他才覺得自己略勝一籌。
吊足了孝瓘胃口，滿足了自己的虛榮心，李榮得意的繼續說到：「但是就在剛剛，陛下忽然賞給常山王十個美女，送到了常山王府上。」
「美女？」孝瓘眉頭微蹙，六叔不似父親和二叔喜好美色，卻獨對王妃元氏十分寵愛。之前有很多人想要投靠他，送給他美女，都被退了回去。因此還傳出一段段佳話。朝中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陛下此舉，怕是因為心中不快了吧。
「沒錯！十個美女！常山王不好拒絕，只得悉數收下。但是卻都吩咐去伺候王妃了。嘖嘖嘖，真是暴殄天物！高侍郎，啊，縣公，你有所不知，聽說這十個美女都是早些時候各地選送來伺候陛下的，各個都是國色天香，人間尤物啊！如今卻成了伺候人的丫鬟，可惜啊可惜！」李榮頗為惋惜。
正在這時，門外飄進來一句不冷不熱的嘲諷：「侍郎果真是個閑職，居然還有時間閑聊，不似我等公務纏身。」
孝瓘和李榮向門外看去，這才發現門外不知何時站了兩個人，正是河間王高孝琬和河南王高孝瑜。
二人忙起身施禮。
孝琬嫌棄的打量了一下略微有些簡單的屋子，目光在孝瓘身上停留了一會，聽說封了縣公，他特意尋了個借口過來集書省看看，沒想到還真堵到人了。「二位剛才在說什麼？」
李榮不知道孝琬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他又是個愛說的，見孝琬問，便接過話：「我等在閑聊，讓二位王爺見笑了。」
「閑聊？」孝琬挑了挑眉，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沉默的孝瓘，「當值期間閑聊，二位還真是清閑啊。」
聽了這話，李榮有些生氣，他雖官職不比兩位王爺高，但因為是皇后家的，身份自然也尊貴，哪裡受過這種嘲諷。
於是撩起袍子坐在椅子上，場面話也懶得說了，不冷不熱的說到：「我清不清閑，還輪不到你來管！」
「你！」孝琬從小到大都被人捧著，也不曾被人如此頂撞，衝動之下就要上去揍人。
旁邊的孝瑜見情況不妙，趕緊拉住孝琬：「三弟，莫衝動。」
孝瑜今早來集書省幫著九叔高湛取東西，剛出門就見三弟來了，偏說要陪著他一起來。孝瑜打小養在祖父宮中，和自家幾個弟弟並不親近，也只和三弟還有些往來。
沒想到領著他來，這就又要惹禍了。
孝琬被大哥拉著，勉強壓下心中怒火。一個外戚，今日若真的和他動了手，倒是失了身份。目光掃到站在一旁沉默，實則置身事外的孝瓘，孝琬心中更加生氣，但又無法發泄，於是一甩袖子朝外走去。
沒想到剛走了幾步，就聽到李榮在背後陰陽怪氣的說到：「真是案板頂門，管的寬！」
孝琬怒火中燒，迅速轉身揮著拳頭朝李榮沖了過來。
李榮打小就是個紈絝子弟，吃喝玩樂，不學無術，打架也從來不用自己動手。如今看著孝琬氣勢洶洶的衝過來，自己身邊也沒有個幫手，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慌忙起身逃跑，可沒想到被凳腿絆了一下，等他手忙腳亂的爬起來，拳頭已經近在咫尺，李榮大叫一聲雙手抱住頭準備挨這一拳。
可是半晌，想象中的疼痛也沒有到來，李榮放下胳膊，這才發現孝瓘站在了自己身前，緊緊握住高孝琬的手腕，高孝琬愣是一步也不能向前。
孝琬橫眉怒目的看著孝瓘：「你這是什麼意思！」
孝瓘手下力道不減半分，態度卻十分溫和：「王爺息怒，此處乃是集書省，王爺如此大動干戈恐怕不妥。」
「不妥本王今日也要揍他，你能奈我何？」
說罷，孝琬抬起腿，朝著孝瓘身後的李榮踢了過去，孝瓘忙轉身扯著李榮閃到了一邊。
孝琬原本就是來找孝瓘茬的，此刻終於逼得孝瓘出手，哪裡肯放過。於是一招一式都朝著孝瓘招呼過來。
孝瓘本不願參和這些是非，可是如今被孝琬步步緊逼，少年的血氣也上來了，於是見招拆招。片刻之間，二人已過了十幾招。
孝瑜站在一旁見打起來，暗道不妙。顧不得其他，放下手中的東西便沖了過來，試圖將二人分開。
最初的衝動過去了，孝瓘也有些後悔，如今打起來了，後續肯定會有很多麻煩。他有意停下，並沒有盡全力。可孝珩卻不這麼想，招招狠厲，定要分出個勝負。
孝瓘餘光看見大哥沖了過來，想著三哥見大哥過來定然會收手，於是虛晃一招，想要站在大哥身後。
可沒想到孝琬只顧著打架，不僅沒看到衝過來的大哥，而且還以為孝瓘要跑，於是不顧一切毫無章法的撲了過來。
孝瑜伸手正要將兩個弟弟分開，沒想到三弟卻直接撲了上來，他躲閃不及，被撲上來的三弟撞得連連後退，撞到了一排桌子案幾，筆墨紙硯稀里嘩啦灑了一地。
孝琬也摔在了地上。
聞訊趕來的集書省長官散騎常侍王大人見此情景嚇了一跳，兩個王爺一個坐在一堆筆墨紙硯里，一個趴在了地上，這可如何是好！他有心裝作什麼也沒看見，躲開去，畢竟這是人家兄弟之間的事。
可沒想到，李榮見到王大人來了，頓時像見到了來給自己撐腰的家長般，急沖沖的跑過來，拽住想要偷偷溜掉的王大人：「大人，高孝琬把咱們集書省給砸了！」
「大膽！王爺名諱也是能隨便叫的嗎！」王大人見溜不掉了，趕緊進了屋：「二位王爺可有傷到？下官這就派人去為二位請醫官。」
「慢著！今日之事若是讓本王在外面聽到半個字，你們吃不了兜著走！」孝琬面紅耳赤，怒氣沖沖的看著孝瓘，今日如此丟臉都是這個人害得！若果讓更多人知道，豈不是更丟臉！
這位王大人是個人精，見此情景，立刻就知道了孝琬不想將事情鬧大。
「王爺放心，下官絕不會將此事泄露半分。」
孝琬冷哼一聲，朝著門外走去。
孝瑜有些愧疚，朝王大人說到：「改日，定當將賠償銀兩送到省內。」
王大人道：「王爺客氣了，萬萬不敢讓王爺賠償。」
孝瑜不再與王大人客氣，收與不收，銀兩他自會送過來。孝瑜看了一眼孝瓘，轉身也離開了集書省。他對這個四弟不是特別了解，至今也沒見過幾面，看來頗有些能耐。
「給大人添麻煩了。」孝瓘頗有些過意不去。
王大人捻了捻鬍鬚，念叨著：「高侍郎啊，你這剛升了官，就回來砸了舊東家，不太合適吧。」
兩個王爺他不便得罪，可是這個縣公他還沒放在眼裡。
孝瓘道：「大人說的是，改日定將賠償銀兩送過來。」
「大人，明明是高孝琬砸的，為何不讓他賠？！」站在一旁的李榮不服氣，憑他們幾個的家室，陪幾個桌椅板凳不值一提，可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王大人立即訓斥李榮：「還不是你惹的禍！」
李榮道：「他先動的手！」
眼見著李榮憤憤不平，恐又生事端，孝瓘忙拉住李榮，「李兄，我也動了手，本就該賠。」
王大人看了一眼二人，冷哼一聲，轉身走了。
李榮心中雖然氣憤，但也不好真的惹惱自己的頂頭上司，於是氣呼呼的說：「我來賠。」
孝瓘搖了搖頭：「今日是我動的手，李兄莫要再說。」
他又怎麼看不出來三哥是來找他麻煩的，李榮只是受了牽連。
李榮還想再堅持他來賠償，但看孝瓘態度堅決，再說下去倒好像有些小家子氣了。
於是只好應了孝瓘，只是心中對高孝琬頗為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