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章

倒掉已經冷掉的茶，方曄重新煮水、泡茶。

他雖然不是C城人，但這幾年耳濡目染，也對於泡茶、喝茶倒是學了一些，現在做起來看着十分的有模有樣。

楊欣茹看着他熟練的動作，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專業，不過也覺得十分好看，心裏有些羨慕。她當年也暗地學了幾天，不過後來也沒有這個心思，已經完全忘記了，看來她骨子裏就和這個地方格格不入。

不過仔細想來，她好像和哪裏都格格不入，沒有一個地方能讓她有安心的感覺，她好像常常處在恐慌之中，生活總是在無孔不入地壓迫着她，讓她沒有喘息的機會。

新一番熱茶已經斟上，果然不同人泡出來的茶有所不同。聞着如蘭花般的茶香，楊欣茹眯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對着方曄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欣茹，不要笑了。」方曄終於忍不住，他們到底是有一段過去的，有些感覺他不想要卻無法收放自如，看着這樣的笑容，明知自己現在對她的不喜，但仍然有酸澀感。

楊欣茹一愣，那笑就突然凝固在臉上，然後像冰塊融化一樣，一點點地消失，化成了眼中的濕意。

兩人只默默地對坐着喝茶，一時誰也沒有說話。

方曄看着對面的女子，在氤氳茶香中，神色模糊中籠上了溫婉平和，這樣的楊欣茹比笑着的她、冷漠的她倒可愛了幾分。

「方曄」楊欣茹握著茶杯輕嘆一聲，「現在這樣，倒讓我想起六年前來，那時候……」

她停了一下，「如果我一直在C城，或許我們……」

方曄仍不接話，只是把一盤茶點向她那邊推了推：「不要一直喝茶，茶也會醉人！」

看着面前推過來的抹茶酥，楊欣茹喉頭哽了哽。當年她初懷孕特別想吃抹茶味的點心，那時候在國外，並不多見這種點心，小方還千方百計讓人從國內買了寄過去。

用小銀叉叉了一塊茶點，淺綠色的三層酥做得十分精巧，她怔怔看着，不知不覺間，便有淚從眼裏滾落。她連忙低頭去掩飾，對面遞過來一張紙巾，她沒有去接，只是抬起淚眼，把那抹茶酥送進嘴裏，再也不管撲簌簌滾落的淚珠。

方曄心裏也酸澀無比，只能轉頭去看窗外。窗外是一條並不熱鬧的街道，街道兩旁植了櫻花樹，這個季節，櫻花早已落盡，只有那滿樹翠綠在街道上投下巨大的陰影。

這個時間暑氣漸消，有兩個年輕的媽媽推著嬰兒車在樹蔭下並排走着，兩人不時繞到嬰兒車前方看看孩子，並不時地交談幾句。

方曄趕緊收回目光，看向對面的楊欣茹。

她也在看着窗外，面上的淚沒有擦去，神色怔怔地。他這一刻突然有點不忍心。

「欣茹，你還是回南市去吧！」方曄開口道，語聲輕柔，「那裏更適合你。」

楊欣茹像是猛然驚醒，她輕輕抽了紙巾擦去臉上的淚，愣愣地看了方曄一會兒，又低頭輕聲道：「我不想回去，現在才發覺，這裏更適合我。」

「欣茹……」方曄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想想自己又不能承諾她些什麼，又有什麼立場去決定她的人生呢，終於還是住了嘴。

覺得再坐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方曄看了看錶道：「我還有些事，我先走了。」

見楊欣茹並不理他，只是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他等了一會兒，自顧拿起鑰匙走了。

聽到包廂門被關上的聲間，楊欣茹才抬起頭來，她又向窗外看去，方曄的身影正走過拐角，她只看到一個模糊的背影。

那兩個推著童車的媽媽還在，似乎是一個孩子哭了，一個媽媽正從嬰兒車裏抱起孩子哄著，另一個媽媽一手推著一輛車，在一旁幫忙。兩個人雖然顯得有點忙亂，但臉上卻有笑容，她在裏面看不真切，用紙巾在玻璃上擦了擦，可隔得遠，還是看不清。

她忽然就伏在桌上，低低啜泣起來。

哭了一會兒，她再度抽了紙巾把臉擦乾，從包里拿出粉，細細地把哭過的痕迹掩去。

桌上的茶已經涼透，她無心在這裏多留，拿出手機來掃桌上的結算碼，卻發現帳已經被結過了。

她嘴角帶了一絲冷笑，她和方曄也只有這點情誼了。

從方曄這裏並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楊欣茹也不急，她有把握，林銘或程清歡總有一個人會來找她。

程清歡好不容易等到顧珊婷來了，迫不及待地換了衣裳出院。

好在有了林銘的面子，他們並不需要去辦那些繁瑣的流程，早有護士將出院相關材料都送了來，只要簽字就可以走人了。

林銘果然請了假一直陪在身邊，倒讓顧珊婷和路無塵兩個本想來幫忙的全程無所事事。

看着恨不得連鞋也要幫程清歡穿的林銘，顧珊婷對着路無塵無聲道：「我們要不先走？」

路無塵這貨不知是故意的，還是真看不懂顧珊婷的口形，一臉不解地看着顧珊婷，然後突然道：「珊婷，你怎麼了？想說什麼不能大聲點嗎？」

另外兩個正在你濃我濃的人也同時看向了顧珊婷。

顧珊婷在心裏罵路無塵你個豬，面上卻平靜道：「哦！我想說，我和無塵今天早會還有些事要回去處理，要不，我們兩先走，林銘，清歡就交給你了？」

路無塵仍角一臉懵圈樣，仍不挪步。顧珊婷忍無可忍，上前一把拽住他後背的衣裳就往外走。

一出門，路無塵就一改傻裏傻氣的樣，恢復了正常。

顧珊婷看他一眼，莫名好笑：「你這又是幹嘛，盡找林銘不痛快！」

「我就是看他那個理所當然的樣不服氣！不給他找點不痛快心裏過不去！」路無塵一直在心裏為他哥路寧遠抱屈，自家好不容易養大的嫂子，被別人給捷足先登了，任誰想想都不爽。。

顧珊婷只不理他往電梯方向走。路無塵不甘心地追她，既然現在程清歡這邊沒他們什麼事了，正好把顧珊婷拉去情人小鎮，他的餐博館事情可多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