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第005章

寧香回到家,母親胡秀蓮正在做午飯。寧蘭在鎮上讀高中,中午不回家吃飯,要到傍晚放學才回來。寧波寧洋倒是回來了,正在外頭數他們集的寶貝糖紙呢。

寧香去房間里放下包,出來搭手幫胡秀蓮做飯。

寧香自己是個很有能力的人,不管是在家裏家外操持家務,還是做綉品掙錢,都比別的人做得要好很多。要不是她上輩子的潛心調-教,江岸那三個熊崽仔不定能有後來的出息。

當然也是因為她能幹,江見海才能後方無憂,家中老娘有人孝敬養老,兒女有人看顧管教,後來老娘死後他帶着寧香進城,自己在生活上也是過得輕鬆且完全沒有任何憂慮。

可寧香把家裏家外打理得緊緊有條,妥妥噹噹的能力,在他們眼裏連個屁都算不上。在他們眼裏,就是寧香這個只會做點家務事的文盲村姑,佔了江見海這個廠長的大便宜。

如果不是江見海,她上輩子過不上那樣的「好日子」。

所以,平時一點家庭地位都不給她。

***

胡秀蓮看寧香回來,自己便退到灶頭後面燒鍋去了,讓寧香掌勺做飯。她坐在灶頭後面點火熱鍋,笑着和寧香說話:「出去玩了半天,心裏應該舒坦些了吧?」

寧香當然知道她什麼意思,所有人都在等她把心裏的委屈釋放完,等她「作」完,然後回到江家去繼續養老婆婆和繼子繼女,繼續給家裏攀住江家這門好親家呢。

寧香不冷不淡道:「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不會改變主意。」

聽到這話,胡秀蓮本來堆滿笑意的臉驀地一變。她勉強維持了一下嘴角的肌肉角度,伸頭看着寧香耐著性子說:「阿香,你到底是怎麼的啦?女人離婚,會被人罵死的,你曉得哇?再說了,江廠長這麼好的對象,你離了就找不到了呀。」

寧香不看她,斂目炒自己的菜,終於忍不住了,「是我嫁人不是你嫁人,好不好只有我自己心裏知道。李桂梅是個出了名的刁蠻人,你應該知道。江岸江源和江欣那三個娃,一個比一個調皮能折騰,我還打不得罵不得,平時就這樣對他們好,別說讓他們拿我當媽看,到現在他們也根本不拿我當人看,一家合起來欺負我一個外人。江見海每個月寄回家的生活費,我也一分都見不到,全捏在李桂梅手裏。我在他家洗衣做飯種菜澆地劈柴,伺候老小四個,好吃的從來輪不上我一口,我到底圖什麼?你跟我講,這到底算是哪門子的福氣?」

胡秀蓮看着寧香,聽她說完這些,眉頭微微蹙起來,半天冒出一句:「阿香,你怎麼變得這麼自私啦?尊老愛幼不應該的嗎?怎麼能光想着自己啊?你以前不這樣的呀。」

寧香聽到這話,直接肺都要爆開了。

她就知道,和他們是說不通道理的,一點點道理都別想說通。是的,她以前不這樣,她前世也不一樣,她像傻逼一樣奉獻自己的一生,換回來別人的不記恩和瞧不起!

她是長女長姐,所以她倒了八輩子血霉了,養活弟弟妹妹到這麼大,奉獻自己讓弟弟妹妹上學,平時有好吃的也全讓給弟弟妹妹,現在還要用婚姻為他們鋪路,不想干就是自私自利!

她是江見海娶回家的媳婦,也倒了八輩子血霉了,要幫人孝敬老娘和照養兒女,付出了那麼多卻連一口好吃的都不能肖想,不然就是自私自利!

誰想過她想要什麼?誰知道她喜歡讀書,也想上學識字讀書看報?誰又知道,她曾經也想找個互相喜歡的人,結婚恩恩愛愛互相照顧著過日子,然後生個可愛的孩子,白頭偕老?

沒有人知道,沒人一個人知道她想要什麼,也沒有人想知道,更沒有人在乎!

胡秀蓮不管寧香臉色不好看,還在看着她繼續說:「咱們女人都這樣,你嫁給誰不是這樣過日子?好歹江廠長有能力工作好,家裏條件好,你等你婆婆那個什麼了,再讓江岸江源和江欣認你當娘了,你們跟江廠長進城去,那往下是不是全是好日子?有江廠長這樣的爹,江岸那三個孩子能差到哪去?以後啊,全是你享福的日子好伐?」

寧香緊緊捏着手裏的飯勺,努力壓住氣,抬目看向胡秀蓮,「如果嫁給誰都是這樣,嫁給男人都過這樣的日子,那一輩子不結婚也罷!誰是賤骨頭,非要找個男人過這樣的日子!給自己找這樣大的負擔和麻煩!我再說最後一遍,這個婚離定了,誰說都沒用!」

胡秀蓮也被她這疾言厲色弄得來脾氣了,眼睛一瞪道:「我和你爹不同意,我看你敢離!我看你是真腦子瓦特了,想一出是一出,連離婚也敢想!江廠長是什麼人,是你想離就離的!女人這輩子,就是結婚生孩子,相夫教子,你懂不懂?!」

寧香冷笑,「現在不是舊社會,現在國家提倡男女平等婚姻自由,這個婚我說離那就一定離。這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經過你們任何人同意!女人一輩子就是結婚生子、相夫教子?那我這輩子非要證明給你們看,女人一樣能幹出事業來!」

說完這話,她也沒心思炒菜做飯了,把手裏的飯勺一扔,並扔一句:「這飯我不吃了,你自己做吧。」

胡秀蓮看她撂臉子回屋,沖她後背就喊:「寧阿香,你作騰也要有個限度的啊!你一個女人家,大字不識幾個,能幹出什麼事業?你要是真敢把這個婚給作離了,就別進我們這個家門,我們寧家不要你這種敗名聲的女兒!」

寧香挎著黃書包出門的時候,正好和回來的寧金生碰上。她冷著臉連聲招呼都沒有打,徑直和寧金生錯肩走過去了。

寧金生聞到了她身上的火-藥味,還愣了一會。進了門看胡秀蓮一個人在做飯,過去搭手幫燒鍋,問胡秀蓮說:「我看阿香掛着臉出去了,又發生啥事體了?」

胡秀蓮在灶頭上一邊乒乒乓乓炒菜,一邊氣不過道:「又提離婚的事呢,跟我吵了一架拿包出去了,說不吃飯了。我看她是吃錯藥了,從前性子那多軟和,誰人見面不誇一句咱家阿香好?做人媳婦倒不行了,現在突然回家來鬧這麼一出,脾氣也臭成這樣,真是叫人生氣。不過就是江岸調皮推了她一把,腦袋撞個包,也沒什麼大礙的,至於她這樣的啦?」

寧金生聽這話也有氣,「你就讓她鬧,江見海現在在外地考察學習呢,誰跟她離婚去?我倒是要看看,她能作出什麼妖來,我們不過讓鄰里看場笑話罷了。鬧完回江家,日子不好過的還是她!」

胡秀蓮也是真被弄得生氣了,不過她還是考慮了一下實際情況,看着寧金生說:「她就這樣胡鬧不回去,人家江家肯定對我們有意見的,說我們沒教好閨女,還得說我們不懂事。「

寧金生吸氣想了想,「那就別等她緩什麼情緒了,傍晚生產隊收工,我就搖船把她送回去。「

胡秀蓮現在也不想留着寧香發泄什麼委屈了,點點頭道:「送回去吧。「

***

寧香中午沒吃飯,在這個舉國貧困的年代,餓一頓兩頓那還不是家常便飯。小時候糧食更少的時候,她要把吃的省給弟弟妹妹,挨過餓的還少么?

中午她隨便找了個涼快的地方把最熱的那一陣避過去,隨後便挎著黃書包去了公社的放綉站。她現在手裏剩下的錢有限,自然得抓緊做綉活攢點錢在手裏。

眼下這個年代,致富是不可能的,只能隨大流先解決溫飽問題。

前世離開木湖鎮大半輩子,寧香還很清楚地記得木湖鎮上放綉站站長的樣子。見了面腦海中的畫面越發分明起來,陳站長穿一身藏青衣褂,笑着和她說話:「好些日子不見你來了。」

寧香笑笑,「家裏有些忙。」

說細緻了就是,最近是秋收時節,家中自留地里有莊稼要收,李桂梅都使喚她去做,她又要做飯做家務,還成天被江岸江源和江欣那三個崽子折騰,所以最近一周都沒時間來放綉站拿原料。

隨口寒暄了一句又問:「陳站長,還有原料嗎?」

這個年代,鄉鎮上放綉站里的原料,都是從城裏的放綉站或者綉莊裏拿的。拿回來以後發給民間職業綉工,還有就是寧香她們這樣的鄉村綉娘,綉品做好經蘇城銷往申海和港城等地。

綉娘做一件綉品其實賺不到多少錢,錢很少,給的時間也很緊,要在規定的時間把成品給交回放綉站。但即便錢再少,對於綉娘來說也是賺錢貼補家用的好途徑。

陳站長認可寧香的手藝,和她說話也客氣,「有的有的,還有一些枕套和鞋頭花,你再晚來一步呀,我就給發出去了。既然你來了,那就讓你拿回去做好了。」

寧香還是笑笑的,不必裝說話也溫柔,「那就謝謝站長啦。」

陳站長給寧香數好枕套和鞋頭花的件數,記錄在冊子上,放下筆來看向她又笑着問:「還有些細活,你要不要做的啦?你要是嫌給的時間不夠,我給你放寬些怎麼樣?」

像枕套、被套、坐墊、枱布這些家常日用品,不需要用多細的絲線,自然就是相對粗一些的綉活。細活講究多,也不是一般綉娘人人都能做的。

寧香不做細活,當然不是因為放綉站給的時間不夠。她是做起刺繡來可以忘記吃飯睡覺的人,哪怕把所有時間都利用起來,她也能在規定時間內把綉品做完。

不拿細活是因為手眼下不行了,她微微張開掌心,低眉看一眼手指上的干糙,輕輕吸口氣抬起頭來繼續微笑着說:「站長,我暫時做不了,過一陣吧,過一陣我再拿細活。」

陳站長自然不勉強她,把數好的枕套和鞋頭花的原料裝好給她,就讓她走了。

早上吃的飯就不多,中午又沒吃飯,從公社回來的路上,寧香只覺得肚子餓癟了。肚子咕嚕叫兩聲,她咽咽口水把空腹感往下壓,只當沒這回事,繼續趕路過石橋回甜水大隊。

回到甜水大隊她也沒回家,直接去了大隊的綉坊。

蕪縣總共有七個公社,幾乎大半公社都有自己的放綉站,而有放綉站的公社下面所轄大隊,那幾乎全有自己的綉坊。鄉村綉娘可以自己在家裏做刺繡,也可以去綉坊一起做,這年代最講究集體幹活。

寧香的綳架放在江家沒有帶回來,她現在要做刺繡,只能去大隊的綉坊,用一下裏面公用的綳架。自然也是為了避開胡秀蓮和寧金生,免得又因為離婚的事吵吵,煩得要命。

綉坊里有四五個綉娘在做刺繡,都是甜水大隊的女人。她們自然也都認識寧香,其中一個微胖的女人留着齊耳短髮,看到寧香就笑着說:「喔油~這不是甘河大隊的廠長夫人嘛,怎麼來我們甜水大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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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羲禾小仙女扔了1個手榴彈,謝謝(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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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媽覺醒后[七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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