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西西的爸爸

夕陽，斷橋，漫長的土道上，一行車輛從遠方緩緩地駛來。

車輛的數量大概有八、九輛，全是木製的大篷車。

拉車的都是性情溫順的象鼻獸，這種動物因為長了一根和大象有些類似的鼻子而得名，不過它們比大象更嬌小，卻比大象更能負重。

如今的蘭斯特洛大陸上，南來北往的行商都喜歡用這樣的象鼻獸來替他們拉載貨物。

坐在第一輛車頭上的，是兩個看上去臉上有些風霜的女人。

左邊那個，穿着一身合體的勁衣，手持象鞭，雖風塵僕僕卻難掩她塵土下那張俏麗的容顏。

右邊一個，則是皮膚稍黑些，穿着和她的同伴差不多。不過她的身形更加高挑，光是坐着，就比左邊那個女人高出半個頭。

她的腰間別着一把細長的劍鞘，紅色的劍穗隨風在夕陽下搖擺，透露出一股別樣的肅殺之美。

兩個女人在車頭上一邊駕駛着大篷車，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著。

突然間，那身着勁裝的女人豎起耳朵，問她身旁的同伴：「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什麼聲音？」右邊那個女人同樣豎起耳朵，聽了一陣，詫異地說道：「好像是有人在哭？」

「還是個小女孩兒！」身着勁裝的女人果斷停下大篷車，四處尋找。

沒過多久，她們就在斷橋下看到一個只有四、五歲大小的女孩兒，她的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爛爛的麻布衣衫，身前躺着一個雙目緊閉的男人。

那男人胸膛沒有任何起伏，看上去好像已經死掉的樣子。

小女孩兒趴在男人胸口嗚嗚哭泣，聲音如杜鵑泣血，令人心疼。

「小姑娘，你怎麼了？」身着勁裝的女人趕緊沿着河岸走了下去，來到那小女孩兒身邊。

這時候她才發現那小女孩兒長得頗為精緻，她有一雙如同正午的太陽般金黃色的眼睛，頭髮是墨綠色的，和大部分斯特拉達爾人長得都不一樣。

她的鼻樑小巧而秀氣，臉上雖然沾著許多黑色的污泥，但反而襯托得她的皮膚更加白皙，那種我見猶憐的小模樣，即使是個女人見了都不由得心生疼愛。

尤其是看到她趴在那個男人胸膛上，那副梨花帶雨的模樣，勁裝女人忍不住心頭一顫，一股哀痛情不自禁的浮現上來。

「阿，阿姨，請你救救我爸爸！」

令人驚訝的是，那個小女孩兒見到勁裝女人之後，並沒有像其他四五歲的小姑娘一樣害怕，相反，她主動抬起頭來，朝勁裝女人求救。

勁裝女人看了眼地上的那個男人，發現他臉色蒼白，早已經沒有了呼吸。

但是她不忍拒絕小女孩兒的求助，於是走上前去，摸了摸那個男人的脖頸。

令人欣喜的是，那男人雖然呼吸已經接近停止，但他的脈搏還在跳動，雖然微弱，卻說明他依然活着！

「莉瑪，快過來幫忙！」勁裝女人趕緊招呼她的同伴，那個腰間別着長劍的高挑女人。

叫做莉瑪的高挑女人立刻走了過來，蹲下身子同樣在男人脖頸間摸了一把。

「你讓讓！」她招呼勁裝女人，接着毫不猶豫的佔據她原本的位置，低下頭，在男人胸口位置擠壓了兩下。

發現那男人依然毫無動靜，她稍有遲疑，隨即再次低下頭去，吻住了那男人的嘴唇。

「咦~」旁邊的小女孩兒突然轉過頭去，雙手捂臉，擺出一副羞羞的樣子。

勁裝女人忍不住失笑，伸手將她攬入懷中，然後微笑着解釋道：「這位阿姨是在救你爸爸，你可不要胡思亂想。」

「謝謝阿姨！」小女孩兒立刻很有禮貌的沖她道了聲謝，隨後把目光轉向地上的男人，眼睛裏依然充滿了擔憂。

幾次人工呼吸之後，躺在地上的男人終於有了動靜。

「咳，咳！」他從嘴裏吐出一些渾濁的污水，然後慢慢睜開了眼睛。

「你是誰？」他看着眼前幾乎將面孔貼到自己臉上的女人，忍不住驚訝的問。

莉瑪，也就是那個救他的高挑女人，趕緊把身子挺了起來。

「我是個路人，看到你好像溺水了，所以救了你。」她恢復冷峻的面容說到。

男人迷茫的瞳孔立刻微微的收縮了一下，隨即輕輕向她點頭：「謝謝你。」

「爸爸！」就在男人剛說完這三個字的時候，原本那個被勁裝女人抱在懷中的小女孩兒已經掙脫出來，拚命撲到了他身上。

「爸爸，太好了，你終於醒了，嚇死西西了，嗚嗚嗚~」小女兒一頭栽進男人的懷中，哭得楚楚可憐。

但男人的眼神卻透露出一絲震驚，看着懷中那哭泣的小女孩兒，失聲問到：「你是誰，你剛才……叫我什麼？」

自稱為西西的小女孩兒抬起頭來，淚眼迷濛的看着男人。

「爸爸，你不認識我了？我是西西呀，我是你的女兒呀！」

說完她還伸出手，在男人面前晃了晃，彷彿在測試那男人是不是瞎了一樣。

但男人並沒有瞎，相反，他眼中的迷茫和震驚誰都能一眼看出來。

「西西？我女兒？」男人迷惘地呢喃到：「我哪兒來的女兒，我還沒結婚呢……」

突然間，他的腦子像是被什麼東西重擊了一下，男人眉毛鼻子全都擠成了一團，痛苦地躬起身子，死死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爸爸，爸爸，你怎麼了？」小女孩兒西西立刻扶住男人，試圖用她微弱的力量來支撐起男人那龐大的軀體。

但她失敗了，多虧旁邊的莉瑪眼疾手快，一把代替她扶住了那男人，才沒有讓她被那男人龐大的體重給壓倒。

可是男人好像越來越痛苦，他抱着頭，發出了野獸般的怒吼，就連莉瑪也攔不住他，只能任由他哀嚎著在地上滾來滾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小女孩兒西西的嗓子都快要哭啞了，那男人終於安靜下來，他的額頭、胸膛、背心，全都像是剛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徹底濕透了。

「這是……怎麼回事？」男人迷惘的看了一眼四周的環境，又看了看他身邊的大大小小三個女人。

「西西？」他突然伸出手，朝那哭的鼻涕眼淚一大把的女孩兒伸去。

「爸爸！」小女孩兒西西趕緊一個飛撲扎進他懷裏，嗚咽著哭泣到：「爸爸我是西西，我是西西呀，爸爸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男人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複雜的神色，他伸手撫摸著西西的頭髮，又看了眼那勁裝女人和莉瑪。

「對不起西西，爸爸剛才迷糊了，一下子沒認出你來。你是爸爸的小寶貝，爸爸怎麼會不要你呢？」

他一邊說話安撫著懷裏的小女孩兒，一邊又對那勁裝女人和莉瑪點頭道：「謝謝你們救了我，真是不知掉該怎麼感激你們……」

「沒關係，你已經謝過了。」勁裝女人挺直了身體。

她看到這個男人已經無礙，立刻盤算著自己是不是該離開了。

但就在這時候，岸上突然傳來了一陣呼喚聲。

「團長，團長，發生什麼事了？」

勁裝女人回過頭去，發現岸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排人，男男女女，至少有十好幾個，每個都拿好奇的目光看着她和地上的父女倆。

勁裝女人立刻擺擺手道：「沒事，剛才有人溺水了，我們幫了他一把！」

說完她就轉過頭，對那男人說道：「既然你們已經沒事了，那我們就先走了。我們還要趕路去前面的鎮上，以後有緣再見。」

然後她沖旁邊的莉瑪招了招手，示意她跟自己一起離開。

但是。

「等一下！」身後突然又傳來那個男人的聲音。

兩女回過頭來，好奇的看着他。

男人臉色有些無奈，對她們說到：「剛才你說要去前面的小鎮，我可不可以冒昧打擾你們一下，請你們幫忙帶我和我女兒一起過去？」

說着他看了眼自己的身上，苦笑着說到：「我好像受了傷，現在情況很不好，我恐怕沒力氣帶着女兒一起趕路了。」

「哦？」莉瑪立刻回過身來，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片刻之後，她神色嚴肅地放開了男人的手腕，對勁裝女人點了點頭。

「他傷得很重。」她神情複雜地解釋道：「周身的經脈都很紊亂，我懷疑他受了嚴重的內傷，可能會沒命。」

「哇！」一聽到那男人有可能會沒命，剛剛才停歇下來的小女孩兒西西立刻又哭了起來。

男人趕緊抱住她，小聲的撫慰。

而這一幕落到勁裝女人眼中，頓時令她心頭百味交雜，一時間有些心軟。

「好吧。」她憐憫的對那男人說到：「你跟我們來，我們把你送到前面的小鎮上，再給你找個醫生。希望前面小鎮能有人治好你的內傷……」

說着她招呼莉瑪一起，把那男人和小女孩兒西西一起扶到了岸上。

剛一上岸，那十幾個人立刻七嘴八舌地圍了上來。

「團長，你怎麼樣，你沒事吧？」

「團長，這兩位是誰呀？」

「呀，這個小姑娘長得真漂亮，真是像個小仙女兒一樣！」

「這位大哥是誰呀，怎麼看起來好像受了很重的傷？」

……

眾人一陣嘰嘰喳喳，吵得勁裝女人差點兒頭暈目眩，一腳踩空。

「好了！」她立刻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對那群人呵斥道：「沒你們的事兒，趕快回去，我們還要趕路呢！再晚點兒我們就都不了前面的小鎮，今晚所有人都要露宿野外了！」

「哦！」眾人一聽這話，立刻做鳥獸散。

眨眼間剛才還熙熙攘攘的河岸邊，很快就只剩下勁裝女人還有莉瑪，跟那跌跌撞撞的父女倆。

「這……」看到眾人解散的速度，傷重的男人不由得有些瞠目結舌。

這群人可太秀了，咻的一聲就跑個精光，該不會全都是百米健將吧？

然而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那勁裝女人突然轉過頭來，對他嫣然一笑。

「對了，我叫娜奧米.坎貝爾，是叮咚歌舞團的團長，你叫什麼名字？」她問。

男人征了怔，神色莫名有些複雜起來。

「我叫……」他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到：「我好像忘記自己叫什麼名字了，要不你就叫我林吧。」

「林吧？」娜奧米偏了偏頭，滿臉迷惑。

「林，這是我的姓氏！」男人趕緊解釋。

娜奧米正想點頭，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目光轉向身旁的小女孩兒。

「西西，你還記得你爸爸的名字嗎？」她問。

小女孩兒抬起頭，一臉無辜的看向她。

「爸爸就叫爸爸呀！」她用天真的小奶音回答道：「西西一直都叫他爸爸喲，西西不知道爸爸的名字！」

娜奧米臉色一緊，原本十分溫和的笑容，突然收斂起來，看向那個叫做「林」的男人，也默默地抿了抿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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