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故人？
掌柜臉上的笑容便輕鬆了幾分，說話也更順溜了，「謝小公子您瞧，真的沒有。」說完偷偷鬆了口氣，這位爺……可得罪不起。
「怎麼可能？！」謝絳幾乎是瞬間就拍案而起了，拍完桌子伸手就指門口牌匾，囂張得很，「這帝都幾條主街、幾條小巷，街上又有些什麼店鋪，本小爺比你還清楚！昨兒個時歡離開的時候就是朝著這個街來的，這條街就兩家客棧！」
掌柜一個頭兩個大，試探地問，「小公子您也說了，兩家客棧呢，要不您……去另一家問問？」
「不可能！她定是住你們家的！」
「為何？」
為何？因為另一家客棧是時家開的，時歡不願對方知道她回了帝都，自然是絕對不會去住的。但這一點，謝小公子自然不會說，哼了哼，頗有些理直氣壯地強詞奪理，「總之，小爺我說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謝絳說得肯定，掌柜卻愈發一頭霧水，一旁謝夫人見自家兒子梗著脖子的模樣實在有些看不過去，擱了手中的茶杯，招了招手。
謝絳立刻偃旗息鼓，乖乖湊了過去，「娘。」
謝夫人睨了自己兒子一眼，卻也瞧不出太多責備的意思，只溫柔地偏了頭，看向掌柜，「掌柜且寬心，我們並無惡意。你可以去問問時小姐，就說……謝家故人來訪，若她願意，便予一見。」
前些年陛下遭了次暗殺，之後帝都防衛加強了許多，在帝都客棧入住，都需要憑戶籍證明登記，若說掌柜真的不知那女孩名姓，卻也說不過去。
但謝絳這小子，雖說混不吝得很，卻也聰慧敏銳，他說時歡在這裡，那定是在的。
如此兩廂顧及，謝夫人便想著定是時歡私底下特意交代過掌柜的，便如此好言相勸著。畢竟，那孩子若是來了帝都不願人知曉，也是可能的。
誰知，掌柜愈發低了身子，苦笑著搖頭，「夫人，實在不是草民刻意推諉，實在是……時小姐並不在此處啊……」
「時小姐？」
有聲音從外頭傳來，緊接著，還未關好的門口探進一個腦袋，打理得一絲不苟的百合髻上，簪式華麗，微微偏頭間，叮噹作響。
女子容貌不算上乘，倒也較好，只是過重的妝容反倒適得其反，令她整個人看起來多了一股子浮華的厚重感，年輕的面容，眼神卻精明，像個商人。
謝絳撇撇嘴，幾分相似，卻少了太多神韻。
謝夫人認得這位，面色一僵，終究是持著身份淡笑招呼，「時姑娘。」倒是巧了，只是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
當年時夫人出生名門，十里紅妝嫁給了時大人，先後育有二女，長女時歡，次年，次女出生，便是眼前這位，時秀。聽說時夫人生產傷了根本，不久后便沒了，不過半載光陰，時家風風光光迎娶了如今這位夫人。
彼時，鄰里街坊津津樂道的，不是那排場極大的婚嫁場面，而是……新嫁娘已然隆起的腹部。
婚後不過數月，新夫人臨盆，產下一個男嬰。於是，本來已經有些消弭下去的舊人亡故事件，又被添油加醋地掀了開來，原是說產後虛弱落了病根，後來便起了舊人失寵鬱鬱而終的說法。
時家那位家主也是個沒擔當的，為了自己不被指摘，聽說連族譜祠堂都不曾讓新人入了，就這麼不明不白地，主不主、仆不仆地在時家呆著，連個正經夫人的牌面都夠不上。
偏巧，宮裡頭那位似乎也「恰巧」忘了封個誥命，連帶著大型宴會也「忘了」給那位新夫人遞個邀請……是以，這位新夫人在帝都倒也艱難，旁人說起大多不會稱呼她為「時夫人」，頂多叫一聲，「時家那位」，亦或「新夫人」，總之都帶著幾分嘲意。
新夫人偏寵時秀，卻冷待時歡，府中後院下人大多看主子臉色，自然也愈發苛待了這位嫡長女。
只是，終究是旁人家的家務事，外人大多也只是唏噓一二，插不得手的。
一直到數年前，聽說時歡無故消失。
彼時，許多人都覺得那是新夫人下的黑手，但，要謝夫人說，這時歡消失，大體上和這位新夫人是沒什麼關係的，畢竟，但凡有些腦子的，都做不出這種自黑的事情來。
富貴人家後院的那些事，從來都不是什麼秘密。
謝夫人雖說多少有些瞧不上時秀的作風，卻總不至於擱在了面子上去為難一個小輩，見對方規規矩矩給自己行了禮，便按住明顯有些要暴走的小兒子，溫婉道，「既是遇到了，便一塊兒喝口茶？」
謝家這輩沒有女兒，是以時秀和謝家實在說不上熟，甚至，時謝兩家素來也並無往來。若說對方彼時口中的「時小姐」說的是自己，倒也實在有些牽強……
那麼，又會是何人？這帝都……還有哪一位姓「時」的姑娘，值得這位侯門貴府的夫人道一句「故人」？
時秀心中隱有猜測，卻又實在不敢、也不願相信。
目光略過一旁面色有些不善的謝絳，時秀端著得體又標準的笑容落了座，一頭金銀首飾叮噹作響，倒也熱鬧，「今日在這裡遇到謝夫人，實屬有緣。今日這茶，夫人便給個面子，由小女來請了罷。」
方才路過，依稀聽到了「時小姐」，此刻雖多有困惑，卻終究不敢唐突問尋，只偏頭招呼掌柜的，「上一些你們這的好茶，還有拿手的點心，切勿怠慢了。」
掌柜點頭應是，轉身之際卻低聲囑咐一旁小二，「你且去瞧瞧，那位小姐醒了沒，若是醒了，便來喚我。」
走了兩步，又加了句，「切記，只在門口留意著便是，莫要打擾。」
諄諄叮囑的樣子，小心又謹慎，比對著謝夫人還要慎重。桐時客棧在帝都也是小有名氣，桐時客棧的掌柜也不是一般人能夠擔當的，自是早已練就了一身長袖善舞、遊刃有餘的本事。
今次卻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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