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卧甸的祭祀(上)

第三章 卧甸的祭祀(上)

鄂直愚哈哈大笑,說,摩叩大人,請稍安勿躁,門外,全是摩叩大人的三十三位崇拜者。

苦苦諾嚯的一聲拔劍在手,沉聲說,你以為我不能數招之內殺了你?

鄂直愚復又哈哈大笑,意猶未盡地說,請摩叩大人容在下把話說完,若在下該死,絕對引頸就戮,摩叩大人以為如何?

苦苦諾看一眼鄂直愚,此君寬衣大袖手無寸鐵,也就咣的一聲,把劍入鞘,冷冷地說,也罷,就讓你死得明白,你說。

鄂直愚振衣而坐,遊刃有餘咬文嚼字地說,常言道,吃人的舌短,欠人的手短,神龕樣尊貴的苦苦諾,鄂靡的美酒,美酒九十九,不比井裡的泉水,鄂靡的美女,美女六十六,不比圈中的牛馬。狐狸和獵狗,原本不是親戚,你同我鄂靡,交往多日,非比尋常。山中說的話,被鳥雀聽見,家中說的話,被鍋樁聽見,誰能填滿雞嗉子,誰能塞住人耳朵?摩叩大人,請你想一想,這些天以來,你與鄂靡家,來往一樁樁,局阿邪祖摩,一旦都知道,難道你還有活命的可能嗎?再說,端著米飯時,就忘了蕎飯,等到病癒時,忘記了葯。香如麝的瑪依魯,本該屬於你,美如星的瑪依魯,曾讓你苦苦追求!若不是局阿邪勢大,瑪依魯就伴你睡眠,若不是局阿邪當祖摩,瑪依魯定成你眷屬。摩叩大人,請你想一想,你與瑪依魯的過往一樁樁,難道,你都真的徹底忘記了嗎?要不是局阿邪,哪能讓你一生害相思?摩叩大人,請你想一想,難道,你真的忘記了奪妻之恨?常言道,蠢馬留念韁繩,蠢牛不忘鼻繩。唉,摩叩大人,話盡於此,請摩叩大人三思。

這一席話,好比霜澆核桃花,苦苦諾蔫了下來。常言說,不要往傷口上撒鹽巴。可是鄂直愚往苦苦諾心靈深處撒的這把鹽巴,令苦苦諾一時之間痛苦不堪甚至生不如死。

苦苦諾竟然一下子蹲在地上,雙手抱住腦袋,十指瘋狂地抓撓著頭髮。

半晌之後,苦苦諾費力地站起來,面色漲成醬紫色,咬牙切齒地說,莊主,啊不,布摩,你說的這些,都他媽的全是事實啊。這些年來,多少個不眠之夜,老子無法睡著啊。所以,老子不斷用燒酒麻醉自己,不斷獵取美色,安慰自己。可是,他媽的,天下的美女,我只需要一個,那,就是瑪依魯啊。

鄂直愚嘴唇顫動,強壓下心中狂躥的東西,低沉地說,所以,膽大騎龍騎虎,膽小騎貓兒屁股。為了獲得益那祖摩的寶座,摩叩大人,你要拆去籬笆,讓狗鑽進園子。為了瑪依魯的美貌,你要揭開竹牆,讓朔風進屋。一言以蔽之,摩叩大人,現在而今,你完全可以而且完全應該借鄂靡的力量,捉住局阿邪,除掉心頭大患。從此,益那屬於你,你手握祖摩權杖,把益那號令。而且,更重要的是,綿羊樣的瑪依魯,從此,是你園中的白菜。怎麼樣,摩叩大人,你是願意做益那祖摩,得到瑪依魯呢,還是願意做益那摩叩,一輩子害相思病呢?

苦苦諾沉思半晌,終於咬牙切齒地說,鄂靡幫我除掉局阿邪,有什麼條件?

鄂直愚哈哈大笑,說,沒什麼條件,到時候,當你坐上益那祖摩寶座,只要你宣布,益那從此歸順鄂靡,從此,鄂靡和益那,就是一家人,再也不會發生戰爭。當然,逢年過節,益那要到鄂靡,進獻一點貢奉。此乃國與國交往之禮也。

苦苦諾斬釘截鐵地說,行。此事,不足為外人道,你知,我知。事成之後,定當重酬。

說著,苦苦諾斟滿兩尊美酒,遞一尊給鄂直愚,自己端起一尊。

苦苦諾說,奪伙!

鄂直愚說,奪伙!

幸福來得太突然,苦苦諾強如做了美夢,洋洋得意,自己在益那君臨天下的日子,指日可待。

花開又花落,鶴去杜鵑來。

在禹甸戰場,鄂靡和益那,相互對峙,時戰時息。年復又一年,到了第三年,三年第三月,三月第三天,祖摩局阿邪召集眾謀臣,通知眾布摩,叫來眾戰將,殺牛議大事。

廳堂之中,局阿邪在祖摩寶座上穩穩而坐,環視左右兩排文武眾臣,說,飛進眼中的沙子,要及時吹出。擋在路中的石頭,要及時搬開。堵住水溝的淤泥,要及時掏開。鄂靡流來的洪水,引到鄂靡去,鄂靡的兵馬,逐出益那地!

苦苦諾見兄長如此說,乘機獻計說,益那同鄂靡,對峙了三年。三年又三月,三月又三天,至今尚勝敗無定論,輸贏不見分曉。此事,我思考已久,其原因何在?我認為,天上出錯星,怪布錯了陣,主將位置錯,那麼,必然累壞了三軍,也是枉然。所以,我認為,左軍和右軍,應該調換位置,前軍和中軍,也要相互替換,後路的兵馬應該調往前方,勇猛的虎將,應該放到敵陣前,強壯的兵馬,當然應該放在前面衝鋒。一言以蔽之,放出益那狼,沖鄂靡羊群。

說到這裡,苦苦諾故意打住話頭。此番宏論一出,眾人皆驚。

不過,祖摩不發話,眾人也就不好插嘴。

苦苦諾把袖一揮,接著咬文嚼字說道,如此一來,眼中的沙子,會自動抖去。路中的石頭,會自動移開。水溝的淤泥,會自動沖開。鄂靡的洪水,會自己消去。鄂靡的兵馬,戰敗自然退!

苦苦諾自鳴得意環顧四周,只見眾臣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祖摩咳嗽一聲,眾聲停息。

祖摩說,各位,剛才苦苦諾發表的觀點,各位有何見解。

一老臣直言不諱衝口而出說道,老朽認為,苦苦諾的觀點,祖摩萬萬不能採納。這種布局,違反了基本的布陣用兵之道呀。老朽認為,倘若依此布陣對敵,益那將一敗塗地,一敗塗地呀。請祖摩三思,三思呀。

眾臣紛紛對老臣之言表示贊同。

祖摩再次咳嗽,眾聲停息。

祖摩說,苦苦諾,對眾人表示反對的觀點,你有何看法。

苦苦諾把袖一揮,哈哈大笑,說,非常之世,必用非常之術。現在而今,益那與鄂靡對峙三年有餘,不分勝負,此非我益那兵馬不強之故。所以,用兵布陣,得出奇制勝,萬萬不可拘泥於兵書矣。祖摩,我苦苦諾之所以力排眾議,持一已之見,是因為作為一個益那摩叩,我不願意看到益那與鄂靡再對峙下去,更不願意看到益那在今後逐漸喪失戰機而真正一敗塗地。

祖摩陷入沉思。

眾臣噤若寒蟬。

不知扯了迷魂草,還是喝錯葯,祖摩局阿邪陰差陽錯竟然不顧眾臣勸阻,一意孤行堅持苦苦諾的觀點,採用苦苦諾的主張,沉聲說,眾將聽令:左路的兵馬,交給赫達沓。右路的兵馬,交給羌若吉。中軍瞿恆那,調整到陣前。後方大本營,交給氐奢諾。

眾臣無不唏噓。

先前發言的老臣竟然當眾老淚縱橫,哈哈大笑,歪歪倒倒徑直走出議事大廳,一路高聲叫道,益那不幸,益那不幸呀……

對於局阿邪的此次調整戰略布局,後世布摩敘史時說,吃慣米飯的,吃不慣蕎飯,走慣平路的,走不慣山路。將不熟兵馬,兵不熟號令,益那的三軍,更換了主將,打亂了布局,錯亂了陣腳。

益那陰雲密布,群山哀立。

此時此際,益那戰火再起。

鄂靡左中右三路大軍,再次在同一天的同一時辰,向益那三個戰略要地,發起進攻。關於這次戰爭,後世布摩敘史時說,一場大戰起,殺得日無光,遍地霧靄布,殺得月退色,遍地降大雨。鄂靡的兵馬,好比洪水涌,益那大本營,羸弱的兵馬,難阻擋強敵,空虛的洛略,被鄂靡佔領,益那的退路,被鄂靡切斷。離開綠葉的花朵,就要凋謝。離開了水的魚兒,就要遭殃。離開瞿恆那的保衛,局阿邪無計可施。好比雄鷹折了翅,就像猛虎斷了牙。耀日被天箭射落,皓月叫天狗吞下。北斗星從空中殞落,局阿邪在本營遇難。益那的兵將統統戰死,苦苦諾卻保了性命。

事實上,關於局阿邪之死,他並非被鄂靡將士所殺,而是見大勢已去,極度悔恨悲痛之下,拔劍自刎。死前大呼,益那列祖列宗呀,局阿邪不聽忠臣之言,如今兵敗如山倒,亡國之君,無顏見益那列祖列宗啊……

鄂靡大軍的鐵蹄,在益那土地上縱橫馳騁。益那的土地,被鄂靡佔領,益那的牲畜,被鄂靡佔有。益那的民眾,成為鄂靡的奴僕。昔日陽光燦爛鳥語花香人歡馬叫的益那大地,如今陰風慘慘愁霧漫漫。

然而,所有民間的疾苦對苦苦諾來說,都無所謂。因為,他唯一關心的,是自己趕快坐上益那祖摩寶座,得到自己今生今世的夢中女神瑪依魯。果真如此,則死而無憾。

苦苦諾在戰火尚未熄滅的時候,就迫不及待地帶上美酒九十九,金銀六十六,珠寶三十三,牛馬以萬計,穿過戰爭的廢墟,穿過血與火的土地,前往鄂靡大本營。

鄂靡大本營設在禹甸洛略城。這座被鄂靡佔領的城池,在城外一箭之地看去,最惹眼的,就是城頭高高飄揚的鄂靡旗幟,黑紅相間,當中是一隻展翅雄鷹。

當苦苦諾帶著長長的送禮求和隊伍,來到禹甸洛略城外,守城的鄂靡將士假裝不認識苦苦諾,用劍指著苦苦諾,裝腔作勢地吼道,站住,統統站住,來者何人,從哪裡來,到哪裡去,有何貴幹?

說著,守城將士裝模作樣地一揮手中寶劍,眾多守城兵如臨大敵一般列陣以待。一時之間,戰鼓齊鳴,刀槍高舉,利劍出鞘。

苦苦諾心中突然冒起一股鬼火,他媽的,真是狗眼看人低,虎落平陽被狗欺。他真想拔出佩劍,殺了這些狐假虎威的守兵。不過,很快,他告訴自己,欲成大事,必忍小事。於是大名鼎鼎的益那摩叩苦苦諾,不得不忍氣吞聲地下馬,看著面前倨傲的守城兵,感到了一種寄人籬下的悲涼。

苦苦諾示意隨從向守城兵獻上一些黃白之物,看著守城兵眉開眼笑,才說,鄙人乃是益那摩叩苦苦諾,前來拜見鄂靡祖摩鄂阿那和布摩鄂直愚。

守城兵裝腔作勢地說,啊呀,原來是益那雄才大略文武雙全的摩叩大人呀,久仰久仰,幸會幸會。

守城兵把劍一揮,說,弟兄們,閃開閃開,統統閃開,讓益那摩叩大人進城。

苦苦諾上馬,正想催馬進城,守城兵把劍一揮,說,摩叩大人,且慢,請摩叩大人及全體隨員放下武器,方可入城。這是軍令。若有得罪,還請摩叩大人海涵。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苦苦諾再一次提醒自己,欲成大事,必忍小事。於是,他裝作滿不在乎地解下佩劍,擲與守城兵,說,請暫為保管,鄙人出城時,還請歸還。

守城兵眼睛一亮,說,當然,摩叩大人,要是你今天還出城的話。

苦苦諾心裡又冒一股鬼火,老子今天不出城,難道明天出城,你就不歸還老子的武器了嗎。隨即,苦苦諾把氣撒在胯下的坐騎身上,揚鞭,狠狠抽打。

苦苦諾進城之後,每抵達一道防線,都要向守兵行賄,才能通過。每次,他心裡都鬼火直冒,哼,禹甸洛略,本來是益那之地,如今,連老子進城,也要看鄂靡守兵的臉色行事。當然,每次,他都提醒自己,欲成大事,必忍小事。

當苦苦諾受盡鄂靡將士的萬般刁難、千般侮辱與明目張胆的敲竹杠,好不容易走進鄂靡祖摩的議事大廳,感到心中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他想,哼,老子與鄂直愚的君子協定一旦成功,老子就將飛黃騰達春風得意。

苦苦諾走進鄂靡祖摩議事大廳的過程依然覺得極其屈辱。他的身前,是三十三個披堅執銳的武士引路,他的身後,是六十六個同樣披堅執銳的武士壓陣。他分明覺得,自己成了高級戰俘,成了鄂靡砧板上的肉。不過,他強壓下一切不愉快的想法,強作鎮定邁出每一步。

鄂阿那在主位青銅大案後面居高而坐,姿態威嚴。青銅大案前面,眾多鄂靡文臣武將站成兩排,威風凜凜。鄂直愚昂然站在文臣之首位。這傢伙在苦苦諾向他投去滿含深意的注視時,竟然假裝不認識苦苦諾,面無表情,人模狗樣地把腦袋一抬,眼光看向別處。

苦苦諾走到正對鄂阿那青銅大案前面一丈遠的地方,就被武士示意止步了。於是苦苦諾清一下嗓子,強打精神,高聲說,益那摩叩苦苦諾特來拜見鄂靡祖摩。

鄂阿那說,益那摩叩,你此番前來,除美酒九十九,金銀六十六,珠寶三十三,牛馬萬頭之外,可還帶來青鷹九千九,灰鷹八萬八?

苦苦諾知道鄂阿那這老狐狸是在踏削自己,可是,沒有法子,自己如今成了人家階下囚一般的存在,只有忍一時之氣,免百日之憂也。

於是,苦苦諾說,天神般尊貴的鄂阿那,先前所為,比如鷹陣,那是各為其主,不得已而為之。如今,益那已經臣服鄂靡,兩國從此化干戈為玉帛。

鄂阿那露出一絲冷笑,說,是嗎,寡人怎麼不知道此事。

苦苦諾無暇他顧,直奔主題,說,天神般尊貴的鄂阿那,只要洪水消退,只要鄂靡退兵,歸還我益那,讓我苦苦諾做益那祖摩,讓我得到瑪依魯,那麼,我絕對給鄂靡做臣子,供奉祖摩鄂阿那,就好比供奉天神!牛羊和美酒,金銀和珠寶,美女如羊群,糧食如山頭,年年都上貢,代代都不忘!

鄂阿那假裝看著鄂直愚,那神氣,似乎是在徵求鄂直愚的意見。

苦苦諾的眼睛直直地看著鄂直愚,他知道,他與鄂直愚密謀之事,就要實現了。他極力按壓住內心的狂喜,做出面色沉靜的樣子等待立刻就要到來的幸福。畢竟,能夠驅使無數雄鷹的男人,當然能夠掌控自己的情緒。他甚至把眼睛略閉一下,以平息內心的波濤洶湧。可是,當他閉上眼睛,就看見瑪依魯那香如麝美如星的形象,那簡直把他的魂也攝去了。對此,他無法掌控,於是趕緊睜開眼睛。

當苦苦諾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他想,策舉祖保佑,讓我現在、立刻、馬上看見命運的新起點吧。

然而,鄂直愚咬文嚼字沉聲說出的話,有如晴天霹靂,有如六月飛雪,使苦苦諾轉眼之間陷入無底暗黑深淵。

鄂直愚說,莫救落水狗,救了落水狗,上岸反咬手。莫養長指甲,養長了指甲,反抓傷眼睛。莫助昧心人,助了昧心人,反遭他暗算。好馬不另配鞍子,好狗不抓咬主人,好臣不背叛君長。狗咬主子要打死,臣子叛主要剝皮!

苦苦諾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苦苦諾氣急敗壞地叫道,鄂直愚,你這個卑鄙小人,怎麼如此說話。你我先前,是怎麼商議的?你怎麼可以如此出爾反爾?人而無信,不知其可,禽獸不如也……

鄂阿那把手掌在青銅案上一拍,低沉地說,寡人面前,豈容他人放肆。來人,把苦苦諾拉出去,剝皮斬首!

後世布摩敘史,說到此處,扼腕嘆息,說,益那的國度被佔領,益那的君位被廢除,鄂靡的凱歌,在益那故地回蕩,益那的悲歌,在益那故園籠罩。熊熊的大火,燒不斷草根,到來年春天,會長出新草。益那孟耐德,祖嫫瑪依魯,好比羊逃出虎口,就像鷹爪下餘生。攜帶一對羔羊,帶著一對兒女,邪苴隆和迷喜菇,從多妥米穀,從禹甸洛略,逃過九十九座山,六十六條河,三十三片林,來到了卧甸。

為了抒發對益那故國的悲憫之情,後世布摩用詩一般的語言說,草叢是雲雀的家,野火把草叢燒了,雲雀失去了家園,雲雀為此悲傷。山林是虎豹的家,大風刮斷了林中樹,虎豹失去了家園,虎豹為此悲傷。多妥米穀,是益那地方,禹甸洛略,是瑪依魯的家,都被鄂靡佔領了,益那失去了家園,瑪依魯浪跡天涯,她為此悲傷。

說到此處,意猶未盡的後世布摩停頓一下,接著說,母雞帶雞崽,在園中覓食,自由自在時,萬萬沒防到,殘忍的老鷹,叼去了母雞,留下的雞崽,失去了依靠。母羊帶小羊,在牧場吃草,自由自在時,殘忍的惡狼,叼去了母羊,留下的羊恙,失去了依靠。阿邪帶苴隆,央朵閣中玩,正在歡樂時,殘暴的鄂靡,佔領了益那,害死了阿邪,留下的苴隆,失去了依靠。

布摩深情地說,卧甸的群山,就像母親的懷抱,撫育苴隆成長,卧甸的森林,就像雄鷹的雙翅,把邪苴隆掩護,躲過了鄂靡的緝拿,避過了仇家的追殺。卧甸的山頂白了十三次,邪苴隆長到十六歲。翅羽豐滿的芻鷹,開始搏擊長空,力量充足的幼虎,開始出巡山林。

布摩深情地說,卧甸種下的復仇種子,就要發芽,卧甸開過的復仇花,就要結果。邪苴隆的胸中,復仇的心已長大。松枝上的鶴,把松枝依靠,沉重的冰雪,把松枝壓斷,鶴失去歸所,飛到雲端去,鶴起飛之前,先告慰松樹。岩洞中的麂,住在岩洞里,把岩洞依靠,忽然有一天,山搖地也動,震垮了岩洞,麂失去了歸所,遷到林中去,麂起身之前,把岩洞祭奠。朵閣的苴隆,把阿爸依靠,失去了阿爸,苴隆成孤兒,苴隆復仇前,祭奠父亡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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