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國卷 十一回 意氣用事

塗國卷 十一回 意氣用事

得到了澤彥師兄的同意,林逸自當是大喜過望,二話不說拿起桌上的點心就跑了出去。

做點心算是澤彥師兄的一個小愛好,以前明鄺和翟隴兩人還沒來的時候,他空下來就會做一做點心,他倒不是愛吃,只是覺著專心做事情的時候,內心會平靜不少,久而久之,這手藝就逐漸練了起來。

寺廟外突然湧現出密密麻麻的人影在靠近,鐵制的重甲碰撞在一起的聲音與平常幽靜的山間顯得格格不入。

林逸只以為是什麼大人物來了,並未太過在意,急匆匆地跑到女孩身邊。

看著一盆點心,喜悅一下子湧進了女孩心中,好似春風拂面,放鬆的面容笑得合不攏嘴。

點心的做工很精緻,顏色如皓月,香甜爽口。形似飽滿的麥穗,皮薄餡嫩,鮮美不膩。淺嘗一口令人忍不住喜悅,更別說在知道能留下來之後,她更是開心得好似一朵花,心裏面別提有多高興了。

她被林逸迫不及待地拉著手出去,想在眾人面前介紹自己,但他們興緻勃勃地腳步卻在大殿的不遠處逐漸放緩,臉上喜悅的神情也迅速沉下來。

數百位持刀的重甲士兵嚴肅地站在大殿之外,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左手叉腰,右手緊握刀柄,一臉莊嚴肅穆,一般人見到可不敢上前搭話,紛紛敬而遠之。

嚴絲合縫的人群里,明安也站在其中,他的眉頭緊皺,似乎是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情。

澤彥師兄和其他兩人疑惑地看著他們,並不清楚其中的緣由。

一個中年男人邁著沉重又急促的步伐穿過人群,他的臉耷拉著,就像塗了一層糨糊,沒有什麼表情。

看著男人有些匆忙的步伐,澤彥師兄和明鄺有些小心的眼神不約而同地投向了翟散身上。

只見他微微低著頭,雖然看上去有些唯唯諾諾,但嘴角卻顯露出少許的開心,對於男人的出現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之外的驚喜:「爹?你怎麼……」

「我問你,你妹妹呢?」翟散冰冷的語氣突然打斷翟隴的話,弄得他一臉疑惑:「她昨天晚上不是回去……」

話還未說完,碩大的陰影已將翟隴獃滯的面容覆蓋,只聽「啪!」的一聲,翟散揚起的右手重重打在兒子臉上。

翟隴頓覺臉上火辣辣疼,彷彿被灼燒過,可他卻沒有任何的動作和解釋,甚至對父親投去疑惑的神情也沒有分毫。

在場眾人都被這一幕給嚇到,這兩人可是父子關係,都說家醜不可外揚,能夠在眾多的外人面前做到這種程度,實在是罕見,說明發生的事情肯定是不小。

暴漲的青筋遍布翟散正抽搐的臉上,目光中儘是憤恨,燃燒著無限怒火一般,胸口也十分配合地在誇張地劇烈喘息:「你妹妹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拿你是問!」

翟散伸出的食指直指慌亂的翟隴,對於面前這個長子,此刻他的情緒並不像是一個父親,更像是在面對著自己的仇人一般。

幾人詢問過明安後方才得知,昨日清濃小姐來了寺廟后就一直沒有回去,詢問城門守將也只說看到清濃小姐出城,卻始終沒有見她回來。

一種說不出的滋味莫名從翟隴的心中泛起,只是雙眼失神地盯著地面,完全不清楚該作何解釋。

以往每次翟清濃來看過他們后,為了安全起見,翟隴身為哥哥都會親自把她給送出山,之後在做分別。

昨晚是個例外,在廟裡這麼些年,父親從未來看過他一眼,也沒有託人送過任何東西或是囑託,更別說父親本身就溺愛妹妹,對他這個長子好像從來都沒怎麼放在心上過。

他始終弄不明白,為什麼身為自己的親生父親,翟散對他始終都如此無所謂。

尤其是在得知明安又和往年一樣,再一次來看望明鄺和林逸二人後,在面對來探望自己的妹妹時,他反而心中有種反差和酸楚,妹妹離開,他也是頭一回沒有護送,而是獨自一人坐在閣樓上悶悶不樂。

來了這麼多回,他本以為妹妹應該清楚怎麼安全回去,況且隨身本身就有不少護衛,一般不會出什麼問題。

只是沒想到,天有不測風雲,自己一次簡單的意氣用事,卻不想闖下了大禍。

翟散火急火燎地召集所有士兵以寺廟為中心,迅速搜尋開去。翟隴則領著廟內的人順著往年翟清濃回去的山道,一路搜尋過去。

索性並沒有花費太長時間,果然找到了蹤跡,山道邊躺著幾具屍體和不少散亂的長刀。

屍體上都掛著塗國印信,身上衣物的口子也是十分規整的刀痕,刀身上也有著明顯的打鬥痕迹,眼下的種種現象都說明,昨晚的翟清濃一行人一定遇上了廝殺。

能勝過諸多護衛想必也不是一般人,所以眾人的第一反應覺著會不會是哪方敵對勢力,將清濃小姐給擄走了。

明鄺則認為,郡山距離陳郡城不遠,地理位置也是塗國重要的腹部位置,按理來說應該安全得很才對,敵對勢力的手不大可能會伸得這麼長。

如此,幾人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流寇」。

更何況,昨日早些時候,林逸和明鄺兩人也正是從不知哪來的流寇手中救回了女子。

得虧女子是念著翟清濃昨晚幫自己換紗布,所以也一同跟上來尋找,想到流寇她腦中靈光一閃:「我想起來了,昨天那幾個流寇的山洞我記得!」

幾人一聽立刻兩眼放光,儘管,他們並不能百分之一百確定翟清濃的去處,但現在女子記憶中的「山洞」,是唯一有可能的希望。

但當眾人急匆匆地到了山洞后,卻發現此處又是一幅令人驚愕的場景。

狹小的山洞裡亂糟糟的,幾處零散的篝火冒著黑煙,看樣子剛熄滅不久。十幾具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身份不僅有護衛也有流寇,手臂、大腿、頭顱等各種斷肢凌亂地散在地上,大半牆壁上濺灑著深紅的鮮血,有幾具屍體還在冒熱氣。

唯獨尋不見翟清濃的身影。信息又斷了,如此的場景更讓眾人一頭霧水,著實摸不著頭腦。

一籌莫展際,山洞深處隱約有幾聲嗚咽,深沉的陰影里走出一個瘦小身影。

定睛一看,是一頭還未長大的小狼,它的眼神中儘是害怕,小心地動作唯唯諾諾地略過幾人。

幾人本沒有將此太當回事情,最多也就想著這小狼是那些流寇豢養的罷了。

明鄺最先察覺到了不對勁,一般的情況下狼不會單獨行動,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突然蹲在那些屍體的旁邊,小心而又十分仔細地觀察,發現所有的屍體,不管是護衛還是流寇都有一個共同點。

害怕的表情都展現在他們的臉上,甚至很多人的五官已經十分扭曲,兩個眼睛瞪大得就像鈴鐺,像是隨時都會掉下來一般,他們的嘴巴張大得更加誇張,把拳頭塞進去是輕而易舉。

按理來說,正常的打鬥是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這些人一定是遇上了什麼萬分不得了的東西,才會如此的害怕恐懼,以至於當下的反應超乎常人。

再一查看屍體的傷勢,明鄺的神情更加確定,不少人的腹部都有一道非常大而深的傷口,腸子都流了出來,有些人的脖頸被撕掉了大半,普通的刀根本達不到這種程度。

而現在又有隻小狼在這,他所認為最有可能的是,翟清濃一行人被流寇綁了來,但遇上了巨狼,而且那狼很有可能是兇殘至極的惡狼,甚至一眾人類都不是它的對手,在極端恐懼下全軍覆沒。

現在此處尋不見翟清濃,又不見惡狼,有可能是翟清濃趁著混亂逃了,而狼則跟了上去。

思慮間,小狼已跑走,眾人雖然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但在明鄺的堅持下眾人立刻追上。

此時的翟清濃和僅剩的幾個護衛被逼到一處小山崖,已經是無路可退的境地。

他們此刻所面對的,正是一隻非常罕見的巨狼,

那狼的體型健碩,要比一般的狼大上兩個個頭,好幾個人一起能不能抱得動,估計都是個問題。它的嘴型也寬大,牙齒如劍身一般鋒利,黝黑的毛髮下是無數道暗紅的肉疤,看樣子是身經百戰,兇狠的眼神充斥在血眼中,嘴巴周圍儘是鮮血,牙縫周圍能夠清楚看到殘留的人類皮肉。

幾人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窩,已經跑出了很遠的距離,現在是筋疲力盡而且被逼到了山壁的盡頭,巨狼怒目相視的模樣,著實把幾人給看得渾身發毛,不敢輕舉妄動。

眼看危險步步逼近,幾個護衛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與其等死,不如搏一線生機。他們立刻拔刀上前,嚴陣以待,但狂顫不止的雙手卻將心中的恐懼無限放大。

巨狼見狀是凶意非常,被激怒得扯著嗓子發出:「嗚嗚嗚……」的低沉吼叫,一陣接一陣,就像閻王在不間斷地倒數,聽得人汗毛倒豎。

「喝!」有個護衛大喝一聲,突然提刀衝上,想要先發制人。

巨狼的四肢爆發出驚人的力度,一聲呼嘯,以極為驚人的速度衝上,非常輕鬆地避開迅速落下的刀鋒,凌空一躍,一口尖銳的牙直接咬住護衛的脖頸。

伴隨一聲痛徹心扉的「啊!」的喊叫聲,長刀落地,護衛半個脖頸被一下子咬掉,鮮血四濺,迅速溢出的鮮血之下漏出森森白骨。

另一人趁著狼落地未穩,匆匆襲去,可下一秒,卻見另一團黑影從密林間冒出,只一瞬,護衛持刀的右手已經被撕扯掉,腹部更覺一陣陣痛竄遍全身,低頭一看,稚嫩的皮肉上是數道深厚的抓痕,他整個人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突然間力不從心。

想不到從頭到尾竟還有一隻狼隱藏在密林間,隨時準備出其不意的殺出,如此,生還的概率更加渺茫。

還剩兩個護衛,他們沒有任何動作,只是慌張地對視了一眼,就暈了過去,短短几秒就剩下翟清濃一人。

現在,她已經無處可去,她把食盒小心地放下,一邊緊盯著兩頭狼,一邊俯下身子,撿起長刀,雙手持刀置於身前,連做數個深呼吸,似乎是打算堅決抵抗。

沾滿血跡的食盒被放置在腳邊,裡面放著的,是澤彥師兄親自做的飯菜,雖然清淡,但翟濃清覺著好吃,每次走時都會讓澤彥師兄多做一些,好帶回去給父親嘗嘗。

林逸等人一路緊跟小狼,遠處的哀嚎聲正巧傳到幾人的耳朵里,火急火燎地趕赴,遂見小山崖下方正與兩狼對峙的翟清濃。

當時翟隴二話不說直接跳下,從山崖上一路滑沖,澤彥師兄和林逸兩人緊隨其後,唯獨明鄺一人沒有動作,而是全神貫注地緊盯著不遠處的兩頭狼仔細觀察,似乎認為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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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馬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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