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災人禍

那個春節幾天，她是住在林曉明家裏，林曉明睡客廳破沙發，她住他的房間。

和林曉明，還有奶奶一起，像親人一樣共享春節，雖然條件艱苦，但是卻很溫馨，讓白麗第一次有家感覺的天倫之樂。

開學后，回到班上，他們倆越走越近。

他們倆是班上有名的小財迷，一邊讀書，一邊打工，掙了一點錢，除了基本吃飯，其他全部原封不動存起來。

如果在外面吃飯，不管場合，剩下的白麗第一個，林曉明隨後打包。

有了一個支撐，生活再苦他們都不再感覺到苦，苦中做樂，奮發讀書更有勁頭。

她比林曉明更加能吃苦，更有幹勁。

林曉明雖然也苦，但是畢竟小時候有揀垃圾的奶奶呵護著，也沒幹過多少重活，起碼有過一絲溫暖的童年，吃苦耐勞拼搏的幹勁確實比不上她。

在建校課本上遇到不懂的專業知識點，她直接帶着林曉明，來到建築工地上。

他們在工地背磚、拌灰漿，也看工地工程師們測量、做實驗、鋼筋綁紮；工人師傅們抹灰、搭腳手架、關模板……

理論聯繫實際，就是一個學習工程技術的最好的入門口。

書面上的工程知識學透了，感覺圖紙一下子立體起來，高樓里的那些鋼筋，混凝土就像是樓房那溫潤的骨骼和肌膚，清晰明了地顯現在她的面前。

每到周末，她都和林曉明回家，給奶奶做飯、陪奶奶們聊天、逗奶奶開心，和林曉明細心照顧已經年老多病的奶奶。

他們相戀了，每周末回家，奶奶睡著了，他們跟着夜晚收音機的輕聲音樂隨意跳舞；在空閑時間，去情人谷看滿山遍野的紅葉；

他們在一起后，她的第一個生日，曉明守在花店，一直等到花店要關門時，終於買到那一束物美價廉的花，送給她，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收到的生日禮物。

白麗和曉明的愛簡單又純真，她不需要驚天動地的愛，這種油鹽醬醋茶，她認為就是世界上最浪漫的最幸福的。

她的心裏銘心刻骨愛着林曉明。

畢業后兩人在學校推薦下，成為東州第四建築公司的工地技術員。

來到工地，項目部夫人衛美香說她長得不錯，要給她介紹比曉明強一百倍的主管級別的成功男人，還說可以馬上讓她不用下工地，在項目部辦公室吹着空調，做做資料，過好日子。

她當時撲哧一笑，白了經理夫人一眼，轉身，意志堅定和林曉明結了婚。

也因為在公司沒有聽從經理夫人衛美香的「好意介紹男朋友」，轉身和林曉明結婚，被衛美香嫉恨，詛咒:「嫁個沒前途的窮小子，活該你一輩子倒霉，一輩子翻不了身！」

不僅是嘴上不饒人，只要白麗從工地回到項目部，遇到這個經理夫人，夫人對她不是白眼，就是給她找事，包括對工程一竅不通也能振振有詞指責她工作的種種「失誤」，不就因為有個經理老公撐腰嗎？

在公司里，動不動就被經理及經理夫人挑刺，是很煩惱，也折磨人的一件事。

不就是因為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子追求自己的愛情，莫名其妙的惹禍到了經理夫人，她只能裝作渾然不知，雖然不能完全毫不在意。

爆發，或許都是遲早某一天的事。

她結婚，項目部長舌婦的經理夫人她可以不理，但是原生家庭的親人，她不能不通知。

當時她打電話告訴了父親，也想邀請父親和繼母黃玉芬出席。

「什麼，嫁給一個孤兒男人?還有個癱瘓在床的老太太伺候?男方也拿不出一分錢的彩禮?

她瞎了眼，這樣一無所有。哦，有一間破爛房子，她也只配嫁這樣的窮小子了，丟臉！」黃玉芬一口拒絕參加她的婚禮，父親也被制止前來。

邀請親人參加自己的婚禮，結果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她輕輕微笑，坦然面對，她自認自己沒做錯什麼，都一直坦然面對。

其實也沒有什麼婚禮儀式，就是和幾個工地一線的同事一起吃頓飯。

她和林曉明結婚後，共同照顧奶奶，有了一個自己有愛的家，家的情、家的味，讓她感受着人間真情。

和老公給奶奶養老送終，她們的小家原本一切在平平淡淡中朝前走着。

也是奶奶去世這一年，林曉明的父親突然從香港回東州市尋親。

當時，是一個休息的周末，難道的休息，小兩口正在在家做泡酸蘿蔔，要帶去工地吃，那是她們工地餐中開胃的下飯菜。

同時，也是小兩口省錢。

白麗離開家八年，中專讀書三年，畢業后和曉明在東州四建工作了五年。

這五年，小兩口已經存了二十多萬。

他們剛到四公司時，公司還有一些修東州環城高速公路的市政工程，效益比較好。

他們中專生，作為一線技術員，剛開始工作，工資每月有二千多左右，關鍵是每月的收入除了工資，屬於項目部里的幹部職工，每人還有一份按照系數拿的獎金。

系數從1到2。

最低系數1，是基層工人，一個月獎金可以得一千元。

她和曉明是一線基層技術員，系數被評為1.1，多了0.1個點，就是一千五百元獎金。

項目經理拿到最高系數2，就是獎金六千元。

據說項目經理，技術主管之類的年底還有公司分紅什麼，當然，那些和他們基層員工無關。

就是靠這份工資，白麗和曉明工資加起來有六千多元，白麗每月雷打不動要存銀行四千五百元。

小兩口一個月伙食費、家裏的水電煤氣費，各種雜七雜八的必須支出只控制在一千多元，是真正的省吃儉用。

年輕人這樣的收入，工作五年，能存二十多萬，也只有他們這種不講究吃、不講究穿、在工地上時，一律只吃工地食堂，周末也幾乎沒有什麼改善生活。

散步踩大街干逛、路過看城市的河流嘩啦啦流淌、街道樹枝開出的花朵，就是他們最妙的情調。

走到哪裏，白麗都帶着那一大瓶子白開水，都捨不得花兩塊錢買一瓶礦泉水。

存錢，他們是準備要把家裏這間奶奶留下的老房子好好翻新裝修，要住上新房子，要憑自己的雙手，最老實樸素原始的一點一滴積累這種，去改善自己的家庭生活。

就是那天休息的周末，他們小兩口正在在家做泡酸蘿蔔時，家裏突然來了客人。

那個梳着大背頭，衣着考究，叼著大雪茄的老年男人，看上去很是高端大氣上檔次。

這個老男人出現在衣着廉價的林曉明和白麗面前時，說着家裏掛在去世奶奶的照片，說自己是奶奶的兒子，曉明的親爸爸時，對着奶奶的遺像，跪在地上大哭，悲痛欲絕。

跟着公公的幾個隨從人員高大威猛，也是派頭十足。

眼前這個老男人就是曉明失蹤二十年的親生父親，白麗的公公。

他們把這個老公公攙扶起來。

和公公他們這些人的名牌衣服和散發出來那種有錢人模樣的強大

氣場派頭，林曉明和白麗無疑是普通得簡陋的。

林小明扯了扯自己那件洗得發白的灰色背心，腿上那條十塊錢的腈綸花花綠綠的沙灘短褲，都穿了五六年，腳上一雙鞋邊已經開口的拖鞋。

他的父親，老闆派頭的父親上下打量了兒子一眼，把林曉明弄得不安地急促起來了。

衣着同樣簡單廉價的白麗到是大大方方，他們在工地就是工作服，回家就是這樣簡單樸素，也沒有條件和機會和誰攀比。

她不在意什麼，可是，白麗感覺林小明好像突然在意了什麼。

公公叫他們收拾收拾，帶着這小兩口來到一家富麗堂皇的五星級大酒店吃飯，一大桌山珍海味，美味佳肴，林曉明激動得腿都哆嗦了，眼睛放光，興奮地看着白麗。

那神情那意思是說，「老婆，我們發了，這個老爸一定是個有錢人，我們……」

白麗沒有林曉明的亢奮，也感覺這個老公公看着她有懷疑的眼神。

甚至在她上洗手間回家看見公公和老公正說着什麼，突然戛然而止，好像有什麼話題要避開她。

白麗心想，「難道這個公公有萬貫家財要繼承嗎？難道生怕自己這個媳婦會怎樣怎樣?」

同時，林曉明和他二十多年沒見面的父親自然有許多話要說，她也感覺公公大人有意避着她。

白麗知趣沒有打擾，也安心讓幾十年沒見的父子敘舊，就一心撲在工地的工作上。

也就是幾天時間，老公和自己都還完全不熟悉的公公大人，在司機開車帶着這父子兩人單獨外出中出了車禍。

車禍，據說是莫名其妙說剎車失靈還是什麼，在一個下坡路段，直接衝出去，衝到堡坎下面的河道，飛到河道里一塊暗礁上。

司機和副駕駛位置的公公被救援人員就上來時就當場當場死亡。

救援隊查明老公身份，電話通知到他們建築公司，又通知到正在工地一線對着全站儀鏡頭瞄準測量的白麗。

當時白麗一邊掏出手機接電話，一邊還在專心致志眼睛瞄準這儀器的鏡頭，「喂！」

「白組長，你家林曉明車禍，掉河裏了，救援隊剛撈上來，還有一口氣……」項目部那邊資料員+辦公室的小李電話里急促地通知。

白麗當時手機嚇得差一點失手掉下去，眼睛感覺被儀器鏡頭那邊太陽光猛烈反光，刺激她似乎也瞎了眼，伸出手，瘋狂大叫，「老公！」

這禍事從天而降，來得太突然，簡直就是晴天霹靂。

她在驚愕失色中趕到出車禍出事點時，林曉明已經被救援車送到東州醫院的急救病床上，醫生說，檢查下來，病人斷了五根肋骨，這還不是最嚴重的，最重要的傷是頭部被撞擊，雖然還有呼吸，當時必須馬上交費進入ICU病房進行搶救。

搶救就必須交錢。

車禍可以找保險公司理賠。

有人告訴白麗，這次車禍是責任人自己開車發生的車禍，是單車事故。屬於自己責任發生的交通意外事故。

交警劃分事故責任，林曉明所受的傷，由車輛所有人承擔醫療費，誤工費，護理費等。

而車輛所有人是曉明的父親，而且這個公公大人已經死亡，曉明和父親都是自己人，找不到責任對方進行理賠。

死亡的公公和司機被不知道什麼人拉走了。

至於公公這個車如果購買了車上人員責任險，是可以得到保險公司理賠，理賠的金額為所買的額度。

可是公公死亡了，誰去找保險公司理賠了車上人員責任險?

她手裏一沒有保險單；二是公公大人失蹤幾十年，曉明家的戶口本對他父親是註銷死亡，無法證明親子關係；三、出車禍這輛車是香港車牌，司機方向盤都是香港那邊的在駕駛座右側，和內地的左側都完全不同，找保險理賠還要去香港?

唯一的辦法是查詢公公回來了，是否有公司或者什麼財產?

這些白麗一概不知，公公剛回來找到他兒子幾天，躲躲閃閃著白麗和兒子專門密探的態勢，她現在除了知道公公大人也姓林外，全名叫什麼，在香港是做什麼的，到底有沒有錢……等等一無所知。

責任人是公公大人一方，他們是公公的後人，也只能自己承擔責任。

至於公公的車是香港車，至於保險含責任人人身保險的事，她也拿不出任何資料理賠，還是香港車這麼複雜，她更沒有時間來梳理。

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己馬上交錢搶救，救自己的老公。她只能自己找自己。

她馬上從銀行取出自己和林曉明之前準備翻新老房子，這些年省吃儉用，用工資存下來的時候二十多萬積蓄全部交給了醫院。

社保的醫保對於交通事故是不報銷的，只能是由肇事方負責賠償，但是醫保卡里的大病醫療也報銷部分搶救藥物的錢。

她所在的東州第四建築公司大田灣樓盤項目部，工地的工友，包括項目部下面的民工自發給給林曉明捐款，有差不多一萬多元愛心款，也全都投進搶救費里。

老公進了醫院ICU病房，一天幾萬，就是燒錢，一周就燒去了近二十萬。

醫生說命是保住了，機器儀錶上顯示生命體征平穩，但是還沒有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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