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陰差陽錯

第一百六十二章 陰差陽錯

她別無選擇,這算是孤注一擲了吧,她也不知道為何,總覺得自己像是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忘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她想要記起來。

自她踏入三途河的那一刻起,幽冥谷開始地動山搖,三途河水逆流,無數魂靈在往生之處徘徊,而後消亡,大片大片的紅色彼岸花極速褪去妖冶的顏色,歸於一片雪白,她的魂魄開始撕扯著要奪身而出,那靈魂撕裂的痛幾乎讓她失去了意識。

她不知生人入河已是大忌,而她更是世間唯一的神體,此番更是亂了三途河的氣數,至靈之軀,至純之氣,衝擊著亡靈徘徊的陰晦之地,整個幽冥谷都受到了波及。

她沒有退回去,而是繼續向前,可那彼岸好像愈發地遠了,她的魂魄開始分離,神識逐漸消散,清丘來的時候正看到她的魂魄抽離,那是她從未見過的至純之靈,怔愣的瞬間,她便動了心思,硬生生地剝離了緋悅流芸的六個魂魄收作己用。

緋悅流芸被奪走魂魄,失去神識,在亡靈的衝擊下退了回來,剩下的魂魄便又回了身體,但因為少了六個魂魄,她因此褪變成了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女模樣,不知死活地倒在三途河畔,河水漸漸恢復了流向,彼岸的花卻依舊雪白一片,鮮紅的顏色褪去了許多,想來方才的變故令不少魂靈湮滅,再無往生的機會了。

清丘得了六個魂魄,本欲再取緋悅流芸最後的三個魂魄,可任憑她再怎麼剝離,都沒法再動她半分了,清丘只得放棄,想將人扔進三途河,又怕再攪起什麼變故,見她這模樣也活不長久,就算是活著也不過一個傻子罷了,便沒有再理會她。

緋悅流芸因此撿著一命,被三途河的看守人竹笙救了起來,竹笙怕在此停留會遇上別的變故,便將她帶了出去,後來清丘覺得不妥的時候再尋回來卻是沒見著人,還以為她灰飛煙滅了。

她發現緋悅流芸的六個魂魄里只有關於千月長風的記憶,從她在漠河醒來開始,到踏入三途河結束,別的卻是再沒有了,她這才發現這人竟與千月長風有這般深的淵源,而那記憶里的點點滴滴,無一不透露著千月長風對她的情愫,清丘正愁無法報仇,此番卻找到了最好的切入口。

她將緋悅流芸的魂魄煉化,融入自己的身體,竟也修得了緋悅流芸一般無二的容貌,她看著自己的臉,驚艷、興奮、蠢蠢欲動,有了這張臉,還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到呢?

淺陌初見到清丘這幅模樣的時候,差點沒有殺了她,清丘險些氣瘋了,質問淺陌發什麼神經,莫不是嫉妒她修得了這般絕世的容貌?

淺陌氣急敗壞,將糾葛說了出來,並追問緋悅流芸現在何處,她當初被緋悅流芸廢了修為,養了將近一萬年才恢復,可是那尾巴卻沒有再長回來了,斷尾之恨,奪魂之痛,她恨不得將緋悅流芸抽筋剝皮!她找了緋悅流芸已經很久了,此番見著清丘頂著她的模樣,怎麼看怎麼不爽。

清丘怕她氣得失了理智,真把自己當成緋悅流芸給砍了便趕緊寬慰道,她要找的人已經在三途河魂飛魄散了,她去的時候剛好撿了幾個來不及轉世的魂魄作為己用,待她成功殺了千月長風便將這魂魄交出來,好讓淺陌將其挫骨揚灰以泄心頭之恨。

淺陌看著那張臉就來氣,一點都不想理會清丘,讓她趕緊離開自己的視線,不然她真怕自己忍不住要殺人。

清丘尋遍了四海八荒找千月長風,最終在北國找到他。

彼時,千月長風正討伐北國蠻族,他獨身一人追擊蠻族首領的時候卻中了計,被困於陣中,而蠻族為了殺他,竟將整個村子的人生祭,聚齊了怨靈要將他吞噬,而他早在抵抗了六天六夜之後耗盡了元氣,再也擋不住怨靈的吞噬了。

他看著自己被一點點吞沒,不再反抗,只是再也見不到芸勿了,他這樣想著,覺得心頭又漫過一陣傷痛。

八年了,他還是日夜思念,怎麼都忘不了,可是任他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再也沒有見到過她了。

「芸兒...」彌留之際,他似乎又見到了她,依舊是那張絕美又淡漠的臉,只是那眸子里的澄澈已被一片冷冽的疏離所取代了,他的心一下子就疼了,轉眼八年了,八年以來,她又經歷了什麼?是已經想起了曾經的事嗎?記起往事難道不開心嗎?為何她的眼裡一片陰鷙。

「千月...」又聽到了她的聲音,只是為什麼那麼冷漠,那時的她雖然淡漠但是叫他的時候,聲音是那麼空靈溫和。

「千月...」她稍微緩和了一點,聲音顯得溫和了些,眼神也不再那般疏離與冷淡,「我回來了...」她說她回來了,她回來了,可是他卻看不清她的臉了,她回來了,他卻要走了嗎?

其實,她本可以在那時候將他一劍穿心的,可是後來她想,既然千月長風殺了她那麼多的族人,那她也得以彼之道還之彼身,讓他也體會一下,這種切身之痛。

所以她救了千月長風,並如他所願地嫁給了他。

千月長風並不知道面前的人早已不是那個他心心念念的瀾芸勿,而是血族族長清丘,她回來是要讓他痛不欲生,他只是欣喜,她竟又回來了,他竟還能見到她。

「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因緣際會,她這次沒有殺了千月長風,後面卻也沒有理由再殺他了,他那般溫柔、深情,讓她時時錯覺,他真的是愛自己的,可她明明知道,他真正愛的,是那個在三途河畔魂飛魄散的女子,而她也知道,這個人是千月的轉世,與她們自古以來便勢不兩立。

她應該殺了他,可她卻愈發地下不了手了,從未有人這般真心實意處處為她著想,哄著她寵著她依著她慣著她,他對她實在是太好了,以至於後來,她竟也會為他出征而擔憂,為他平安歸來而高興,她不知道,她已然陷了進去。

與此同時,千溟還在尋找緋悅流芸,淺陌也沒有停止過尋找千溟,當她看到以前的那個人又真切地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她突然覺得這一萬年來受的苦都是值得的。

「尊主...」所有的委屈,所有重逢的欣喜,都說不出口,而他也第一次對她眼神溫和了些,因著她曾經不遺餘力地護著他的殘魂,若不是這樣,他便不再有機會遇到阿憐了。

淺陌因為他這一個眼神,幾乎放下了對緋悅流芸的恨,可是當千溟告訴她,他在找緋悅流芸的時候,那一切美好的幻想都如同泡沫一般,轉瞬即逝。

淺陌並沒有告訴千溟,關於清丘和緋悅流芸的事,千溟繼續尋找著緋悅流芸。

一千兩百多年了,他一直在找她,這九州八荒的每一寸土地他都翻遍了,卻再無她的消息與身影。他想著,難不成真的殞命於天雷了?從最初抱著要找到她的想法,到最後心裡想到她只要活著就好,他從不知道,自己竟會這麼容易滿足——只要她活著。

直到那一日他走到南羽國邊境,彼時正值南羽國的軍隊凱旋,他看到了城牆上的那個驚為天人的女子,一時竟有些慌張,那是她,那是他找了一千多年的緋悅流芸,她竟在這裡,她真的還活著。

落日的餘輝映在她雪白的衣衫上,像極了她在那山崖旁映著霞光的模樣。只是那時的她眉目之間總是帶著淡淡的笑意,而此時的她站在城牆上卻顯得異常孤傲。她在等誰?

他在遠處靜靜地看著她淡漠的眉眼逐漸染上暖色,嘴角揚起微小的弧度,她等的人,回來了,而那個人,一襲銀白的鎧甲,威風凜凜地騎在戰馬上,一頭青絲高高束起,星目劍眉,氣宇非凡,帶著一種凌人的氣勢,一眼便能從千軍萬馬中看到他,千月長風。

那一刻,他不敢相信的是,自己又輸給了千月,緋悅流芸在等的人是千月,他不知道這一千多年到底發生了什麼,緋悅流芸竟是又與千月扯上了關係,她當初捨命相救,如今卻是半點都不記得自己了嗎?

淺陌將這一切都收入眼底,心裡卻百般不是滋味。為什麼,身為魔神的他,會對一個女子有這麼深的執念,他那樣風華絕代的人,想要怎樣的女子得不到,偏偏執著於她。

她不甘心,死了一個阿憐,又來了一個緋悅流芸,他從始至終都在追逐著同一個人,卻從未得到過,他這一生,因為這個女子,從未有過一刻的安寧,她不能忍受著這樣一個人的存在。

「尊主,那個人好像是清丘。」

千溟一怔,劍眉微蹙:「清丘?我記得她不是這模樣。」

「她在三途河撿了個殘魂,修成了這模樣,千月的轉世屠了血族,她便借著這殘魂的身份回來報仇了。尊主要找的人,便是這殘魂的主人?」

「殘魂?!」千溟臉色白了些,「緋悅流芸她...」

「可能已經魂飛魄散了。」

千溟身形微恍,魂飛魄散...為何會魂飛魄散,怎麼會魂飛魄散?!

他走了,不知去了哪裡,只是淺陌知道,他的執念,大概是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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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之我所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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