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 來自遠方的呼喚

chapter.17 來自遠方的呼喚

呼喚……於是招來了異世界的存在?

彷彿有道瞬間閃滅的靈感劃過腦海,克萊恩還來不及捕捉到它,便見少女輕點了點頭。

「嗯,這樣的確可以解釋這封信的來由。」

他看著她一手拿起了那封沒有署名的信件,感到有些忐忑。

「……那,你要打開看看嗎?」

說實話,拋開對未知危險的警惕與畏懼不談,他對裡面的事物其實還是有點好奇的。

愛麗絲卻是搖了搖頭:

「打開?不,我想讓它哪裡來的回哪去。」

也不見她有什麼動作,克萊恩看到位於她尾指的銀色銜尾蛇戒指表面似乎亮起了微光。隨著屬於少女的聲音念出三小節短促的發音,她手中的信件便彷彿被捲入無形的漩渦,只一眨眼就徹底失去行跡,只余室內颳起了一陣拂動窗帘的未知勁風。

「——在不能確定對方抱有的是善意還是惡意之前,我可不打算按著別人的想法來。」

似是發現他的注視打量,愛麗絲眼睛一轉,雙眸中閃起了惡趣味的光芒。

「正好,接下來幾天我會抽空調查這位神秘的寄信人,你如果有空,可以來幫我做點雜活。」

「……我考慮一下。」克萊恩支吾著回道。

「20鎊。」

「明天下午就可以開始!……等等,你哪來的這麼多錢!」克萊恩下意識一口答應了之後才覺出不對。

「唔,我沒說嗎?」愛麗絲微笑著,抬手點在了自己的唇瓣上,「我為我的僱主,丹妮塔莉女士創作了一曲即興小調,這算是她給我的……獎金?」

……啊這。

克萊恩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有些精彩。

……

當晚,克萊恩擔心那封詭異的信件去而復返,便拿來自己的筆記,窩在愛麗絲的房間里複習起了神秘學知識,不時觀察書桌上是否出現異狀。

讓他長舒一口氣的是,無論愛麗絲的房間,還是家門口的信箱,都不再有被神秘投遞來的信件出現。

看來今晚可以睡個安心覺了。

……除了妹妹梅麗莎在看到他步入愛麗絲房間時、露出的神情令他極其尷尬以外,一切都十分完美。

不知不覺間,窗外的緋紅之月漸升至高,夜也已漸深,街上不再傳來附近住戶的吵鬧聲響,生活在廷根的普通市民們結束了他們或疲憊或閑適的一天,躺在床鋪上進入夢鄉。

當克萊恩脫離專註狀態,終於想起掏出懷錶看一眼時間,錶盤上的指針已然指向了十一點。

……糟了,一不小心在她房間待到了這麼晚!

克萊恩反應過來,忙合攏筆記,從擺在門邊的座椅上站起,下意識往愛麗絲之前趴在床上翻書的位置投去視線。

……似乎是早已抱著枕頭睡著了。

偷窺女孩的睡顏實在不是什麼有風度的行為,克萊恩就要收回目光,幫她熄滅房間的燈準備離開。

但在臨走前,他又忍不住看去一眼,發現她雖然睡得安靜,睡姿也還算規矩,可肩頭和大腿卻是露出了大片白嫩細膩的肌膚,被子則遠在單人床的另一頭。

廷根入夜後的氣溫不算高,到了接近午夜的時分就更容易讓人著涼。

於是克萊恩默念幾遍,自己這是出於好意的正常舉動,走近去幫她蓋好了被子,隨後才轉身離開了房間,將那一室似有似無的淺淡香氣留在了門的另一側。

……

數小時前。

東區,迪麗亞街,某棟沒有亮起燈光以及燭火的房屋。

因長時間不間斷的吟詠而顯出沙啞的聲音,在空曠而濕冷陰暗的地下室中碰撞出微弱的迴響,令那滿室的低語,近似呢喃的念誦,都染上了瘋狂和混亂之感。

地下室的正中央,立著一個形象邪惡、面容模糊的異形雕像。

那是任何正教典籍中都不可能出現對應描寫的異神形象,扭曲怪異的長角、危險猙獰如同骨刺的怪異尾巴,腰側生著一對形狀破碎的翼,全身都被充滿不詳色彩的血紅塗抹著怪異的符號。

整個地下室被刻意布局成了儀式魔法的現場,而擺放於神像下的釜中盛滿著被認為是得到異神喜愛的血腥祭品,唯一的儀式執行者則跪於點燃的蠟燭中間,身披著寬大黑袍,以痛苦而虛弱的語調持續著口中的吟誦。

如果有經歷過苜蓿號血案的倖存者在此,上前掀開這人的黑袍,一定會認出這張圓圓的、和藹的臉孔。

他自稱特里斯,性格靦腆得像個女孩,卻成了苜蓿號倖存者心中的英雄,帶領他們戰勝了絕望和瘋狂——但事實其實並非如此。

「教唆者」特里斯,為完成高層人物交給他的使命,主動登上苜蓿號,釀造了這起乘客之間相互殘殺的慘案。

成功完成這項任務的他,回到岸上本該得到那位來自高層的神秘人物的褒獎,並從她手中得到下一階段的魔葯配方及材料,卻沒料到高層出現人事變動,似乎還波及到了自己。

他被穿著神秘黑袍的女人帶去見了另一個同樣黑袍的女人,從前者對後者的恭敬態度來看,特里斯認定自己被「轉交」到了一位更有來頭的大人物手下。

接走他的女人,特里斯聽到旁人喊她「悼亡女士」。

但他很快就顧不上猜測悼亡女士的身份,和她的序列等級了。

這個身披黑袍依舊顯露出曼妙身姿的女人,交給了他一個任務,一張紙條,說只要他能順利完成這個任務,他將會得到教團高層……贏得某位聖女的賞識。

特里斯相信世界上不會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但他更相信自己,無論那任務是要暗殺什麼貴族老爺,還是要重現苜蓿號上那般的慘案,他都有自信能夠完成它。

而遺憾的是,他的信心只維持了幾秒,直到他看到紙條上第二行由赫密斯語寫就的文字那時。

「那就請你好好完成它吧,特里斯。」悼亡女士發出低沉的笑聲,「在成功得到吾等偉大主人的回應之前,你都將不被允許中斷儀式,否則……否則的下場,應該不需要我來警告你吧。」

……當然。

特里斯知曉,這般邪惡污穢的名號不可能是任何正典記載中的神靈。

他試圖委婉推拒,但悼亡女士僅僅只是站在那裡,就令他逐漸虛弱,虛乏的身體再無餘力完成「刺客」靈活的動作,從嗓間溢出的咳嗽令他嗅到童年時分曾經品嘗過的死亡氣息。

特里斯屈服了。

他來到早已被悼亡女士安排布置好的地下室,跪於神像前,麻木而空洞地以赫密斯語念誦起那充滿了未知恐懼的、三段式描述的尊名——

「終焉與虛無的支配者……」

「您卑微的僕人祈求得到您的垂憐。」

「您渺小的信徒懇請您降下恩賜。」

「請賜予指引,帶給悼亡女士安吉拉的信使前往您神聖居所的力量,您忠誠的下仆將為您獻上終末的第一份祝禮……」

……那位未知的邪神,始終沒有給予回應。

特里斯便沒有停下過念誦,哪怕靈性接近乾涸,刺痛從頭部開始向下蔓延,嗓子乾渴、聲音沙啞。

他能感覺到身後的注視。

悼亡女士就在他身後那面鏡子的倒影中,幽幽地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然而更令他顫慄的,卻是悼亡女士身側另一道若隱若現的虛像。

毫無理由的,那道不完整的虛像帶給了特里斯莫大的恐懼。那彷彿是蟄伏於陰影之中的畸形怪物,無數雙密密麻麻的眼睛或睜或閉,如冷血動物般漠然而無情地俯視著他的靈魂,

只要停下就會死。

只要停下就會被撕碎。

只要停下就會活活攪成肉醬。

只要停下……

他的命運也會就此停滯。

近似於呢喃的吟詠仍在繼續,即便特里斯已經意識模糊,全憑著本能誦出那段幾乎倒背如流的禱詞。

他感覺不到飢餓,也無法體會周身冷暖,甚至開始覺得難以區分腦海中的瘋狂囈語和現實中自己吟誦語調的不同。

說不定,他的靈魂早就被那個未知的邪惡存在污染了……

這樣的念頭只在特里斯腦海內一閃而過,便被其他近似失控的狂亂雜念碾成了思緒的殘渣。

不知第幾十遍、第幾百遍的重複吟誦中,陰暗濕冷的地下室中忽然颳起了一陣狂躁猛烈的風。

特里斯表情麻木,面容獃滯地抬起腦袋,隨即正巧被狂風捲起的那封信件拍中圓潤的正臉。

他的意識就此中斷。

……

當他醒來,來自窗外的陽光正好,走廊外傳來輕微腳步聲,自街道而來的風中也逐漸有了人煙的氣息。

唯獨缺失了某樣似乎已經習慣的事物。

克萊恩緩緩從叫人心生眷戀的被窩中坐起,望了眼窗檯的方向,然後再一次認識到愛麗絲小姐已經搬離自己房間的這個事實。

這是失去了琴音與早安的第二個清晨,克萊恩覺得自己還好,談不上有什麼不適應的。

想想也是,愛麗絲現在有了屬於她的私人空間,就算想做些什麼……彈琴也好,午夜唱詩也罷,顯然都用不著再闖入他的領地,會有如今的變化自然也是合情合理的。

再者,她的早安不過是換了個時間到來罷了……

克萊恩洗漱完畢,來到樓下客廳,和同樣需要早起出門的梅麗莎、班森打過招呼后,便安然地坐下吃起了早飯。

等到半條麵包下肚,他便看到已換上今日新衣裝的愛麗絲從二樓走下,淺草色的裙擺隨著走動而不時綻放出鑲於內邊的精緻花邊,令她呈現出輕盈的婀娜體態和纖細的美感。

每次見她都是穿的不重樣的衣服,呵,女人……克萊恩在心底嘀咕了一句,面上不顯異常。

「早上好,克萊恩。」她微笑著向他道過早安后,便又看似溫婉地柔聲與莫雷蒂家的另兩兄妹寒暄幾句,而後便加入了對水果和肉類價格的家常討論。

從她的表現來看,似乎對此沒有半點不適應。

餐桌上的氛圍和樂融洽,就與諸多的傳統魯恩家庭一樣,話題在天氣、鄰居家的閑雜趣事及捲毛狒狒之間來回跳躍,頗為考驗參與者的聯想能力。

如果說數日前的克萊恩還會覺得彆扭、不好意思加入到這種家庭氛圍濃厚的環境中,那如今的他顯然已經鍛鍊出了臉皮厚度,就算偶爾班森或梅麗莎表露出的態度,完全是把他和愛麗絲視作了情侶關係,他也可以面不改色地略過這些,權當自己沒聽到。

這才一周啊,人的適應力是真的可怕……克萊恩感慨地咽下了口中的麵包。

但仔細一想,這一周發生在他自己身上的變化也可以說是天翻地覆了。

成為非凡者、學習了許多自己之前聞所未聞的神秘學知識,通過扮演開始消化部分魔葯的力量,掌握了更多屬於「占卜家」的非凡能力……

更重要的是,通過昨天與愛麗絲的談話,克萊恩不僅初步放下了對她的隔閡,甚至還從昨夜的夢境中得到了些許啟示。

他占卜出的結果,和愛麗絲的回答,指向了兩個全然不同的結果。

但從昨夜夢境里得到的靈性反饋卻令他突然醒悟,如何對占卜結果進行解讀,也是作為占卜家應當深思熟慮的一部分。

不同的解讀,指向了不同的結果,但真相卻未必一定就和問卜者猜測的一樣,仍然需要問卜者小心謹慎,結合自己的判斷,作出選擇。

不能將一切都依賴於占卜!

在醒后總結完夢境給予的靈性啟示后,克萊恩當時就能夠明顯地感覺到,體內的魔葯出現了消化跡象,這不禁令他又驚又喜。

可現在的我並沒有在扮演占卜家……難道說,扮演法中的扮演其實不執泥於形式?只要是符合途徑核心重點的行為,都有助於人掌控魔葯蘊含的力量?

他搖搖頭,將這些過於深刻又暫時無法佐證的猜測拋到腦後,起身來到衣帽架邊,穿好了自己的正裝外套,轉身向家人與望向自己的愛麗絲小姐道過別,便就邁出家門,擁抱起了全新一天的生活。

——徹底離開前,他還特意往信箱里看了一眼:很好,沒有什麼奇怪的信件。

如果真看到了什麼不該有的東西,克萊恩覺得,自己真有可能會得上對信箱的PTS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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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秘之主:魔女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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