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南冥大賀 三

花白鬍子似乎心有顧慮，隔了半晌，才繼續說道：「斗轉星移，時光飛逝，兩年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南冥大帝也走到了人生的盡頭，立儲君就成了迫在眉睫的首要大事。南冥大帝生有三子，個個才華橫溢，勇武過人，堪稱蓋世人才。無論立誰為儲君，其餘二人必定心生妒忌，滋生分歧。南冥大帝一時難以做出決策，便決定召開朝會，與眾大臣共同商議。

正於南冥大帝為難之際，京都令周公瑾進諫道：『啟稟大帝，微臣建議將南冥大陸分三國而治。』此話一出，整個朝堂登時炸開了鍋。

眾大臣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大臣蔡文斌竊聲道：『這不是分裂國家嗎？』大將軍元沖怒髮衝冠，兩隻銅鈴眼惡狠狠地瞪着周公瑾，吼道：『哼，人家說文人敗國，今日一見，果真如此！』軍機大臣索龍圖氣得直吹鬍子，右手食指用力地上下點着周公瑾的方向，操著渾厚有力的腔音，怒吼道：『真是荒謬至極，荒謬至極！』

南冥大帝泰然自若，穩如泰山，突然大聲喝道：『行了！』南冥大帝話音剛落，朝堂里登時沉寂下來。南冥大帝拂了拂衣袖，斜視着殿堂下的周公瑾，兩隻眼睛平靜似水，又彷彿潛藏着驚濤駭浪，冷哼一聲，道：『周公瑾，你一個小小的京都令，竟懷此大不軌之念，今天你要是說服不了朕與眾位臣工，必死無疑！』

周公瑾忙拱手作揖道：『啟稟大帝，南冥大陸幅員遼闊，海洋疆域更是不計其數，無妄城作為南冥帝國的政治與經濟中心，位於南冥大陸偏北方。正所謂鞭長莫及，除了以無妄城為中心向外延展幾百裏外，其餘地區基本算是蠻荒之地，人煙稀少，極大浪費了南冥大陸的土地資源。況有前車之鑒，當為後事之師。三年前，邪帝靈入侵我南冥大陸，可惜咱們南冥帝國人少地多，除北方海岸固若金湯外，東、南、西三面海岸軍事力量薄弱，邪帝靈如入無人之境，一天之內就入侵我國土幾百里，青山綠水登時化為焦土，生靈塗炭。況兵貴神速，無妄城距東、南、西三面海岸均在幾千里以上，一方面軍情絕難及時上達；另一方面縱使大帝及時發兵鎮壓，茫茫幾千里征途，還未遇到敵人，恐怕早已人困馬乏，打不得仗了。

如今正逢新立儲君，微臣建議大帝將南冥大陸分三國而治，由大皇子南宮瑾坐鎮無妄城，建立新國；二皇子南宮彥移駕東南海岸，坐鎮天墉城，建立新國；三皇子南宮壽移駕西南海岸，坐鎮孝康城，建立新國。如此，一來可以避免三子爭儲、互相殘殺的後果；二來可以成就三足鼎立的局面，既可以促進南冥大陸的全面開發，又可以相互拱衛，更好地守護南冥大陸的疆土。南冥帝國雖然沒有了，但這於南冥大陸來說，絕對會開創出一個三星奪輝、錚錚向榮的全新局面，況新建的三個國家與南冥帝國仍是一脈相承，不失正統，若是將來時機成熟，亦可合三為一，重建南冥帝國。如此，南冥大陸便可永葆昌盛，百姓也可永享太平！』

話剛說完，周公瑾便躬身下跪，匍匐於地，等待南冥大帝發落。

此時朝堂又沉寂了下來，死一般的沉寂，而沉寂里又似是潛伏着狂風驟雨。

南冥大帝雙手用力撐著龍椅兩邊的把手，慢慢站了起來，一語不發，神色凝重，左右來回緩緩地挪著碎步子，右手輕輕捋著頜下的銀白色鬍鬚，思慮萬千。

滿朝大臣除周公瑾外都目不轉睛地盯着南冥大帝的一舉一動，生怕遺漏了任何一個細節，都在等待着南冥大帝的最後決定。南冥大帝雖行將就木，形如枯槁，然而不怒自威，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凜凜之風。

不知過了多久，南冥大帝突然轉身正對着索龍圖，問道：『索龍圖，你有何見解？』索龍圖被這突襲一問，顯得有些驚慌失措，忙拱手作揖，結結巴巴道：『微臣，微臣……』南冥大帝瞥了一眼後面的蔡文斌，問道：『蔡文斌，你呢？』蔡文斌沉吟道：『我……我也沒……』南冥大帝又轉向左邊的元沖，大聲問道：『大將軍有何高見？』元沖撓了撓後腦勺，看了看右邊的索蔡二人，低頭苦笑道：『嘿嘿！我，我也……』南冥大帝臉上泛起一絲笑意，轉身挨着龍案站定，厲聲喝道：『周公瑾，朕恨不得現在就砍了你頭！』南宮瑾俯伏金階，惶恐道：『微臣該死！微臣該死！』南冥大帝欣喜若狂，激動道：『你……你讓朕好生慚愧呀！這麼有理有據有節的高論，朕自登基以來，從未聽過！周公瑾，你好見識啊！卻區區只做了一個小小京都令，我不識人才，這是我的過錯啊！』說着長長嘆了一口氣，突然轉身回到龍案正前方，正色道：『傳朕御旨，皇長子南宮瑾、皇二子南宮彥、皇三子南宮壽，人才難得、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成大統。故從即日起，南冥帝國一分為三，皇長子南宮瑾坐鎮無妄城，建立中天帝國；皇二子南宮彥移駕東南海濱，坐鎮天墉城，建立羅天帝國；皇三子南宮壽移駕西南海濱，坐鎮孝康城，建立擎天帝國。深望三大帝國能夠相互拱衛，互幫互助，共築繁榮。』

幾日以後，南冥大帝便駕鶴西去，自此南冥大陸上便出現了三個大帝國。」

花白鬍子向窗外望了一眼，兩道塌陷的拱眉輕輕收了收，側過乾柴般瘦削的身軀來，瞥了一眼凝神傾聽的茶客們，續道：「三大帝國建立了，可惜時間久了，帝國間的關係漸漸變得生疏起來，甚至有些各自為政。已升任軍機大臣的周公瑾見此情形，深感憂慮，急向中天大帝進諫道：『啟稟大帝，三大帝國自建立以來，一方面，國家間鮮有往來，各自為政，關係愈走愈遠；另一方面，五年一度的天工大賽停止舉辦，天工術修習者越來越少，國民惰性滋生，安於現狀，不思進取，生產工具不能更新，國家新器不再出現，經濟發展停滯不前，軍事實力難以提高。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他日如遇強敵入侵，我們必定措手不及，這並非當年南冥大帝划三國而治的最初預想。微臣建議大帝早作決策，以防不測！』

中天大帝神色凝重，依然無法掩住他的凌人盛氣，他靜靜地望着中天殿前天機子的塑像，沉思半晌，突然眼前一亮，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說道：『想必你已有良策，快跟朕說說！』周公瑾拱手作揖，胸有成竹道：『啟稟大帝，微臣建議每五年舉辦一次三大帝國的南冥大賀，一來可以加強交流，增進團結；二來可以促進邊貿繁榮，互通有無；三來通過舉辦天工大賽，可以鼓勵國民修習天工術，以為國效力。』中天大帝大悅，欣喜地踱來踱去，笑道：『南冥大賀！好計策，好計策！』

過不多時，中天大帝忽地立住站定，臉色疾轉，眼神里飄過一絲憂慮，道：『此法好是好，可是南冥大陸疆域遼闊，如此浩大的活動，在哪裏舉辦為宜呢？』周公瑾拱手道：『無妄城既是南冥大陸上舉足輕重的大城，官道亨達，經濟繁榮。又是前國都城，名字由南冥大帝欽賜，同時又是羅天帝國與擎天帝國的發源地，羅天大帝與擎天大帝的祭祖之地。因此，無論從各方面來說，無妄城都是最佳選擇。』中天大帝不經意地拍了一下龍案，大悅道：『好！朕即刻就派快馬去請彥、壽二帝齊聚無妄城，協商此事！』

中天大帝忽地走到周公瑾面前，周公瑾忙拱手作揖，不敢仰視。

中天大帝揚了揚右手，喜悅之情難以自禁，說道：『愛卿不必多禮，你真是先帝留給朕的肱骨之臣呢！』周公瑾登時匍匐於地，喜道：『承蒙大帝錯愛，臣受寵若驚！』

後來，三國大帝通過了舉辦南冥大賀的提議，並共同制定了三項活動：一是朝天祭祖，二是與民同樂，三是天工大賽。從此，南冥大賀便成了南冥大陸上的一件大事，一直延續至今。」

花白鬍子停了下來，輕輕提起盛滿茶水的杯子，淺淺飲了一口，銀絲般的鬍鬚微微擺動，閃著晶瑩的白光。環顧一周，只見茶客們一動不動，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眼神恍惚，腦子彷彿還停留在近百年前的世界裏。

「哈哈！哈哈！老朽說得不少了，可以了，可以了！」花白鬍子笑道。

「老人家，您再給我們講講天工的事情，也好讓大傢伙長長見識！」黑臉漢子心生好奇道。

「講天工！講天工！」鬼方手舞足蹈，興奮地叫着。

父親臉現慍色，粗聲喝道：「老實點兒，哪裏都有你，莫要放肆！」說着將煙槍於桌沿上狠狠磕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