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地上墳(7)

第93章 地上墳(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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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之聲連蓬陽都震動了。各家各戶紛紛開門開窗,探出頭互相詢問。

「又炸了?還是又塌了?」

「炸了不就塌了么?」

司馬鳳在人屋頂上飛快奔走,遠遠只瞧見九頭山上一片煙塵,間中還雜着火光,很是恐怖。

抵達城牆的時候,守城的衛兵個個都知道他來做什麼的,齊齊抬手指著城牆上頭:「遲當家在上頭。」

司馬鳳來不及道謝,三步並兩步,一口氣奔了上去。

蓬陽這一邊的城牆不久前才重新修築好,燈火不夠明亮,司馬鳳一時間也看不出和之前有甚區別。他突然想起,好似之前也不覺得城牆有多破舊,不知為何要重新修築。這念頭從心頭滑過,立刻不見蹤影。他看到了正和慕容海站在城牆邊上的遲夜白。

遲夜白仍舊一身白衣,夜風拂動他衣角、鬢髮與劍柄一束紅纓。司馬鳳小心走近,聽到他正和慕容海低聲說着什麼,腳下就是新砌的城牆。

「你來了。」遲夜白匆匆回頭看他一眼,「等會兒,我跟慕容說完。」

司馬鳳:「……好,你繼續說唄。」

他提着一口氣奔過來,現在鬆懈了,頓時覺得很餓,又不想下去覓食,便蹲在一旁盯着遲夜白看,以此抵餓。

他目光火熱,足足看了半個時辰都不願轉頭,慕容海都忍不下去了:「當家……」

「別看他,越看他越來勁。」遲夜白飛快道,繼續把之前的話說了下去,「總之你讓蓬陽分舍的人盯緊江船,之前發現那幾艘也要及時找出船上貨物是什麼,以及貨物的去向。」

慕容海領命去了,遲夜白看着九頭山,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向司馬鳳。

城牆上有不少官兵,都是為了看傳說中神奇又俊俏的「照海透」遲夜白而來的。司馬鳳見人這麼多,有話也不好說,便對遲夜白擠眼睛使眼色,讓他跟自己下去。

「我現在去九頭山,你去不去?」遲夜白低頭問他。

司馬鳳因為蹲著累,所以已坐到地上,聞言一愣:「去九頭山做啥?」

「九頭山的磚窯有問題。」遲夜白說。

「塌方這事情么?這事情我們不管的。」司馬鳳說,「有人已經到官府鳴冤,邊疆現在在查這件事情。」

遲夜白默了片刻,盯着他不出聲。司馬鳳歪著腦袋看他,嘴角一絲笑,讓人覺得討厭,又覺得喜歡。

「你不去就算了。」遲夜白轉頭道,隨即快步沿着城牆上的階梯走了下去。

司馬鳳連忙起身,緊緊跟着他下了樓:「別撇下我呀,我肯定隨你去的。」

兩人各自亮出腰牌,兵士開了城門,兩匹馬一前一後奔了出去。

去往九頭山的路不算太崎嶇,兩人都發足力氣狂奔,縱然如此,到了山腳也已經過了夜半。

「不可騎馬上去。」遲夜白勒停了馬,對司馬鳳說,「把馬留在山下,我們走上去。」

「隨你隨你。」司馬鳳說。

遲夜白:「……你不問為什麼?」

司馬鳳:「定是因為你不想走大路,抄捷徑的話騎馬太不方便。」

他說對了,遲夜白點點頭,兩人迅速將馬安置好,一同朝山上走去。

「我這次提前回來,是因為鷹貝舍查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我起先不確定這事情跟文玄舟那頭是否有關係,但方才在城牆上所看所摸到的,讓我能確認了。」遲夜白說。

他跑得不快,司馬鳳能跟在他身邊,於是開口詢問:「什麼事?」

鷹貝舍開始重新着手調查文玄舟、神鷹營一事,繞不開魯王。蓬陽分舍的人便順手搜集了一些魯王府最近的買賣情況,權當資料先存放着。

分舍裏頭有個探子以前是在郁瀾江上干船工的,對河運之事十分熟悉。約半年前,他和妻兒到江邊看新船下水的儀式順便領豬肉,無意看到了正駛進碼頭的一艘船。那只是一艘普通至極的商船,多運輸瓷器、玉器、布匹等等。因妻子近日說要扯新布做衣裳,那探子下意識多瞧了幾眼,卻詫異地發現這船略有些奇怪。

它吃水太深了。

探子悄悄留了個心眼,此後上工放工都故意繞道郁瀾江碼頭,果然發現了幾艘吃水極深的怪船。船都是普通的商船,船上貨物也都是平常的東西,但船隻吃水的程度遠遠超過它可以承載的量。

這件事情無頭無尾,探子便把它放在了心裏,也並未着力去查探。郁瀾江上有明面的河運,自然也有暗面的河運,他曾做過船工,很清楚這些事情。

這次負責整理魯王府最近買賣情況的人,恰好就是這個探子。他發現魯王曾在幾年前賣出過兩艘商船,購買的都是外地的商人。而這兩艘易了主的商船,恰好是他發現的幾艘怪船的其中之二。

「你是猜測,魯王假裝賣船,實際上船仍是他自己的?那兩個商人要給他送錢,這和我們查的事情有何關係?」司馬鳳一時沒理解,「吃水深……又怎樣?」

「那探子說,看貨艙的大小,即便全塞滿了瓷器和綢緞,只留一個船工幹活,船隻吃水量也無法達到這麼深。」遲夜白比劃了一下,「除非運的都是石頭。」

「……魯王,走私石頭?」司馬鳳詫異道。

「我想那些不是石頭,而是從郁瀾江對面運過來的泥土。」遲夜白低聲說,「更準確地說,是用於燒磚的磚土或者磚坯。」

司馬鳳大吃一驚,腳下頓時停了。

遲夜白跑過了頭,也回頭等他。

「他要燒什麼磚?」司馬鳳沉聲問。

「我也不曉得。」遲夜白坦白道,「但這事情進行得如此機密,居然還要從別處悄悄運土或是磚坯,定然不是什麼光明正大之事。」

司馬鳳走到他身邊:「你傷沒好完,跟緊我一點兒。」

遲夜白說的這些話讓他對自己從未去過的九頭山磚窯多了各種猜測。上頭或者有別的兇險,他這回一定不能再讓遲夜白受傷了。

「我都好了。」遲夜白說。

司馬鳳此時才終於和他說上一句和其餘事情無關的話,深吸一口氣,轉身抓住他肩膀,手指一勾,解了他頸上的兩顆布扣。遲夜白立刻抓住他手腕要掙扎,司馬鳳很兇地吼了句:「別動!」

月色被灰塵掩蓋了,但司馬鳳目力極好,他仍能看到遲夜白頸上那道細細的傷痕。傷痕確實已經結痂癒合,遲夜白說話也完全無礙了。

遲夜白被他盯着脖子看了半天,十分尷尬:「看到了吧?確實好了。」

他話音剛落,司馬鳳忽然低下頭,在他頸上傷痕處吻了一吻。

溫涼的唇接觸到傷痕,不知為何,突然讓遲夜白頭皮發麻,脊樑上竄起一股莫名的驚悸與慌亂。

他一把將司馬鳳推開,大怒:「做什麼!」

司馬鳳哼了一聲,跨出一步又站到他面前,捧着他臉,這回直接往嘴上親下去了。

「這兒沒人。」他也怕被打,飛快地一碰就退開,「親一個有什麼關係。」

遲夜白擦著自己的嘴巴:「光、光天化日!」

「早就沒日頭咯。」司馬鳳快步繼續往前,「走走走。」

後腦一疼,是遲夜白竄上來狠狠揍了他一拳。

司馬鳳沒顧得上揉後腦勺,連忙跟緊遲夜白:「小白,你用的什麼皂角?你脖子咋那麼香?」

遲夜白沒理他,乾脆越走越快,司馬鳳顧不上調笑他,使足力氣緊緊跟着。

磚窯爆炸之聲爆發的時候,邊疆已經騎着馬,快走到九頭山的磚窯了。

聲浪驚嚇了馬兒,馬兒直接將他掀了下來,狂撅四蹄跑了。這馬是官府的,邊疆忍着疼起身追了幾步,忽聽頭頂樹梢傳來異響,隨即便有一物重重擦着他後背,砰地一聲落在地上。

他嚇出一聲冷汗,連忙跪趴在地上。

磚窯那頭一片紛亂,吵嚷之聲隱隱傳來,煙火直竄上半天。邊疆屏息等了片刻,又抬頭仔細看了一圈,頭頂的密匝樹叢一片安靜,只有風聲鳥聲,並無任何埋伏的人。他這才敢起身,摸向身後。

落在他身後的居然是半塊磚頭。

這磚頭與他之前在九頭山磚窯里看到的那種城牆磚大不一樣,它扁平粗糙,斷裂處有些扎手,堅實細膩。邊疆用胳膊比劃了一下,這半塊磚頭約有尺半長寬,但確確實實不是用於修築城牆的。

邊疆心頭砰砰直跳。他認得這樣的磚,每一個捕快都認得這樣的磚。

他轉身貓在樹叢里,小心地靠近磚窯。

越是靠近磚窯,他便看到樹叢、道路上越多磚頭的碎塊。都是一樣扁平的碎塊,有些光滑,有些卻因為未經打磨,仍舊十分粗糙。

邊疆停在一塊極為完整的磚塊前。

這些磚塊還帶着熱量,應是從被炸的那個磚窯中炸出來的。

他摸著那塊磚,心中一時間轉過了千萬個念頭。

這些不是普通的磚,而是「金磚」*。

「金磚」是一種一尺或二尺見方的大方磚,燒制過程極其複雜講究,對燒制的泥土也有着極為嚴格的要求,從泥土、制坯到燒制,再到出磚,全都遵循着一定的規範。而邊疆也很清楚,「金磚」也絕非一般人可用的東西——它專門用於修築皇室宮殿、陵墓,而天底下只有御窯可以燒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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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磚:是指專為皇宮燒制的細料方磚,顆粒細膩,質地密實,敲之有金石之聲。蘇州有一個「御窯村」,就是因為專門燒制金磚而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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