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南冥大賀 二

一個年輕漢子讚歎道：「今天真是我們無妄城的好日子！大街上人潮湧動，萬民歡騰，我等恰逢如此場面，真是值得好好慶賀一下！來，咱們以茶代酒喝一杯！」兩人舉杯一飲而盡。另一個年紀稍長的黑臉漢子接着說道：「那自然啦。南冥大賀可是咱們南冥大陸上最重要的活動，且當下第十八屆天工大賽召開在即，三國大帝齊集無妄城，可謂無上之至，怎能不讓人歡欣鼓舞？聽說中天門那邊又貼出什麼東西了，是嗎？」年輕漢子登時眉飛色舞，笑道：「是的，說是今天皇城內三國大帝將舉行大規模祭祖與慶祝活動，其時皇親國戚俱在，能臣巧匠雲集，侍奴侍衛更是不計其數。再加上各國的奏樂團、歌舞團、雜耍團等等，哈哈，皇城又要熱鬧了！」黑臉漢子欣喜中摻著幾分茫然，道：「是啊！真是不知咱們無妄城幾世修來的福分，五年一度的南冥大賀竟在咱們這兒舉辦。作為無妄城的百姓，真有一股由衷的自豪感。」年輕漢子聳了聳肩，眉宇間露出一絲傲色，得意道：「哈哈哈哈！我看，這一定是咱們無妄城地最好，人最好，國家管理的也最好唄！」

這時，坐在窗戶旁邊的花白鬍子突然咳嗽了幾聲，聽似平常，自有一股淡淡的輕蔑。

年輕漢子似乎聽出了些什麼，臉現慍色，粗聲粗氣地道：「老人家，您這是何意？大丈夫光明磊落，有什麼就說什麼，何必在此裝腔作勢，惹得眾人無端猜忌！」花白鬍子提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目光平靜如水，淡淡地道：「不清楚的事就不要亂說，以免玷污了無妄城的威嚴，還會招致無端的輕蔑。」年輕漢子雙眉緊皺，精光暴亮，怒道：「這麼說，你一定什麼都知曉了，那麼無妄城的來歷，還有舉辦五年一度的南冥大賀的緣由，倒要請教請教您老人家了。」這番對話引起了其他茶客的注意，鬼方精神也為之一振。

茶館里頓時鴉雀無聲，茶客們眼巴巴的看着花白鬍子，眼睛睜得溜圓，身子儘力往前傾，似乎都要準備聆聽一下他的高論了。

父親似是無動於衷，依然默默地端坐在那裏，細細品味着煙葉散發出的香味。

過了一會兒，只見花白鬍子緩緩提起桌上的杯子，淺淺飲了一口茶，下巴微微抖動，嘴裏好像在咀嚼着什麼。

花白鬍子輕輕放下杯子，轉頭瞥了一眼周圍的茶客，輕輕嗯了一聲，道：「好，那老夫就勉為其難，給你們說一說吧。」

花白鬍子頓了頓，續道：「近百年前，南冥大陸上只有一個國家，就是南冥帝國，統治著這個國家的是當時的君主南冥大帝。當時南冥大陸可謂是『誆騙猖行於世，人心不古，世風日下，是非顛倒，人人自危，有道者無以行其道，敦厚者無以顯其誠，魚目混珠，良莠不齊，濁風掠世，惡行遍野，正直之人難以容其身，邪惡之徒得以狂傲於世』，南冥大帝有感於此，遂將都城的名號蘭陵城改為現在的無妄城，然後頒佈諭旨，告知全國。之所以改名為無妄，乃是取自《易經》無妄卦中『天下雷行，物與無妄』之意，祈求無妄無災，永享太平。從此，無妄城名噪天下！」

說到這裏，花白鬍子又頓了一下，提起杯子將茶水咕嚕咕嚕的一飲而盡。

茶博士眼疾手快，忙迎上前去添滿了，急切道：「哎呦，老爺子，急煞我們了，您倒是接着說啊，我們可都在等著您的高論呢！」

茶客們個個伸著脖子，眼睛瞪得像燈籠，臉上滿是渴望與急切。唯獨父親一如既往，穩如泰山。他好像對任何東西都漠不關心，又好像什麼事都瞭然於胸。

花白鬍子瞥了一眼年輕漢子，神情淡漠，問道：「還要聽嗎？」

「是，是！」年輕漢子連連點頭回應，神態顯得極是恭敬。

花白鬍子捋了捋頜下的鬍鬚，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續道：「南冥帝國的都城名號自改為無妄城以後，再加上南冥大帝以正治國，勤修禮法，廣施仁政，南冥帝國的社會風氣漸漸好轉過來。到南冥大帝統治晚期，南冥帝國國泰民安，四海昇平，呈現出一片生機勃勃、欣欣向榮的景象。」花白鬍子說到這裏，茶客們喜出望外，紛紛拍手叫好。

「行了，都別吵了，讓老爺爺繼續說！」鬼方嘴巴撅得高高的，有些不勝其煩，依然不失天真稚氣。

眾茶客都笑了。

花白鬍子轉過頭來，沖着鬼方和藹地笑了一下，雙手合著捋了一下頜下的鬍鬚，又續道：「正當南冥大陸到處呈現著太平盛世的景象時，然而，好景不長，內憂剛滅，外患又生。邪帝靈帶領水獸部族登陸上岸，大肆入侵，凡過之處，寸草不生，頗有『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之慘象。南冥大帝及時派遣大將元沖率領大軍三十萬前去鎮壓，不料邪帝靈妖法高強，一般的刀槍劍戟竟奈何他不得，半月未到，三十萬大軍已折損過半。南冥大帝心焦如焚，卻無可奈何，立即召開內閣緊急軍事會議，商量對策。大臣蔡文斌進諫道：『啟稟大帝，依臣之見，大帝應該即刻發佈皇榜，招納天下賢能之士，共同抵抗邪帝靈。』大帝掃了一眼其他大臣，問道：『其他人還有沒有不同的看法，都說出來！別掖着藏着的，又下不了蛋！』大臣阮如晦拱手作揖，進諫道：『啟稟大帝，臣往年遊學雲夢山時，曾有幸遇到一位名叫天機子的世外高人。他隱居山野，安貧樂道，不求功名利祿，甘願做一鄉野村夫，以為農民打造一些生產工具為營生。然而，人們不知道，他除了會打造花樣百出的農具，還精於天工術，尤其擅於鑄器。我有幸見到他鑄造的一把青冥劍，此劍拔出，光影炫目，斬妖除魔，無所不能。如果能將他請來，為國鑄器，定能除去邪帝靈這惡魔。』南冥大帝聲色俱動，大悅道：『好，很好！那我們就雙管齊下。蔡文斌，你負責發佈皇榜，招納天下賢能之士；阮如晦負責去請那世外高人天機子。』阮如晦急諫道：『啟稟大帝，今逢亂世，賢人還需天子顧，方顯其誠意，依臣之見，還請大帝親自前往為宜。』南冥大帝應允了。」

「請出來沒有？請出來沒有？」茶客們憂心忡忡，紛紛問道。

花白鬍子長嘆一聲，道：「自古高人最難請，南冥大帝也是三顧茅廬才把天機子請了出來。相傳南冥大帝第一次拜謁天機子，去的是雲霧繚繞的天南雲夢山楓晚亭，不料天機子已於數日前搬家，去了天北世周山，只留下一個徒弟在這裏，為他轉交自己留給南冥大帝的降龍木。南冥大帝收下降龍木，即返。南冥大帝第二次拜謁天機子，去的是黃沙萬里的天北世周山問天閣，不料情形竟與第一次相仿，也只留下一個徒弟在那裏，為他轉交自己留給南冥大帝的周天石。南冥大帝收下周天石，即返。南冥大帝第三次拜謁天機子，去的是山重水複的天西無憂谷賽烏崗，這一次雖然也沒有見到天機子，但除了收到賽烏金以外，天機子還給他留下了一張便箋，上面寫道：『大帝不辭辛苦，歷經數月、輾轉千里三次訪我，老朽不勝感激涕零，甘願結草銜環以報答大帝的知遇之恩。老朽留給大帝的三件禮物：降龍木、周天石、賽烏金，乃是鑄造神器的絕佳材料，老朽允諾：神器鑄成之時，便是剿滅邪帝靈之日。老朽已回無妄城，敬待大帝歸來。』從此，天機子帶領南冥千萬大眾，傾全國之力，日夜辛勞，分別用周天石、降龍木和賽烏金鑄造了無妄石、衝天弩和乾坤盾三件神器。然而，就在這時，天機子因勞累過度，遽然而逝了。」說到這裏，他突然打住了，眼裏閃過一絲哀傷。

茶客們聽了，無不為之動容，個個唏噓不已。

過不多時，鬼方心生好奇道：「後來呢，老爺爺？那邪帝靈被打敗了嗎？」

花白鬍子莞爾一笑，道：「無妄石，具有辟邪驅邪之靈，任何妖魔鬼怪都無法接近它；衝天弩，天下攻擊第一神器，利箭發出，任你逃至天涯海角也難逃一死；乾坤盾，天下防守第一神器，立之於前，即使天塌地泄，我亦安然無恙。南冥大帝利用這三件法器很快就消滅了邪帝靈。」

鬼方滿臉驚喜道：「天機子真了不起，竟鑄造出如此厲害的神器來！」

黑臉漢子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唉，可惜天妒英才，只鑄造出三件神器便駕鶴西去了。」

花白鬍子沉吟片刻，又續道：「天機子功高至偉，南冥大帝為表彰他的功德，就向全國發佈了三道敕令，第一是在中天殿之前立了一尊純金塑像，塑像威武挺拔，高聳入雲，右手拿着鎚子，左手握著鑿子，這代表着天機子的天工身份；昂着頭，兩隻眼睛眺望着遠方，目光如炬，彷彿在告誡遠方的一切邪惡勢力：膽敢侵犯我一寸國土，定讓你有來無回，粉身碎骨。塑像下邊是一塊十米見方、三米來高的枱子，枱子的東、北、西三面分別雕著無妄石、衝天弩、乾坤盾的畫樣，南面刻着『一代天工』四個大字，飄若浮雲，矯若游龍，這是由南冥大帝親筆所書。第二是將天機子的遺作《天工要術》一書刊印發行，鼓勵國民修習天工術，並每五年在天機子塑像前的軒轅台上舉行一次隆重的天工大賽，相傳軒轅台是天機子鑄造三件神器的地方。第三是在《天工要術》的基礎上，特將天工品級分為九等：一等為天工，取天工大賽第一名共一名，稱為太極天工，授予九星級別徽章；二等為神匠，取天工大賽第二、三名共兩名，稱為兩儀神匠，授予八星級別徽章；三等為鬼斧，取天工大賽第四名至第七名共四名，稱為四象鬼斧，授予七星級別徽章；四等為幹將，取天工大賽第八名至第十五名共八名，稱為八卦幹將，授予六星級別徽章；五等為莫邪，取天工大賽第十六名至第四十三名共二十八名，稱為星宿莫邪，授予五星級別徽章；六等為匠聖，取天工大賽第四十四名至第七十九名共三十六名，稱為天罡匠聖，授予四星級別徽章；七等為匠宗，取天工大賽第八十名至第一百四十三名共六十四名，稱為周易匠宗，授予三星級別徽章；八等為匠尊，取第一百四十四名至第二百一十五名共七十二名，稱為地煞匠尊，授予雙星級別徽章；九等為匠師，取天工大賽第二百一十六名至第二百九十六名共八十一名，稱為歸真匠師，授予單星級別徽章。凡在天工大賽中獲得品級的參賽者，皆可為國所用，授予官職：一至四等者，為國鑄器，保衛邊疆，可以在朝為官；五至九等者，為民鑄具，安撫黎民，可以在野為官。南冥大帝自向全國發佈了這三道敕令以後，全國颳起了一股修習天工術的浪潮。從此，天工術盛行全國，而工匠也漸漸成為了整個社會最受尊敬的人。天工品級越高就越受尊敬。」

「老爺爺，今天的南冥大陸上明明有三個國家，這怎麼跟你說的不一樣呢？」鬼方兩隻眼睛眨了眨，一臉的迷惑。

花白鬍子捋了兩下頜下的鬍鬚，呵呵地笑了幾聲。

「還有南冥大賀是怎麼回事？請您老再好好跟咱們說一下吧！」年輕漢子拱手道。

「茶博士，還不快給老人家添茶水！」年長漢子沖茶博士擺了擺手。

茶博士揮舞著一雙靈活迅捷的雙手，只見滾燙的銅壺，出人意料地置在頭頂上，一個「童子拜佛」，細流從上瀉下，安全著杯。沒幾下功夫，茶博士就給花白鬍子添了滿滿一杯水，水量剛剛好，多一滴溢出，少一滴不足。眾茶客心中頓時不禁泛起讚歎之情。

花白鬍子見大家正在興頭上，推脫不得，看着茶杯口將溢未溢的茶水，顫顫抖抖的，不知什麼時候就會突然滑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