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跳崖
三跳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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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邦選擇這個星系作為監禁星系自然也不可能是一帆風順的，尤其是這個暗獄星，其土著和原生物的強悍讓勢力龐大的聯邦政府也覺得頭痛。不希望破壞這裡生態環境的政府在與土著的談判失敗之後，一怒之下將這些皮膚黝黑且生長著雪白毛髮的土著，歸納到可以獵殺的野生動物一類。於是，外來的罪犯們和土著幾大種族間那持續了數百年的戰爭爆發了。
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註定沒有勝利者，當土著部落確認自己沒辦法將外來者驅逐出自己的星球后，雙方之間達成了微弱的平衡。表面上的和平終於降臨在這個保受摧殘的大陸上，罪人們佔據了聯邦政府提供的城市，足跡以此為中心向四周輻射。
熟悉地理且根深蒂固的土著則將部落從地面上遷徙到地下，興建了無數樣式古老的神廟居住，在那裡繁衍生息。
雙方雖然暫時將仇恨壓抑下去，但那些戰爭中破壞遺留下來的廢墟卻依然存在於大陸各處，這些廢墟就彷彿雙方心裡的一根刺，隨時可能會引發更大規模的衝突。梁知眼前這道在太空戰艦參戰時，被流彈轟擊而成的條紋狀凍土層就是其中之一。
強大的凍能急束流似乎是從上而下切割過來的，給原本平滑的峭壁上遺留下一道長十幾公里，寬五、六十米的凍凝土壕溝。
就算以梁知現在的能力，想用浮屠斧切開幾十米厚度的凍凝土層也是種奢望，用盡全力也不過敲打下一塊拳頭大小的凍凝土塊而已。缺口處沒辦法卡住浮屠斧刃下方的刃鉤，就表示梁知沒辦法用這種方式吊起自己的身體，繼續向上攀爬。
經過不斷嘗試，當梁知確認自己浮屠斧之間鎖鏈的極限長度，也沒法夠到凍凝土上方普通岩石區時，只能忿忿不平的選擇繞行。只有這種時候，梁知才會想起自己尚未完成的學業。也只有在畢業時，學員們所擁有的生化金屬才會由政府出資補全。
根據資料統計，目前最強拓荒者所使用的[戰神]級液態生化金屬的最大延伸度是三十五米左右；而梁知由於還沒畢業，他所擁有的不完整[大聖]級液態生化金屬的最大延伸度都不會超過十三米，在這些對武器長度有要求的時候，就顯得捉襟見肘了。
暴風雨終於逐漸減弱，再一點點隨著雲層的散去消失，一望無際，彷彿伸手就能摘到的星海再次出現在梁知眼裡。
風雨之後的清新空氣讓梁知心情好了點，他伸手將自己蓬亂的頭髮抹到腦袋后，再狠狠的打了一個噴嚏。看樣子是剛剛虛弱時沾染了些須風寒，不過沒關係，擁有內元素的拓荒者已不會輕易生病了，他們身體的免疫系統會自覺殺死所有入侵病毒。
由於凍能急束流擁有絕對的低溫特點，被其攻擊到的地方附近都會出現大範圍的熱脹冷縮現象。尤其是大幅度的斷裂更是密集得彷彿蛛網，佔據了幾倍於凍凝土層範圍的陡峭崖壁。這種非自然的積壓、凍結所造成的『不穩定』，是難以預測的危險區域。即便是地質學家也未必能從下往上看出問題，更何況是粗心大意的梁知呢？他遇到裂縫時，只是稍稍避讓就繼續向上。
「喀啦……」一塊看似龐大而結實的山岩在浮屠鋒刃劈下去后，發出了虛弱的呻吟。
隨著龜狀裂紋的迅速擴散，帶著莫名其妙神色咔吧著眼睛的梁知才看清楚它的真面目。那單薄的身軀不過幾公分厚，就彷彿梁知最熟悉的學院附近那碩大而脆弱的廣告板。不要說用浮屠去劈，就算用力稍大點，都能將其掰成手掌大小的幾萬塊。
自峭壁上分裂出來的岩石碎片和浮屠斧一起向下脫落，用錯力道的梁知連忙將體重施加到另外一隻手上。
龜裂的山岩很快就蔓延到這邊，原本已經很勉強支撐他身體的岩石再受不了梁知這種摧殘，向外崩碎。隨著脫落的浮屠斧向梁知腦袋砸了過來，梁知第一時間將浮屠斧轉化成液態受回體內，而身體卻不受控制的跟著那些碎石頭一起向地面墜落。
瞬間就下降了幾十米的高速，讓梁知的滿腔熱血都涌到頭頂，一張臉變得紫紅。
在這危機關頭，還算冷靜的梁知第一時間將浮屠斧再次抓在手裡，扭身全力將其甩出，狠狠切在高速向上的峭壁上。因為腦充血而有點失控的梁知用浮屠斧自救，卻因為立面切割到峭壁上而徒勞無功。他下墜的高速和力度硬是拽著浮屠將可憐的懸崖開膛破肚，稍稍減緩了一點速度卻沒實際效用。下一刻，浮屠斧因為某個內縮的斷層而滑脫，再次跌落在半空中。
終於恢復清醒的梁知，被慣性帶動著在空中翻滾了幾圈，而後再次將浮屠斧甩了出來。
赤紅色的鏈子悠蕩著竄到那斷層里，精準的纏繞在一處犬牙型突出來的岩石上。斧頭繞著鎖鏈高速旋轉一周，嘩啦啦的卡在鏈體上，形成結實的鎖扣，承載住梁知下落的身體。梁知身體猛的一頓，而後隨著慣性被悠蕩起來，狠狠摔砸在峭壁上。
浮屠鎖鏈被巨力拉扯著發出刺耳的聲響，確認自己安全的梁知這才感覺到后怕，全身不由自主的痙攣起來，好一會才穩定。
剛剛恢復找回神遊的思維，梁知就手忙腳亂的將自己吊了上去，來不及欣賞這裡奇怪的環境，就一頭栽倒在地上，急促的喘息起來。「呼……老子差點就變成沒翅膀偏要飛行的傻鳥了，真是好險啊！」梁知慘白著臉，剛剛這下足消耗了他大半精力。
埋頭休息了好半晌，梁知才抬起頭打量這個安靜的空間。
這裡並非是他一窺下，直覺認為的內縮地懸崖斷層，反而是一個不規則形狀的廢棄人工洞穴。洞穴不深，只有五米左右，隨處丟棄著各種造型奇特的高科技廢棄物。從這些垃圾氧化及鏽蝕的跡象上判斷，它們最少也是幾百年前的老古董了。
將浮屠收束到體內后，梁知隨手拾起其中一塊保持還算完整的垃圾金屬盒，摳掉上面的斑駁后，幾個熟悉的文字出現在梁知面前：[拓荒者職業給養]，舍納星系第三行政星托馬斯食品有限公司，生產日期：西瑪歷161年2月？日；保質期：10年。
「奇怪，拓荒者里有到這種地方築巢的傻鳥么？還真是沒見過呢！」含糊的嘀咕著，梁知隨手將垃圾扔到一邊。
手腕通訊器的怪叫打消了梁知拾荒的計劃，梁知迷惑的將其打開，出現在通訊器上的人叫做比利。這個塊頭不算大卻相當豐滿的胖男人，就是梁知剛剛被押送到這裡來時，第一個認識，並熱心腸的給他講解了大量關於暗獄星生存常識的朋友。
看到是他，梁知將通訊器的視角轉移到身邊環境處，興奮的道：「嘿，比利。你看我發現了什麼？」
比利渾圓的胖臉上露出了受不了的神色：「拜託，你現在總有二十歲了吧？怎麼就像個長不大的小孩子一樣呢？這種垃圾咱們這裡有……」他的話在無意中看到空曠的天空時嘎然而止，而後驚訝的問道：「你小子現在什麼地方？我怎麼眼花了呢？」
「橫斷山脈峭壁的某個位置，我也不大清楚，你想過來么？那我就在這裡等你一會兒，你抓緊時間。」梁知邊說，邊用手揉著自己惺忪的眼睛，還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比利一對小眼睛瞪得溜園，啞然看著梁知：「你小子突然跑那去幹什麼？」
「看風景啊。」梁知理所當然的回答著，然後調轉通訊器，將自己視野里那一邊廣闊到無邊無際的天地呈現給比利看：「怎麼樣？有沒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這裡已經如此，那山頂上會怎麼樣？你能想象的到么？我想象不到，所以才爬上去看看。」
「有什麼想象不到的？不就是一大片雲海？那些棉花糖般的玩意會將你的視線全部擋住，我當初在網路上經常見到類似的照片。」比利對梁知的鼓惑免疫，一點也不感興趣的回答著，然後打斷了梁知的辯解，繼續道：「我有事找你，你快點回來。」
「啥事？能不能先透露點給我？」梁知很誠懇的眨巴著眼睛，笑嘻嘻的問比利。
「城裡說要舉辦一個有獎懸賞，獎金相當豐富，我找你一起去。」比利如是說道：「你不是一直想要能促使生化金屬進化的[達摩水晶]嗎？獎品里也有啊。不過好象還有一個多月就要截止報名了，你要是不能在三天內趕回來，怕就只能錯過去了。」
「你說真的？獎品里居然有[達摩水晶]？」梁知猛的竄了起來，腦袋狠狠的撞在這窄小空間的頂棚上，痛得他齜牙咧嘴的。
在得到比利肯定答覆后，梁知再顧及不上腦袋的疼痛，都來不及關掉通訊器，就那麼衝動的呼嘯著直接向外奔去。幾步跨出這洞之後，彷彿扎猛子一般大頭衝下的竄出去，風馳電掣的向地面落去。可憐的比利話還沒說完，眼前一陣模糊，然後就是雲霧繚繞中，幾千米以下的黝黑森寒大陸迅速逼近的鏡頭。清晰無比的鏡頭讓比利身臨其境，有點恐高的他險些嘔出來。
「靠，你個瘋子想害死我啊？」比利凄厲的慘叫自通訊器里傳了出來，轉瞬被呼嘯而過的風嘯聲掩蓋下去。
由於暗獄星距離西亞圖監禁星系的太陽實在很遠，在這個星球上正常的一晝夜，要相當於其它星球的幾星期。因此，大家習慣性沿用的都是以聯邦政府星系最標準時間，1天被劃分為24小時；1小時60分鐘；1分鐘60秒，和這裡的晝夜沒啥關係。
比利所說的三天期限，只是七十二小時。按照梁知向上攀爬的方式，這麼點時間根本沒可能趕回去，所以他跳崖了。
梁知並不曉得自己的唐突行為給比利造成多大的困擾，他還沉浸在得知[達摩水晶]被懸賞的興奮當中，以至於將剛剛還因失足而嚇得全身發顫的事都忘得一乾二淨。或者，由於極度利欲熏心，所有擺放在他前面的致命危險和困難都不算什麼了吧！
當然，梁知只是陷入了瘋狂，而不是變成了白痴。雖然他下落的速度非常驚人，但是梁知卻不斷用兩柄浮屠斧向峭壁垂直劈砍，以浮屠斧和峭壁的摩擦力來減緩下墜的速度。即便這種方式每次都要消耗的大量內元素，但那玩意畢竟是可以補充的。
穿過雲霧，無邊無際的陸地上那千奇百怪的陰暗面橫七豎八的呈現在梁知眼前，在似乎是永恆的夜色中展露著自己的身軀。
號稱遠古斷層的懸崖幾乎緊緊的貼在橫斷山脈上，原本幾十公里寬的森林在梁知現在的角度卻根本看不到，他只能看到斷層下面那個連綿起伏的巨大森林。一望無際的它就彷彿水井深處的青苔，雖確實存在卻讓人無法分辨，大大小小的湖泊河流完全由山脈、斷層某處縫隙積壓出來，激流而下的瀑布沖刷形成，一些巨大的黑影自湖邊竄起，張開翅膀飛向黝黑的天空。
風是強勁的，隨著氣候的變遷改變著自己的方向，某些群居的大型遠古猛獸在受到驚擾時，總是瞬間暴起，而後就是一次漫無目的的瘋狂賓士。在一些小型的聚居地，偶爾還能看到斑斑篝火在燃燒，無數纖細的人影圍著火光瘋狂扭動……
森林裡陡然突起的大型山丘處，就是以墜落和淫穢文明的驅逐者建造的城市，那裡到處都閃耀著璀璨的光亮，就彷彿一座五顏六色的巨型糕點。那些千奇百怪的建築群，從上往下望去最是顯眼不過。這座被稱為[不夜城]的城市，就是政府建立在[森寒大陸]西邊[迷失者森林]里的唯一的一座城市，就算和那些人口密集的星球比較，這座佔地數百里規模的城市也相當罕見。
可梁知清楚，除了真正病態的人外，沒人會喜歡這座充滿了淫猥、色情、暴力和陰謀的城市。幾百年來，無數還算正常的拓荒者們離開了這個城市，他（她）們成立了一個個新的家庭的同時，在危險的叢林里聚居成村，再擴大規模變成市鎮。
經過幾百年繁衍，他們的後代已成為**強度能可土生土長土著相媲美；且擁有現代化科技武器的強大存在。
大量鋼鐵鍛造的槍械被他們囤積起來，經過少許改良之後和生物堅實的骨骼相結合，形成新的武器種類；大量野生的怪獸被暴力馴化，成為他們騎乘的坐騎；幾百年的技術積累、改良，使他們擁有各種殺傷性驚人的攻擊技巧。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已經成為罪人、土著以外的第三大勢力。而梁知、比利兩個人所居住的幺谷小鎮，正是這些殖民者建立的城市。
不斷下墜的梁知早打開了通訊器的動態攝影功能，一邊用峭壁減緩自己速度，一邊調整角度拍攝著，這種角度可不多見。
再向下百米許就是一座直延伸到橫斷山脈內部的巨大湖泊，由山脈上方某處奔流而下的瀑布形成的湖泊以強勁的水流沖返回山脈腳下去。這座湖泊就是被土著稱之為『聖湖』的地方，每個暗獄月，這些土著都會到這裡舉行盛大的祭祀活動。
即便是梁知也不敢直接跳到湖水裡，他倒不是擔心那巨大的壓力自己是否承受的住，而是這種行為一旦被土著委派過來的窺視者發現，怕就直接引起罪人和土著的衝突了。那可不是說笑的事，動輒成百上千人的死亡可不是梁知能擔負的責任。
這深邃的，無法探知深淺的湖泊水面距離橫斷峭壁大約五十幾米。
當初梁知就是從森林與峭壁最接近的地方縱躍出來，再以浮屠斧將自己懸挂在崖壁上，才開始往上攀爬的。現在，貌似他還得用老辦法跳回去……再向下幾十米之後，一直大頭在下的梁知身體整個蜷縮起來，再猛的舒展開，兩柄赤紅色的單手角斧閃電般脫手而出，狠狠劈入峭壁中，兩條鏈子瞬間綳直。將梁知外翻的身體強硬的拽了回來，他也籍此壁虎般抓住峭壁。
高強度的力量轉換讓梁知的手臂肌肉發出了微弱的呻吟聲，梁知悶哼一聲勉強忍耐下去。他飛快的將深陷入峭壁的浮屠斧拔出來，以此作為鑿子敲穿峭壁上堅硬的岩層，螳螂般搗來搗去的橫向攀爬出去。沒辦法，誰讓他在上面亂晃弄偏了位置呢！
現在他只有回到原本那處懸崖和湖岸最接近的地方，才能用跳躍離開這裡……咋辦？找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