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二人行至一靜僻小巷，皇甫鵬程將蕭子云引入一間並不起眼的木屋。蕭子云環顧屋內，但見這屋子雖還算乾淨，卻堆滿了大大小小的木箱，看起來倒像是個倉庫，他不禁暗自疑惑。此時，卻有一青袍漢子從木箱后閃出，快步迎上前，朝兩人一拱手，畢恭畢敬道：「屬下陸吾參加閣主。」

皇甫鵬程擺手說道：「陸吾兄弟不必多禮。」又指著蕭子云笑道：「陸吾兄弟，你常在江湖走動，我這位貴客你可認得？」

陸吾朝蕭子云上下掃視片刻，正色說道：「看這位朋友氣宇不凡，必定是江湖中的頂尖高手。倘若屬下沒有猜錯，他一定就是蕭子云蕭大俠。」

蕭子云點頭微笑，隨即兩人寒暄幾句，自不必細說。

隨後，陸吾將皇甫鵬程二人引進後院，蕭子云見這院中迴廊冷翠、蘿薜芬芳，不禁自語道：「想不到這裏竟另有一番天地。」

皇甫鵬程笑道：「此地名喚東山宅，是我山海閣門人在這京城中的歇腳之處，平日裏出了閣中幾個兄弟，甚少有人往來，蕭兄可放心在此居住，養精蓄銳，其他一應瑣事陸吾等人自會照料周全。」

蕭子云暗道：這山海閣當真不簡單，竟在京城中設有如此隱秘的機構，看這周遭佈置，此地當然不只是一個歇腳之處那麼簡單。但他仍然淡淡笑道：「多謝皇甫閣主厚待，那這幾日就有勞陸吾兄了。」

三人說着，已走進一間廂房，陸吾一面請皇甫鵬程二人在一朱漆嵌螺牡丹桌邊就坐，一面遣人準備酒菜。待他把諸事吩咐下去，皇甫鵬程問道：「陸吾兄弟，我臨行前囑咐你給那蘇大掌柜準備的賀禮可安排妥當？」

那陸吾說道：「屬下正要稟告此事，那份賀禮今日便要送出京城，閣主此刻是否先親自查驗？」

蕭子云心領神會，悠悠說道：「閣主既有事在身，便無須顧及蕭某。」

皇甫鵬程笑道：「多謝蕭兄體諒，在下失陪片刻。」便起身同陸吾走出房間。

二人來到偏房，皇甫鵬程低聲問道：「陸吾兄弟，我那封信你們可曾收到？」

陸吾：「閣主與那柳依人剛一起程，屬下便也立即動身奔赴京城。前日屬下剛到這便收到燭龍兄弟的飛鴿傳書，才知道那柳依人如此不講江湖道義，竟想暗害閣主。閣中眾兄弟皆憤恨不已，燭龍兄弟已發出江湖誅殺令，只要那柳依人膽敢露面，閣中兄弟定叫她嘗嘗厲害。」

皇甫鵬程笑道：「那替我送信的夏老大倒也是個豪爽漢子，你一會替我修書一封告訴燭龍兄弟，務必讓他好生款待。」

陸吾：「閣主放心，屬下即刻照辦。他朝門外看了一眼，又道：「恕屬下多嘴，這劍俠蕭子云怎會與閣主同來此地？」

皇甫鵬程壓低聲音道：「我與蕭子云已約定在天下英雄會一戰。不過這蕭子云一向淡泊名利，此刻忽有此舉想必是另有隱情，他雖已向我解釋一二但並不足盡信。所以我邀他前來此地，一則為避開那柳依人，二則是想靜觀其變，看是否可尋出些端倪。」

陸吾道：「那屬下即刻安排人手暗中監視蕭子云。」

皇甫鵬程擺手道：「不必刻意安排，想這蕭子云是何許人也，怎麼察覺不到你們的意圖。到時若被他發現，反而弄巧成拙。畢竟這蕭子云與咱們山海閣素無過節，倘若能交他這位朋友，於我們也是頗有益處。所以你們只需小心留意便可，記住，咱們此番進京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那紫雨煙雲草。」

夜。

黑色掩住皇宮，只留下星星燭光，微微跳動。

唯有那仁明殿，卻仍舊燈火通明。

「啟稟娘娘，皇上此刻仍在崇政殿中與諸位翰林學士商討國事，今夜恐怕是不能來了。」傳話的小太監拜倒在地，悄悄抬眼望去，只見那高高在上的娘娘卻面無表情，也不言語，只是靜靜地盯着一旁飄搖的燭火，似乎這忽明忽暗的微光，竟比與那皇帝尋歡作樂要有趣得多，要緊得多。

傳話的小太監見狀，便知趣地緩步退下。

「看來皇上的龍體已大有好轉，竟也會勤於政事。」這本該一片寂靜的仁明殿，卻忽然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

「那還不是全仗國師的靈丹妙藥，不然皇上又怎會廢寢忘食，就連本宮也不見了。」方才一直盯着燭火出神的襄皇妃終於輕輕開口。她緩緩轉過頭，幽幽燭火映襯着她無暇的臉龐，竟好似照在一塊潔白通透的美玉上，甚至連一絲本該存在的紅潤之色也沒有。

那國師聽得哈哈大笑，襄皇妃卻冷冷道：「國師竟還笑得出來。想那柳依人自作聰明，竟妄想盜取皇甫鵬程的玄武真氣。她作繭自縛不要緊，卻險些壞了咱們的大事。」

國師冷笑道：「柳依人的事掌門自會追究，況且她得罪了皇甫鵬程，山海閣也必不會放過她，想這柳依人聰明一世，此刻卻已成過街老鼠，實在可笑，咱們又何須再為她動怒。再者，此事雖已節外生枝，但卻仍在掌控之中，我們又何必焦慮，只需耐心等待，靜觀其變即可。您說是也不是，娘娘？」

那襄皇妃卻默然不語，仍舊轉過頭，盯着那一襲燭火，兀自出神。

隨着天下英雄會的臨近，京城中的武林中人也越來越多。待到大會舉行當日，更是人山人海，盛況空前。

皇甫鵬程、蕭子云並陸吾三人來到會場所在地艮岳園時，天色還尚早，但這艮岳園門前卻早已人滿為患。眾多江湖俠士與那些個看熱鬧的京城百姓擠在一處，讓這本該靜謐的皇家園林人聲鼎沸、喧囂震天。

陸吾皺眉說道：「怎地連個管事的都沒看見，這朝廷辦事也未免忒馬虎了！」

皇甫鵬程朝蕭子云看去，但見他閉目凝神，好似眼前的混亂與他全無關係，便悠悠道：「咱們估計先等上一等，瞧瞧這皇帝到底是何用意。」

眼看艮岳園門前的人越聚越多，推搡叫罵聲此起彼伏，忽而人群中有人高聲喊道：「皇上有旨，請各位赴會英雄速到艮岳園雁池等候！」

這聖旨一下，登時現場大亂，人仰馬翻，眾人只顧拚命往那本就不甚高大的艮岳園大門中擠，反而更添擁堵，寸步難行。

忽然眾人只覺頭頂一陣黑影掠過，待抬頭看時，一身姿曼妙的粉衣俠客已凌空飛躍牆頭，進得園內。

「好輕功！」陸吾見這年輕俠客飛身入園優勝閑庭信步，不禁拍掌叫好。園外諸人便也紛紛效仿，但見人群中人影接二連三地騰空而起，有的順利翻過院牆，有的卻被人自空中出手擊落，瞬間跌入人潮，不見蹤影。

皇甫鵬程笑道：「此地久留無益，咱們還是速速進園為好。」

蕭子云睜開雙眼，點頭說道：「事不宜遲，閣主請。」

三人當即飛身而起，底下眾人見皇甫鵬程三人凌空之姿非比尋常，便知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哪還敢趁機偷襲，自討沒趣。

三人進入園中，便有執事太監上前引路。

這艮岳園本是皇室園林，平日裏哪允許這些江湖好漢走動。諸人此番入園，見這園內山石瑰奇，花木艷美，峰棱如削，列嶂如屏，均大為讚歎這艮岳園果然名不虛傳，氣派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