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風波

七夕風波

自從在城主府住下以後,聞笛變的異常忙碌起來,彌月派來的副總管每日都要教習聞笛打理一些事物。

副總管姓吳,是個身形微胖的中年人,平日不苟言笑,做事極有章法條理。初次見他可能會對他不由自主心生怯意,但是相處久了會發現這人外冷內熱。關於內務的教導對聞笛要求嚴格,但在生活上卻對她多有照拂,家裡的老妻做了點心也要不厭其煩的拿來給自己的學生聞笛嘗嘗。

但是聞笛喜歡這種忙碌,比之前在李府渾渾噩噩度日強多了,那時候雖然活不多,但是人是麻木的,總覺得生活一眼望的見盡頭。而在這裡,即使每天有看不完的賬本,記不完的錯綜複雜關係,樁樁需要用心解決的問題,卻覺得生活豐富充實,每一天都是不同的自己,都要比前一天的自己更加自信進步。

最關鍵的是,在這裡聞笛認識了許多新朋友和同僚。他們不會因為聞笛是個女人而對她有什麼特殊的看法,也不會過問她的出身。大家謙卑友好,有自己的一技之長,相互交流也相互學習。

在這裡聞笛明白了一個道理,英雄確實不問出處,但只有過硬的實力才會收穫心悅誠服。

聞笛忙碌了一段日子,好不容易抽出了空閑,還是暫代師父之責的副總管看她太過辛苦想讓她松泛松泛才準的假。

清晨聞笛伸了個懶腰來到院子里澆花。她在院中養了許多朱瑾,這種花又叫扶桑花,她以前讀《海內十洲記》時看到過關於這種花的描述,「多生林木,葉如桑。又有椹,樹長者二千丈,大二千餘圍。樹兩兩同根偶生,更相依倚,是以名為扶桑也。」

聞笛自那以後就一直對朱瑾心生嚮往,後來在李大夫人院中見過幾株,開的艷麗美好,生機勃勃,更加喜愛,可惜自己身份低微,根本沒有資格靠近那花,她一直念念不忘。

住入城主府後,跟影六隨口提了一句,誰知她竟真的找來了,聞笛種下后每日都悉心照料,不出多久荒蕪的小院一片生機盎然。

聞笛將工具放好,手洗了洗。換了一身乾淨整潔的素凈衣衫,準備趁今日空閑去街市上採購一下自己房中還緊缺的生活用品。

城主府距渭城中心有一段距離,聞笛今日出門的有些晚,到達目的時天色已經將近昏暗,本以為會是趁興而來,敗興而歸。

誰知冷清的景象沒有出現,街道繁華熱鬧亮如白晝。

聞笛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原來今日是七夕佳節啊!

她隨意找了家客棧住下,準備今夜出去轉一轉散散心,明日再打道回府。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

男男女女相伴而游,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聞笛換了一套休閑舒適的流仙裙,這裙子是當下女子們最時興的款式,行走起來衣袂飄飄,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她頭髮半梳攏輕披在肩頭,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撞見李家什麼人又來攀扯,聞笛甚至還找來一個帷帽帶在頭上,輕薄的帷紗垂下,掩蓋住了她的面容。

聞笛順著人流混在熙攘的人群中悠閑漫步,她以為自己打扮的平平無奇,卻不知自己就算戴了帷帽也難掩婀娜的身段和身上致命的吸引力,吸引了無數路過的浪蕩公子哥們頻頻駐足回首。

「哎呀!這位小娘子好生面善!小生是不是在哪裡見過姑娘。」聞笛看著莫名其妙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男子暗暗嘆了口氣,繞過他頭也不回的離開,全程無視沒有接他一句話。

可是後頭的那人沒有半分尷尬,還在對她不依不饒遠遠的吟些什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類的酸詩。甚至對聞笛毫無風度可言的拒絕嘖嘖讚歎,滿意的給出「有風骨」的評價。

聞笛失笑的搖了搖頭,這已經是今晚短短一會兒時間內第三個看她生的面善的人了,明明自己連臉都沒有漏出來半分,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麼硬著頭皮說出這些老套的搭訕。此外還有個「無意中」撞在她身上,聞笛說了快無數遍沒事,那人還硬是邀請她吃飯賠罪的。

她不由嘖嘖讚歎,這渭城的民風果然開放,遇見中意的莽就是了,她還目睹了幾位用荷包砸自己中意公子的小姐,小姐們也是格外大膽,送手帕,送吃食,極力邀請自己心儀的對象。逛了片刻,前方水泄不通,隱約有些吵吵鬧鬧的爭執聲傳來,朝前方吵鬧處擠去。

聞笛手上暗自用力,柔弱嬌小的她七拐八拐繞開擋路的人群,輕輕鬆鬆的到達了爭執最前線。

只見兩個女子成對立之態。一女身形健壯塗著重重的胭脂水粉穿金戴銀端是富貴潑天之態,滿臉的刁蠻盯著對面清瘦女子。一女則穿著普通襦裙,天生麗質,面上乾乾淨淨不施粉黛,觀之有一種空谷幽蘭般的恬靜。不太妙的是溫柔女子此刻也是氣勢洶洶的回瞪著,氣的滿臉通紅,好像下一秒就要擼起袖子打一架了。

那素凈姑娘大聲道,「大家都評評理!這河燈明明就是我先看上的!我錢都付了王小姐卻突然出現要強取豪奪!」王小姐是城中有名的富戶,家裡做私鹽生意,聽說還有個姐姐是京中高官面前極為得寵的妾室。

那健壯女子臉上橫肉抖了抖,輕哼一聲道「什麼你先看上的,你先看上的就是你的了?付錢怎麼了,我也付錢了呀,還付了雙倍,大家不信看他啊。」說罷指著攤位上雙手捧著銀錢不知所措的老人。那老人急的滿頭大汗,想把銀錢重新塞還給王小姐身旁凶神惡煞的護衛,卻被一個眼神又嚇得退回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片刻顫顫巍巍開口道「王小姐,這,這河燈真的是這位韓姑娘先買下的,你這樣不太好,我們做生意沒法這麼做」

「什麼?你再說一遍!」那護衛上前揪起老人的衣領,乾脆利落的甩了一個耳光,打的老人臉上瞬間腫脹起來,捂著臉誒呦誒呦的直叫喚。周圍人竊竊私語卻沒有人敢上來阻止,這王小姐在渭城有錢有勢,聽說最近還剛跟李府的大公子定親。

誰敢上前去強出風頭,怕最後都是自討苦吃。

是以即使大家都對這等行徑深惡痛絕卻沒有人敢指摘王小姐的不是。「韓小娘,你一個寡婦七夕學人家姑娘家買什麼河燈啊,你該不是思春了吧?」

王小姐哈哈大笑極盡嘲諷的羞辱對面那面貌溫柔的女子。「你才是寡婦!我相公活的好好的。」韓氏握著河燈的手指節泛白,身子微微顫抖。

王小姐捂著嘴笑的脂粉抖落,一副如夢初醒的模樣道「對!你不是,你是守活寡,聽說你那相公不要你跑了,真是丟死人了!我要你是我還哪裡敢恬不知恥的上街啊,也就是你呀,有這等臉皮——」

「你——我相公那是有自己的苦衷!他都是為了我!」韓娘子眼圈紅了一片。

她不提這個還好,一提王小姐更來氣了。本來那河燈根本就瞧不上,也是因為這韓小娘要,她才會過來強插一腳。

王小姐腦子裡不由自主開始回憶起前幾日姐姐把她叫去哭訴的情形,好好的美人卻滿面愁色,一問原來都是因為這個韓娘子,姐夫自從陪著姐姐回渭城探親時偶然見了一面后,就天天想著將她納為妾室,連帶著找姐姐的次數都少了許多,讓姐姐夜夜獨守空閨。

這韓小娘分明就是個狐狸精!不知廉恥,自己相公活的好好的就去勾引姐夫,說什麼死了也不願進府,當她是好糊弄的嗎,不就是欲擒故縱的把戲。這還沒有進府就已經把姐姐擠兌成這般模樣,進府了那還得了?

王小姐怒火衝天道,「呸。你也知道你相公是為了你啊。你這個喪門星!」

韓娘子一時無言,只有眼淚在眼眶中微微打轉,強忍著不讓淚水落下,那形容真是萬般可憐。

周圍人群嘈雜著偷偷議論,但基本都是在指責韓氏的不對。

聞笛此時心中也不好受,他第一次意識到這個世道對女子原來這般苛刻。

這韓娘子明明什麼也沒有做卻備受人指指點點,被人強取豪奪是她的錯,甚至被丈夫拋棄好像也是她的錯。

「七夕盛會,兩位小娘子幹嘛要鬧的這般不愉快呢!不如我看這樣吧,這盞河燈我們就由咱們七夕老傳統解決,設局比試比試罷」一道清越的聲音傳來。

「你誰呀你,裝什麼呢?」王小姐一聽不幹了,本來這河燈自己就要得手了,是誰這麼沒眼色亂提建議。

「在下墨良,小姐有禮了,我可是有資格腆著臉裝上一裝。」那人從人群中走出來朝王小姐不冷不熱笑道。

王氏慌了,擦了擦額間的汗道「原來是參知大人啊,我覺得此提議來的正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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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嬌城主的心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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