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白日美夢

第一百三十五章 白日美夢

「好一個聖庭,我夜無殤今日不死,他日必還爾等以顏色!」

夜無殤果斷施展出禁之牆——反傷,又是六面光牆。這一次它們組成了等邊六角形的形狀,明明是牆,卻不得不淪為鏡框。在鏡框的中心,無殤劍被拍入其中,一股黑白二氣自劍氣縈繞宛若神眼之狀。

就是這枚陰陽神眼的作用下,百餘位封神境的結合殺陣被悉數抵抗之後,無殤劍爆發出有對方殺陣一半威能的劍氣波浪。

聖庭中人見此,皆是神色驚恐,一是驚恐夜無殤攔下了他們的殺陣,二是害怕他的反擊,他們久處聖庭哪個不是長老般的角色,何時要遭遇這般的境地。聖庭內的勢力錯綜複雜,面對生死關頭本就不是鐵板一塊的他們,瞬間大難臨頭亂成一團,四處逃離。

在其中一人,見局勢混亂,目光陰沉惡毒地掃向溟沆的位置,身上突然爆發出震天撼地的殺氣,滿含恨意地大喝:「溟沆,還我父親命來!」

說罷,那位不知名的封神中期,手持一把三尺大刀,刀尖上凝聚他畢生領悟的金之至理,哪怕領悟不深,但以溟沆現在化作的冰雕來看,也是難以扛住這砍向脖子的一刀。

溟沆大呼向荼玟邇呼喝,本尋到機會對夜無殤下殺手的後者,不得已去攔在那持刀的封神境前面。

「劉岳,你這是做甚?」

劉岳滿目通紅,在血一般的顏色下掩不住是滔天的恨意:「給我閃開荼玟邇,當初被殺雞儆猴的人又不是你老子,我對這垃圾神使奴顏卑膝百般依順多年,就是為了等今日取他狗命之良機。」

「對不住了劉岳,神使有命,荼某不得不從!」

在荼玟邇的操縱下,魔水分流化作一道囚籠,將劉岳困縛其中。夜無殤見狀,毫不猶豫將擲劍而出,同時腳踏虛空,耗儘儘餘下的全部聖力,在此施展出焚元爆。

一個被不斷壓縮擠壓的紫色國度,若乘風而上的花朵,朝荼玟邇倏然而去。

荼玟邇是見識過這一招的,他沒想到的是,夜無殤還能祭出此招。

爆炸的威能是其次,主要的是令真神溟沆都忌憚無比的三色火焰,荼玟邇也不想沾惹。一念及此,他急速倒退,與此同時魔水組成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球形護盾。

「嘭!」

劇烈的爆炸餘波,以荼玟邇為中心朝四面八方急劇蔓延,挾裹着禁之牆的反傷餘威,像一張張巨嘴不斷吞噬破碎的虛空。

荼玟邇重傷,更有些沒來及逃遠的封神初期,背後挨了那麼一下子當場逝世。

夜無殤眼裏呈現些許疲憊之色,過了今日,他就再也低調不下去了。旋即看向那位叫做劉岳的人,聽到他與溟沆有不共戴天之仇,夜無殤才孤注一擲,把最終的收尾工作寄托在他的身上。

召回擋在對方前方的無殤劍,夜無殤對劉岳道:「殺父之仇,我幫你報,去吧。」

劉岳見自身完好無損,向對方投以感激的目光,旋即眸子驟然一冷,殺氣騰騰地走向溟沆。

溟沆身上所化的冰雕果然非同小可,在經歷第二次焚元爆的爆炸餘波后,仍無動於衷。

劉岳行事狠辣,手起刀落,絲毫不拖泥帶水,手中大刀憑藉着金之至理的鋒銳特性,輕爾易舉地在冰雕砍出道道裂痕。緊跟着連着好幾刀,溟沆頭顱上的冰之至理完全破防,只需一刀,就會有真神的腦袋被迫搬家!

「我父親只是說了一句再正常不過的話,一沒冒犯二沒犯忌三沒惹眾怒,就因為一句話而慘遭你毒手,就你也配為神!呸!」

出了一口氣后,劉恆害怕夜長夢多沒給溟沆發表遺言的機會,當即一記最樸實無華不過的刀式,徑直而落。幾乎同時間,溟沆身上湧出不可量的水藍光芒,劉恆猶如砍在彈簧上,刀帶着手手連着人,直接倒飛進星辰海禁域當中。

藍光退散,溟沆的身軀變得很壯碩,已然比夜無殤高出一個頭,魁梧的身材有如一座山,就算眉宇間有一股攝人的氣勢散發出來,整個人就像山嶽不可動搖。

巨大的身軀包裹在水藍色的盔甲之中,背後浮現出一尊巨獸正散發出可怕的氣息,巨獸緩緩睜開一雙幽藍的眼睛,夜無殤只與那巨獸對視一眼,他就知道了此獸的厲害。

「能逼我動用睚眥之魂的人,就算放眼神界也是不多見,夜無殤,你可以去死了!」

溟沆尖聲大叫后,巨獸入體,他身影再度高漲,成為一具數丈高的藍色巨人,數尺長的巨劍憑空出現后被其雙手輕飄然握住,如一把裁決之劍,再宣判夜無殤死後,無情斬落。

夜無殤,感覺到周圍虛空在那巨劍的壓迫下瀕臨破碎,他做任何逃脫的動作都是無用的,唯有拚死一戰!

死有何懼,他曾在無間海獄何止死了萬次,夜無殤現在最不缺的就是一顆生死看淡的心。但是,他絕不會坐以待斃,眼前的真神溟沆沒資格讓他乖乖受死!

夜無殤敞開雙臂,風淡雲輕地臉上寫滿了無所畏懼,他口中呢喃著:燃燒吧!神之火!

紫色的衣着下,瞬間冒出一團無色透明的火,若有人遠遠看去,就會發現包括夜無殤的身影,那一片空間都已經扭曲變形了,很難瞧出什麼。

數尺長的巨劍在遇到焚燒虛無的火焰后,開始層層碎落成粉末。手持劍柄的藍色巨人見狀臉上呈現出一抹驚恐之色,結巴道:「神…神火…神火外放!這怎麼可能,你才是封神境而已!」

「這是我最大的兩個秘密,你知道了就不要活着回神界了。」

夜無殤用最溫和的語氣,說着最狠的話。他將會第一次使用擷殤花的吞噬天賦,主動出擊。

正在疑惑夜無殤口中「兩個」的另外一個秘密,溟沆渾然不覺的他的足下,不知何時爬滿了綿裏帶刺的枝蔓。突然好幾處同時傳來微弱的刺痛后,他猛然驚覺他被纏住,他體內的神力在不斷流失,睚眥之魂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虛弱,身形也在不斷縮小。

「我的神力,我的靈魂之力,還有睚眥之魂都在被吞噬。夜無殤你居然修鍊如此大逆不道的功法,我要向神界宣告你的罪行,你罪無可恕,你難逃一死!」

溟沆心生退意,背後長出雙翅,振翼直飛,同時有一道黑洞自其頭頂上出現,不知通往何處。眼看着溟沆要擺脫擷殤花的禁錮,夜無殤不禁冷哼:

「想走,我允許了嗎?」

旋即口中誦讀「懺悔篇」的部分語錄,猶如言出法隨,一個個冒着金光的文字從夜無殤嘴裏飛出,旋即衝進了黑洞之中,黑洞的閉合之勢因此停滯,最後在擷殤花的發力下,溟沆被拖拽出來,被一朵閃爍著紫色光紋的絕世妖花,一口吞入腹中。

夜無殤此時放心地長舒一口氣,然後鑽入水中,想要將安置在其中的姐姐……嗯就是紫陽憂憐撈出來,憑接着恢復的微末聖力,回到星辰海禁域,在看到胡維明和黑澤焦急的神情下,陷入了沉睡。

胡維明是實力不濟,而黑澤卻是海王血脈,不能出星辰海禁域,否則會被諸神佈下的陣法感受后,降下神雷誅殺。兩者確認夜無殤是因為消耗過度后,一同將夜無殤和紫陽憂憐安頓在上元門。

十天後。

星辰海禁域之主夜無殤的威名傳遍了無垠星原,不論憑一己之力擊退聖庭百餘位封神境,還是重創了一位身為封神極境的荼玟邇,這樣的戰績足以使諸多勢力忌憚。更有甚言者說,入駐聖庭的神使失蹤了,上一次出現的地方就是星辰海禁域。

有無數人出面,紛紛向聖庭中人打聽,但得到的卻是一片諱莫如深的表情。

夜無殤身上的神秘色彩愈發濃厚,他的來歷被有勢力的人深挖,公佈出來。

當眾人得知夜無殤是末代紫陽的第六子紫陽無殤時,一時間,剛緩和一點壓力的紫陽域再度成為眾矢之的。

在紫陽星上,一處有名的禁地前,當代紫陽孤傲而立,在他的前方是一位風華絕代的婦人,她穿着丹青色的繁花宮裝,其外披了一層金色薄紗,寬大的衣擺上綉著紫色的花紋,氣質雍容富貴,別有一番成熟風韻。

紫陽淡漠開口:「看看你教出的兩個好孩子,無殤這個逆子不說也罷,本來星辰海禁域的事情鮮為人知,憐兒簡直是胡鬧,這下無垠星原中所有人都知道我紫陽綽的小兒子,在星辰海禁域自立。」

「噗嗤!」

夜以沫抿嘴一笑。

「你笑什麼?」紫陽古怪地斜睨對方。

「我笑你當了六百年的紫陽,都沒能忘記你的名字,紫陽綽你醒醒吧,你不過是為了實力一直欺騙自己。我的孩子怎麼了,你最在乎實力,我給你生的女兒九十歲封神初期,給你生的兒子不到二十五歲可重創荼玟邇這樣的角色,你猜你口中的逆子如今是何等實力?你到底是對這兩個孩子不滿意,還是在針對我夜以沫,我勸你想好了再回我!」

「你!」

「我什麼我!十三年的血蓮花事件其他的世家都放下了,都知道將自己的孩子接回去,對此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就這麼狠心對自己的孩子,連我要給自己的親生骨肉送些禮物你也要問罪,紫陽綽你別跟我說什麼氏族利益至上,如果把無殤換成長子無咎,我看你還能狠心地說什麼誅殺逆子。」

「以沫!那個夜無殤多半是不是我們的兒子了,二十五歲封神極境,如此資質連我都自愧不如,你就沒琢磨過來?」

「那也是被你逼的,他若不被困在八代遺址,這些事情也不會發生。」

「婦人之見!我素來一視同仁,以往的五個孩子我哪個不都關愛?你就沒想想為何我不待見這個逆子?夜以沫我對你說,我當初給他起名叫紫陽無殤,就是希望他的誕生不要給紫陽氏帶來滅族之殤。話就說到這,你自己琢磨去吧。」

「紫陽綽,我也告訴你,只要夜無殤願意認我這個母親,我就決不會讓你對他做出絲毫不利之舉。」

「不可理喻!」

紫陽綽頭也不顧地走進了氏族後山地禁地深處,彷彿這才是他打算要做的事情。

滴噠!

夜以沫的眼角有兩行熱淚流出,不知何時起,她和紫陽綽見面就會起爭執,她只是想盡個母親該做的義務,有錯嗎?如今兒女皆不在,與其在這個紫陽氏族待着受某人的冷遇,還不如回娘家去,一念及此就要付諸於行動。

而走進禁地中的紫陽綽,駐足在一處石碑前,石牌上刻着幾個鮮紅的血字:

「紫陽氏,殺無赦!」

「千月氏,斬滅絕!」

在石碑旁,有被一條紫龍之氣盤旋的尊者,靜默等候。饒是紫陽綽見到他,也是罕見地恭敬道一聲:「拜見九代。」

「又與夜夫人吵架了,可是因為夜無殤?」

紫陽綽眉頭皺了一下,又舒展開:「九代英明。」

看九代似乎還要說,紫陽綽緊忙問道:「九代喚我來此地,可有要事?」

紫陽星在紫龍之氣環繞下,緩緩搖頭:「並無要事,只是前些時日遇見了四代,從他口中套出了一些話,有所思慮,想聽聽你的意見。」

紫陽心中閃過一絲不安,仍然道:「願聞其詳。」

「如若讓你不再執掌紫陽氏族,你可願意禪讓給你的兒子夜無殤?」

此話既出,紫陽綽當即無意識的聖力涌動,如臂使指的至理若有化龍的衝動。九代的話就像一頭洪荒猛獸,在紫陽綽的心城薄弱之處,輕爾易舉地破了防,然後瘋狂肆虐,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紫陽綽艱難地擠出三個字:「為什麼?」

「按照以往,戰爭至少要持續千年才會落幕,星原中不流夠足夠的血,神界是不會停止的,你很強我知道,但千年之後,哦不,五百年以後,你和你的兒子夜無殤誰更強,我想你心裏是有數的。」

紫陽綽臉色稍微有點難看:「這不是您最根本的理由,單憑這一點您不會改變注意的。四代對你說了什麼,才讓您有所動容。」

九代不語,朝禁地更深處走去,紫陽綽見狀跟在其後。二者來到一處露天祭壇附近,在祭壇中長著一顆年代悠久、根須交錯盤亘的古樹。樹身有七八個人才能合圍起來那般粗,樹支上長滿了綠色,另外在樹冠上有那麼一簇惹眼的紅葉,時不時的跌蕩出呼吸的波動。

九代盯着最上方的一抹紅色,若有所思地對紫陽綽:「四代影響了天道運轉,因此也犧牲了自己的成神的資格。二十五年前,我對那個孩子的預言,算不得數了。」

紫陽綽微微怔住:「難怪五年前,他提前介入元陽星,他看似與世為敵,其實很少下狠手。他成全了夜無殤,難道這是故意的?」

九代不可置否,聲音難辨喜怒:「若無四代插手,你和漁陽必然有一人將輪迴念珠收入囊中,偏偏他出手了。他是個聰明的賭徒,無論勝負還是平手,他都想好了相應的退路。要麼你們得到輪迴念珠,要麼他得到輪迴念珠,要麼你們誰也別得到。此時從夜無殤身上來看,他賭贏了一半。輪迴念珠我已經不懷奢望,我現在反而是在好奇這麼一件事,這件事才是我改變主意的主要原因。」

紫陽綽腦海中有一個很大的問號,不得不暫時被他壓住:「願聞其詳。」

「你瞧一瞧這樹,回想一下一千年前關於冥族皇者死忘的記載,你再不妨大膽聯想一段古老的預言,我只能說,我很不安。」

紫陽綽失神,與九代相處漫長歲月,他自然明白是哪個預言,這個預言據說流傳了萬萬年,曾經還有人將此編成了一段歌謠:「……古老的預言彷彿魔咒將會驅使著各種憤怒、不安、恐懼誕生,新生的力量攜帶着禁忌的名諱化作屠夫,這是一場沒有輸贏的鬥爭,卻分出了生與死、是與非,直到騙局被揭發后,有人在舊土立了無罪的碑,將以往的功過是非統統淹沒在歷史塵埃中。」

九代抬手從枯樹上隨手捏下一片綠葉,放在鼻尖嗅動,然後撂下了最後一段話:「若我沒算錯的話,四代所影響的天道就是這預言的一部分,他阻止了預言中的屠夫誕生,禁忌的力量也許不應使星原感到滅世的恐怖。反之該顫抖的,是神界上的諸神眾生。因為我在這顆樹上,再也感知不到危機隨時會來臨,托四代的福,你也許無須再擔憂夜無殤會滅紫陽氏一族。」

「恭送九代!」

紫陽綽起身,臉上的表情無比豐富,素來冷酷決絕的他,聽聞自己的兒子不再會滅掉紫陽氏族后,此時心裏如同有一顆久懸不下的石頭落地,嘴角中不自主的掀起了一抹弧度。畢竟一直擔心自己有個逆子會隨時闖進紫陽星,不但殺死他的親爹親娘,還要血洗一族,這是他身為紫陽氏族的掌權者,難以釋懷的痛苦。

紫陽綽忽然想起夜夫人,心念一動,便來至她的寢宮當中。這是在紫陽星,他可以隨時出現在任何地方,這是九代賦予他的特權。

紫陽綽不解道:「你這是做什麼?」

夜以沫冷聲道:「回娘家。」

突然,一聲怒喝:「你鬆手,你幹什麼!」

紫陽綽彷彿變了個人,澀聲道:「以沫,對不起我錯了。」

說罷,對外冷酷決絕的紫陽宮宮主,此時化作柔情鐵漢,抱着自己的大夫人,共赴白日美夢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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