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曲完畢，田欣大口喘著香氣走到留聲機旁，站着等人邀請。

文勝利在角落裏已經觀察了好一會了。他早就對田欣情有獨鍾。他對班上，甚至是學校里他可能的競爭者做了排查，覺得他還是有希望的。儘管他感到像田欣這樣心高氣傲的女孩子，喜歡那些個性張揚，能幫她出頭，有些豪氣的男孩子。但是他相信，她也會喜歡溫柔體貼，甘心奉獻的男孩子。

他內斂敏銳，發現田欣內心矛盾猶豫，正如歌曲中唱道：微風輕撫，吹動了青年琁工和鉗工的頭髮，啊，最親最可愛的到底是哪一個？茂密的山楂樹請你告訴我——

她正在猶豫，徘徊不前。

文勝利一看，覺得現在就是好時機，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鼓足勇氣，像紳士一樣，做了邀請動作道：「田，田欣，能同我跳個舞嗎？」他真想扇自己一個大耳光，怎麼一出口，就結結巴巴，沒有出息！

田欣有些詫異，這位平常看見她就躲得遠遠的人物，今天怎麼了？敢邀請我跳舞。她覺得好笑：「你——你今天怎麼這麼大的膽子，居然敢請本姑娘跳舞？你不是男女授受不親嗎？」

這完全是誤解，我文勝利怎麼會男女授受不親？看來必須主動出擊，她才能明白我的心思。

文勝利抬了抬已經垮在鼻樑上的眼鏡，低聲地說：「眼看就要畢業了，同學們就要海角天涯各走一方。我，我鼓足勇氣，今天一定要請你跳舞。請你不要拒絕我。」

田欣看了一眼滿臉通紅的他，百思不得其解，說道：「我是想不明白。平常猥瑣的文勝利，今天怎麼了？吃了豹子膽了？」

文勝利喃喃地說：「那是你平常根本就沒有注意我。」

田欣說：「可是，我……」

文勝利央求道：「田欣，我們就要畢業了，我們班的男同學都跟你跳過舞，就我沒有……你，給我一次機會，行嗎？」

看着文勝利那期盼的目光，她很可憐他，也就勉強答應了他。

田欣說：「跳可以。你眼睛不好，注意點，不要踩我的腳。」

文勝利不好意思地笑道：「不好意思，我盡量不踩。」

不出田欣的意料，文勝利真是笨手笨腳，讓田欣跳得很累，很煩。

有人喊：「大家快看喲，本班最大的書獃子也敢跳舞啦——」

居然有人為他鼓掌。

田欣心裏想，真倒霉，跟這樣的獃子跳舞，一點感覺也沒有。忍吧，馬上就快結束了。

誰知道平常看上去獃頭獃腦的文勝利同學竟然得寸進尺，動作上大膽出格。他把田欣越摟越緊，快把她憋得透不過氣了。

他居然說出了讓田欣不知所措的話：「田欣，你是我的女神，我喜歡你！」

田欣大聲地問：」你說什麼，我沒有聽清楚，大聲點！」

文勝利倒吸一口氣，下定決心，大聲地說：「田欣，我愛你！

這聲音真夠大的，舞會上的人幾乎都聽見了。

田欣尖聲叫道：「哎喲，你踩到我的腳了！」手一揮，把他鼻樑上的眼鏡打到不知道什麼地方去了。

文勝利連忙賠不是道：「對不起，對不起！」

田欣氣呼呼地說：「你找別人跳吧，我不想跳了。」生氣地朝門口走去。

屋裏的人詫異道：怎麼回事？田欣怎麼啦？生氣了？

這時，只見一個穿着軍官服的小夥子，從門口大步流星地走進來，一把拉住田欣的手：「不要走，我們跳個舞！」

眾同學驚詫地問：「這誰呀，跑到我們學院來撒野？」

有同學說：「這小子我認識。田欣他們大院的——聽說這小子正在追田欣。」

眾人「哦」了一聲，手腳無措，不知道怎麼辦？獃獃的看着他們倆。

田欣掙脫他的手：「王進軍，這裏是學校，請你出去！」

王進軍微笑道：「你這樣做，太沒有風度了吧。」

田欣說：「不用你管！」

文勝利蹲著在地上找眼睛。

王進軍從椅子後面撿起地上的眼鏡還給文勝利。

文勝利謙恭地說：「還是你眼睛好。」

王進軍氣宇軒昂地說：「我的眼睛可以當空軍——」

文勝利稱讚道：「你真棒！謝謝啊謝謝！」

王進軍反客為主，指揮起人來了，大聲喊道：「音樂怎麼停了？快把音樂放起來啊！」

居然有人聽他的話，繼續放唱片。

柔美抒情的《山楂樹》音樂又響起來，屋裏的氣氛緩和了許多。

王進軍學着紳士的樣子，笑嘻嘻地邀請田欣跳舞。

田欣瞪了他一眼，還是接受了他的邀請。不知道王進軍在哪裏學的，華爾茲跳得不賴，準確地踩着節拍，帶着田欣翩翩起舞，讓田欣十分享受。

田欣抱怨道：「王進軍，你太不像話了，跑到我們學校來撒野了！」

王進軍反駁道：「我怎麼不能來了？我追求我喜歡的姑娘，怎麼啦？你是北京城最漂亮的姑娘，我不追，讓給剛才的那位書獃子啊？那可不是我王進軍的性格啊。」

田欣問：「王進軍，你什麼性格？」

王進軍自以為是地說：「軍人敢作敢為的豪爽性格。」

田欣嘲諷道：「得了吧，王進軍，你就是一個整天遊手好閒的紈絝子弟，到這裏來裝大尾巴狼來啦！今天我可是給足了你面子，跟你多說幾句，要是在平常，我懶得理你。跳完這曲，請你趕緊離開！」

王進軍微笑道：「小瞧人啦，是不是？本哥們今天正式告訴你，本人光榮地參加解放軍了！」

田欣驚愕地問：「解放軍？解放軍會要你這個小混混？我不信。」

王進軍認真地說：「你呀，門縫裏看人，把人看扁了。」

看着他一臉認真的樣子，田欣信了他的話，問：「那，你參加的是什麼兵種？」

王進軍說：「什麼兵種？當然是有技術含量的兵種。工程兵。」

田欣大失所望，訕笑道：「啊，修路的啊，我還以為是空軍呢。」

王進軍不再那麼不可一世的樣子：「怎麼，你失望啦？」

田欣譏諷道：「修路的也算技術含量？」

王進軍語氣肯定地說：「當然啦，我們是逢山開路遇水搭橋，沒有技術含量能行嗎？」

田欣說：「好好好，你說有就有。不過我今天為你高興，你終於改邪歸正了。工程兵也不錯嘛，好好乾，會有出頭之日的。」

王進軍信心滿滿地說：「那是當然。我王進軍不出手則罷，出手就不凡。用不了幾年，我也能像我爸一樣，弄個團長師長乾乾！」

田欣覺得這小子狂妄至極，嘲諷道：「行行，你就好好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王進軍突然態度誠懇地說：「田欣，我要走了。臨行前，我請你吃頓飯。」

田欣說：「吃飯？我不吃，不吃。」

王進軍誠懇地說：「田欣，看在我們是多年好朋友的份上，你就賞我個臉。」

田欣想了一下：「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