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著白衣
帝都東郊是一塊風水寶地。
聽說最早是由一位陛下很是信賴的風水大師親口說的，之後，那塊地就水漲船高，貴得很。
時歡買的那處宅子卻是荒廢了許多年，價格倒是便宜，只是問及前因卻也支支吾吾地沒說出個一二三來，左右不是官府查封，時歡倒也不在意，帶著清音過去轉了轉，清音覺著喜歡，便當場付了銀子定了。
宅子不小，又因著廢棄太久，一時半刻也完不了工，當下便也只是找了處最好的院子清掃了下，便尋思著出門先去買些被褥洗漱用品。
天色已經暗了，晴了不多時的天，又細細密密地飄起了雨來。
謝小公子還未行至那畫舫，糯米小圓子的誘惑在油紙傘也擋不住的秋雨里，漸漸失去了味蕾上的誘惑力，此刻站在半道，多少有些進又無味、退又顯得傻缺的尷尬境遇里。
正有些躊躇的進退兩難時，看到不遠處走來的人，頓時眼前一亮。
青石板路的盡頭，來人步履從容，細雨如霧輕籠，風低起，拂過一席素白裙擺，那人自薄霧後走來，一柄油紙傘，半遮了清霜般的顏色，天地寬闊浩渺，宛若上等的水墨畫。
至於身側另一人，哦，他瞧不見。
謝小公子當下拽了拽韁繩，換了副熱情洋溢的表情，踢馬而上，「時歡！」
在時歡僅剩的為數不多的記憶里，和這位謝小公子擦肩而過的次數加起來，可能都不及這兩日來得多。
有些頭疼。
但對方太過熱情，不過呼吸之間已經騎馬到了跟前，就這微寒細雨天氣里，手中雪白摺扇搖地很是風情萬種，不說話的話，也頗有種風流書生的模樣。
一說話……
時歡被秋雨沾染了的眉眼多了幾分笑意，招呼道，「謝小公子。」
那抹笑容極淡，倏忽間消了蹤跡，尋不見了。
謝絳沒有看到，但這並不妨礙他自來熟，翻身下了馬，隨手阻止了清音的屈膝行禮，自然地與時歡並肩而行，「你這是去哪？本公子正要去畫舫玩，一起啊？」
說著他指了指小樹林之後露出來的畫舫一角，「喏，就那。」
「今日怕是不得空了。剛買了處宅子，這不，還得去買些洗漱用品。」
「宅子？你添置宅子了？在何處？時歡，你這就不夠意思了，怎地也不同我說說？需要什麼，我讓人買了送來，再找些下人幫你規整規整。」
問題似乎有些多，時歡笑笑，順著來的方向指了指，「就那，不遠。」
這地兒宅子貴，也有貴的道理。
這住宅區嘛，總要圖個靜，但只有靜，又會顯得比較偏遠、荒蕪，可這東郊恰恰是個鬧中取靜的，距離帝都最繁華的東市徒步也不過一盞茶的功夫，甚至，距離皇宮都不遠。嚴格來說，甚至當不得這個「郊」字。
但要說這繁華吧，這一片每一處宅子並不相連，偌大東郊也不過十來處宅子，加之鬱鬱蔥蔥的樹木圍繞，說是在林子里建了幾處宅子倒也貼切。
以至於此刻時歡虛虛一指，謝絳一時間也沒認出來是哪一處宅子。
謝家人口並不興旺，謝老爺子一來愛熱鬧、二來興許也是為了避嫌，素以這些年來謝家的人都是住在一個宅子里的，雖是名門大家，卻也沒到處置辦這些個產業，倒是記憶里依稀記得顧辭在東郊也有一處，只是從未聽說他住過。
雨勢愈發的密集了些，一旁名駒似乎有些不大樂意了，原地轉了半圈打了個響鼻。
謝絳似乎這才發覺這樣站在雨里說話實在有些不大妥，緊了緊韁繩遞給身旁侍衛，吩咐，「你，即刻回府去，帶上母親身邊的嬤嬤一起去置辦一些女孩子家的生活必需品，然後再找些人手過來。」
「是。」
「哎……」
幾乎是抬手阻攔的瞬間，那侍衛已經完成了將手中的傘交到自家主子手裡然後接過韁繩動作麻利地翻身上馬這一系列的動作……時歡苦笑，「謝小公子，這實在太過於麻煩。更何況，怎地還能驚動了謝夫人……」
「無妨。」謝絳大大咧咧的大男孩模樣，一手撐著傘，一手搖著扇，心無城府的樣子，「左右今日一早我便帶了母親去客棧尋你想要你做我謝家女兒來著，卻是不巧遇見了不大吉利的人只得作罷。這不，正百無聊賴心裡不大爽快著，想要去吃點糯米小圓子甜甜嘴兒，倒是在這裡遇見了。」
……饒是時歡，也實在沒想到今日一早謝夫人他們去客棧是為了這事兒……
謝家女兒？
還有這不大吉利的人……是時秀？
難怪顧辭方才意有所指地說了句，若是不願回時家，謝家也是很好的選擇，感情，他們都知道了，唯獨自己這個當事人的意願壓根兒沒人考慮……側目看向清音，小丫頭已經傻了。
只覺得眼皮子跳了跳，又跳了跳，想來，又是跳災。
「我……」
謝絳的的確確壓根兒沒打算問時歡的意思，說完這話他也不覺得又多奇怪，反倒是說起糯米小圓子，不知怎地，突然又覺得甚是懷念那味道，當下笑眯眯地伸手就去抓時歡，卻被時歡側身避了開去，他也不在意，嘿嘿一笑，「走，請你吃糯米小圓子，再搭點他們家特製的米酒，那味兒……嘖嘖！」
嘚，人都把自家夫人的隨侍嬤嬤都叫上了，再推脫實在有些說不過去，當下便轉身叮囑清音，「既然謝小公子已經如此安排，你且先回宅子去候著謝家的人，切記，不得失了禮數。」
小丫頭私下裡有些跳脫和話癆，對外還是挺靠譜的，這一點她還是放心的。將手中的油紙傘遞給她，「去吧。」
清冷里，帶著些謝絳從未見過的溫柔，像是初春暖風，拂過一池微涼的水。
他將手中的傘，往時歡的方向挪了挪。
手中的扇子卻是「啪」地一聲，收了，狀似什麼都不曾發現般，偏頭笑道，「走吧，今日小爺帶你去嘗嘗這帝都的美食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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